一,拘留邹志强15天,
二,由邹志强的父母赔偿秦晶的医疗费816,26元,误工工资和营养费300元,致残补偿费3000元。
三,秦晶住院时皱文勇父母已付400元钱,余下的3716,26元,一个月之内付清。
四,双方以后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找对方吵架闹事。
五,一式三份,双方各执一份,派出所留一份存档,双方签字生效。
1989,5.30
付清赔偿款的期限很快到了,邹志强家根本没有付钱的意思,和以往不同的是一贯盛气凌人的邹母见到婷婷就诉苦,说她老公做工程亏了,现在他们家负债累累,实在拿不出钱。婷婷明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碍于邻居的面子不好戳穿她。只好去派出所要求他们帮助执行,派出所的态度令婷婷大吃一惊,所长和指导员都说他们只负责处理问题,你们双方都在处理决定书上签了名,怎么要钱和怎么付钱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派出所无关。
婷婷很气愤但无可奈何,这时正忙着办理晶晶进服装厂学徒的有关手续,赔偿款的事只好把先搁一搁。晶晶顺利的成了服装九厂的一名学徒工,女儿有了一份正式工作,部队的儿子又去了驾驶员培训班,将来退伍有一门谋生的技术。婷婷心满意足特别高兴,甚至打算几千元赔偿款邹家给就收,不给就算了。
89年7月2号晚上,婷婷去电信局给部队拍了一份电报,祝儿子19岁生日快乐!
空闲时,婷婷帮徐老板厂里做些本市业务,后来徐老板厂不景气没业务可做,婷婷便准备自己开家服装加工店,于是到处寻找合适的店面,邹家赔偿款的事也渐渐淡忘了。
这天,晶晶约南凤逛街,俩女孩聊着聊着聊到了赔偿款的事,南凤打抱不平的说:“邻居都说你妈太好说话了,我姐说按你的伤情,邹志强要判刑,而你们就这样放过他了。”
晶晶说:“我妈没办法,哪时候正好有人要害我弟弟,我妈忙不过来,你知道我是没用的人,不仅帮不了忙,还惹我妈生气,我妈说街坊邻居天天见面,赔点钱就算了。”
南凤嘿嘿一笑说;“赔钱?你以为他们家会赔钱吗?你知道邹志强妈妈在邻居面前怎么说的吗?”晶晶摇摇头。
南凤气愤的说:“哪死老太婆说;打了就打了,想要我赔3000元钱?叫她坐到树梢上等去!还怕她有文化?她有文化我有钱,我宁可把这3000元钱送给派出所也不给她,告状让她告去,看看能把我怎么样?紧她的马跑!”
回家后,晶晶把南凤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妈妈,婷婷半信半疑,她无法相信一个四五十岁养儿育女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找到南凤核实后才知道原话比这还难听,被欺骗被戏弄的羞辱使准备放弃赔偿款的婷婷改变主意了,她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和权益!
婷婷一边筹备服装加工店,一边去派出所要求执行他们自己作出的决定,现在她不会因派出所一句推诿的话转身就走,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和他们据理力争,派出所负责人从敷衍到躲避,最后竟脑羞成怒的轰她出去。
被激怒了的婷婷抱定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心,一边隔三差五的去派出所,一边给省市领导写信反映自己的情况。m.χIùmЬ.CǒM
这天,婷婷去派出所,领导不在,一位民警悄悄告诉她,派出所收到了省委转下来的告状信,省委副书记在信上批了字。
婷婷又高兴又激动,省委副书记批了字,派出所该解决吧,事情解决了自己便可以一心一意的经营服装加工店。
看着省委转下来的告状信,派出所领导们相视一笑。
被叫到派出所的邹志强父母,见几位领导沉着脸不说话,邹母心里咯噔一下,又怎么啦?儿子打人的事花了不少钱,对得起他们啊!
做了几十年建筑包工头的邹父笑咪咪的给领导发烟,发完烟,邹父说:“上次犬子的事劳驾各位领导,这段时间我比较忙,没来看望大家,过几天请各位聚聚。”
所长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严肃的说:“老邹,我们长话短说,事情闹大了,对方把我们告到省委去了,副书记批了字,要我们严肃处理后上报结果。我们受点批评是小事,可我们怎么上报处理结果啊?”
邹父心里清楚,什么省委副书记批了字,什么严肃处理后上报结果,横竖该自己出血呗!按5月30号的调解书,他得付给对方3700元钱,另外还得给几位受到牵连的领导压压惊,也得好几千,加上原来花在他们身上的钱,算起来不少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给对方一点钱省事。
邹父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瞟了邹母一眼,当初就是她逞强,说什么宁可把钱花在派出所也不赔给对方。事已至此,责怪埋怨无济于事,现在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事情了结。
邹父笑眯眯的又发了一手烟,然后一脸恭敬的说:“真不好意思,让各位领导受累了,我们不懂政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听你们的。”
所长朝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灰,一脸严肃的说:“你们先回去,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到时候通知你们。”
邹母还想说什么,被邹父一把拉住,夫妻俩离开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的授意下,邹志强向西洪公安分局递交书面报告,要求对秦晶的伤情进行复查,分局将邹志强的信转给派出所,派出所(89年8月28号)立即派人开着摩托车去服装九厂拉晶晶去医院复查伤情。晶晶吓得哇哇大哭,厂领导出面才把派出所的人打发走,临走时,他们态度强硬的指着晶晶说:“是你自己不敢去复查,到时候再告我们,别怪我们不客气啊!”
公安的人找到厂里来了,职工们纷纷议论这个新来的学徒工到底怎么了?一时间,这件事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
回家后,晶晶哭着把厂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气得婷婷直流眼泪,她既心疼女儿又怪女儿胆子太小
婷婷立即将女儿厂里发生的事情写成状子寄给西洪公安分局。
一星期过去了没有反应,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反应,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无奈,婷婷把状子的复印件寄往市公安局,仍然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又花费了不少钱财的邹母,每天进出路过婷婷家门口时大声叫骂;去告啊!告到了吗?我有的是钱,就是不赔给你,什么人我没见过啊?还怕你告。哼!我坐这里等你告!
南凤找晶晶玩,见婷婷伏在桌上写东西,忍不住说:“阿姨,你知道邹家的情况吗?”婷婷望着南凤摇摇头。
南凤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说:“邹志强打架杀人被抓过好几次,还坐过牢,他妈妈也被拘留过。他爸爸是包工头,家里有的是钱,认识的人也多,你斗不过他们家的。”
婷婷笑笑说;“他们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南凤,谢谢你啊!不用担心,阿姨不怕他们。”
这天上午,南浦路小屋来了个50来岁的矮个子男人,自我介绍姓张,西洪公安分局的一名科长,婷婷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一堆革命大道理后问:“张科长,什么时候执行派出所5月30号的处理决定?”
张科长一脸严肃的说:“现在就可以执行,分局经讨论决定,考虑快过年了,你也需要钱用,先把医疗费给你,你随时可以去分局领取。”
婷婷觉得不太对头,思索片刻后问;“怎么只给医药费?其他钱呢?”
张科长微笑着说:“你放心,3700元钱都在派出所,你把医药费领走,剩下的钱我们作罚款处理。你放心好了,一分钱也不会还给邹志强。”
婷婷明白了,总共4100多元钱,除去住院时已付的400元钱,剩下的3700多元钱邹志强家里已经交给派出所了,现在是派出所不想给自己。婷婷冷冷的看着张科长说:“罚款?罚谁的款?罚我的款吗?”
张科长嘿嘿一笑说:“怎么会罚你的款呢?当然是罚邹志强的款。”
婷婷生气的说:“罚邹志强的款,去他家里拿钱呀!这3700多元是我的钱,你们把这笔钱当罚款,这不是罚我的钱吗?”
张科长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凶狠狠地说:“你不要不识抬举,给你几百元钱就不错了,如果不是市局批了字你一分钱也得不到,你这样的态度对你自己没有好处,别忘了以后你还要在这里过日子!”
婷婷坦然的说:“我肯定还要在这里过日子,怎么了?我犯了法我认罪,没犯法你能怎么我?无辜被打伤,本指望公安部门为我们申张正义,谁知你们竟然扣压赔偿款,这样的公安部门,我们还指望什么!?”
张科长突然站起来,对婷婷愤怒的吼道:“你说什么啊?你敢污蔑公安部门?如果不是我们施加压力,邹志强会拿钱吗?岂有此理!我不跟你说了,下午你去分局解决问题。”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张科长回到分局后立即来到局长办公室,一脸讨好的神情说:“局长,我好说歹说都没用,是个软硬不吃的女人,连公安部门她都敢骂。”
局长笑了笑说:“妥善处理,争取年前把案子结了,拖长了时间不好,到时候市里又要批评我们局。”
张科长诡秘的笑着说:“局长,我叫了她下午来局里,这女人要逼她一下,反正今天这案子非结不可。”
电话铃响了,局长拿起话筒说了几句,然后对张科长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张科长连忙朝门口走去,出门时轻轻关上门。
下午三点,婷婷在张科长办公室里又听他讲了一番大道理,要她先领医药费,其它钱以后再说。婷婷单刀直入的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按派出所的处理决定,拘留邹志强15天,把3700多元钱给我就完了,可你们该关的不关,该给的不给。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张科长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跟你谈了这么多,你还是一根筋,你真傻还是装傻?”
婷婷冷冷的说:“我就一句话,只领医药费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科长突然站起来,指着婷婷狠狠的说:“我告诉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让你一分钱得不到!”说完拍了一下桌子。
婷婷蹭得站起来,重重的捶了下桌子,义正词严的说:“我也告诉你,少一分都不行!”
张科长发现自己桌上的玻璃板裂了,他惊愕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原本想吓唬吓唬她,给几百元医药费让她签名结案算了,没想到不但没就范,还把自己桌上的玻璃板给捶裂了。
气急败坏的张科长扬起手准备一巴掌??过去,凛然正气的婷婷毫无畏惧之色,他的手很快放了下来,随即指着婷婷说:“你敢拍我的桌子!把我的玻璃都拍破了,你这是扰乱公务!我要拘留你!”
婷婷往凳子上一坐,冷笑说:“哼!别忘了是你先拍。拘留我?我等着。你来啊!”
气得脸变了颜色的科长跳暴如雷的说:“你不准走!我找局长去,让局长来收拾你!”说完,嗵嗵嗵的找局长去了。
望着张科长的背影,婷婷满脸不屑,心想;找局长?哼!局长才不会像你这样没水平!十几分钟后,张科长回来了,这时候的张科长像泄了气的气球,狠狠地瞪了婷婷一眼,忿忿地说:“你回去吧!我们局长在开会。没时间管你的事!”
婷婷起身就往外走。
春节前夕,明辉从深圳回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一年不到家里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搂着婷婷心情沉重的说:“你受苦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要知道一定赶回来。”
婷婷依偎在明辉怀里小声说:“我是想叫你回来,电报都填写了好几次,考虑你刚刚上班,请假不太好,而且还要扣工资,坐这么远的火车也很辛苦,再说你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仅为了陪陪我,付这么大代价不值,还不如让你在哪里多赚点钱。”
后来谈到邹志强家赔偿款的事,明辉说:“他们要你领医药费为什么不领呢?先领来再说。”
婷婷摇摇头,忿忿的说:“这你不懂,不能领,只要领了一分钱,我就得签名,我一签名,他们就可以结案了。我把他们告到市局了,为了应付上级他们才抛出几百元钱哄我签名结案,否则,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他们想吞下这笔钱。”明辉瞪大眼睛望着婷婷。
婷婷笑了笑说:“你不相信?”
明辉摇摇头说:“我不敢想象公安局的人怎么这么坏!”
婷婷叹口气说:“原来我也不知道这些,通过几件事,我现在慢慢懂得这些人了。”
90年元宵节过后,婷婷又开始为赔偿款的事奔跑,这时候的婷婷像个皮球被公安部门三级机构踢来踢去,派出所推分局,分局推市局,市局说下面正在执行,要她好好配合不要漫天要价。市局的态度让婷婷很无助,但并没有因此产生退缩的想法,求告无门反而坚定了她一定要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决心!
报纸上省政法委书记张玉荣的照片让婷婷萌发了一个想法;找省政法委书记告状去!
婷婷几次去省委都被拦在大门外,还想见省政法委书记?哼!门都进不了。
这天,婷婷又站在省委大门口,这时,里面出来一个50来岁体态微胖的女人,走到门口时,她看了看婷婷,和蔼的问:“你有事吗?”
在省委大门旁边站了多次无人问津,突然有人问自己而且还是个女干部,婷婷高兴得连忙说:“有事,我有事,你能帮我吗?”
边说边把准备已久的状子递给这女干部。
女干部摆了摆手后指着远处一扇门说:“挂牌子的哪个门是省委信访处,你有什么情况去哪里反映。我正好要路过哪里,跟我走吧!”
刚刚看到希望的婷婷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凉到底了,心里嘀咕;我还以为遇到女包公了,原来也是个踢皮球的。婷婷一肚子怨气,可怨归怨,她还是愿意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呗!
一路上,女干部默默地听婷婷讲述自己所遭受的冤屈没说一句话,只是时而看看婷婷,时而点点头。
到了省委信访处门口,女干部指着里面说:“去吧!你就说黄处长叫你来的。”说完朝前走了。
婷婷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黄处长走远后才进省委信访处。信访室里挤满了上访的人,婷婷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刚坐下,旁边的人问她什么事上访,婷婷苦笑说:“一言难尽。”
望着争先恐后要求接待的人群,婷婷琢磨自己肯定挤不过他们,上午不被接待就要等下午了,不能等到下午。想到这里,婷婷对一位维持次序的工作人员说:“同志,黄处长叫我来找你们。”
工作人员皱了一下眉头问:“哪个黄处长?”
婷婷被问住了,是啊!哪个黄处长?自己也不知道啊!情急之下,只好朝省委方向指了指说:“省委里面的,女的,50来岁,胖胖的。她叫我来这里。”
工作人员脸上立即有了笑容,点点头说:“哦!黄处长,她是我们省委信访处的处长,你认识她?”
为了早点被接待,婷婷不敢说真话,含糊其词的嗯了一声。
婷婷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竟然遇上贵人了。省委信访处长应该比哪些所长、科长、局长们都大吧!这下好了,自己的事情有望解决了。
婷婷很快被安排接待,然后留下状子满怀希望的离开接待室。这时,一个瘦高个男人和她一起走出信访处大门,瘦高个男人问她:“你是第一次上访吧?”
婷婷满脸笑容的回答:“是的。你呢?也是第一次?”
瘦高个男人冷笑说:“哼!第一次?我都成老油条了,我上访整整十年。”
婷婷惊愕的望着他,高个子男人看了婷婷一眼说:“不相信?”
接着便把自己如何因生意纠纷被人打伤致残,公安法医鉴定为重伤乙级,对方一直躲避在外,后来法院判决其家属赔偿他十万人民币。十年过去了,一分钱没拿到,昂贵的医药费使他倾家荡产,他去过北京上访,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家属拿不出钱,凶手抓不到。
听完瘦高个男人的叙述,婷婷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瘦高个男人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很单纯,社会上的事情一点不知道。告诉你,别指望这里能给你解决问题。”
婷婷感觉这个人不坏,便说自己想找省政法委书记张玉荣,可进不去,是省委信访处的黄处长主动问她有什么事,了解情况后要她去信访处。瘦高个男人笑了笑说:“你运气不错,难怪你被优先接待。你想找张玉荣?我告诉你,张玉荣不在省委上班,他的办公室在海江招待所里面,你去哪里准能找到他,他坐一辆米黄色小轿车。”
意外获得了这个信息,婷婷非常高兴,准备等一段时间,省委信访处能解决问题更好,如果解决不了,再去海江招待所找省政法委书记张玉荣。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一星期又一星期,这期间婷婷多次去派出所和分局,得到的答复和原来一样;只能领取医药费。这时,婷婷想起了瘦高个男人说的话;别指望他们能给你解决问题。
3月19号父亲三周年忌日,婷婷免不了伤心的哭一场,但她没烧纸焚香,十几天后的清明节及以后的岁月里她都没烧过一张纸。她的观念是人死如灯灭,死后做的再好也是假好,甚至是显摆活人的脸面,善待在世的人才是对的。
3月的洪昌一片生机勃勃,红了桃花绿了柳,处处春意盎然。
老人们相互搀扶着散步晒太阳,脱去了厚厚棉衣的孩子们在温暖的阳光下追逐嬉戏。女人们穿起了时尚漂亮的春装,和熙的春风吹拂着她们的脸庞和秀发,在春光的沐浴下格外妩媚动人。年轻的小伙子穿着衬衫,西装夹克搭在手腕上,风度翩翩帅气潇洒。
可婷婷丝毫没有春天来临的感觉,去省委信访处上访已经快一个月了,仍然毫无结果。万般无奈,婷婷准备去海江招待所找省政法委书记张玉荣。
考虑星期一比较忙,婷婷决定星期二去找张玉荣书记。
这天早上,婷婷身穿白色套裙,挎着装有状子的背包早早来到海江招待所,门岗不让进,她便站在大门外,准备拦张玉荣书记的轿车,婷婷在报纸上见过张书记的照片,张书记方脸大耳相貌堂堂。
拦了几辆黄色小轿车都不是张书记的车,9点多钟,远处又来了一辆米黄色小轿车,婷婷立即走到路中间伸开双臂,小轿车停了,司机探出头训斥道:“你干什么啊?让开!”
这时,轿车里面的人摇下车窗玻璃伸头询问,婷婷一看正是张书记,连忙奔了过去。她一只手扒住车窗,另一只手将早已准备好的状子递给车里的张书记,哀求的目光望着张书记,语速急切的说:“张书记,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张书记接过状子看了几行字后,抬起头对婷婷说:“我带回去看,你后天上午再来,到了叫门岗给我打电话。好吗?”
婷婷激动得说不出话,只知道连连点头。
星期四上午,张书记在办公室里接见了婷婷,说状子他看过了,要婷婷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听完婷婷的讲述,他拿起笔在状子上签下了‘尽快处理,严惩凶手’8个字,思索片刻后说:“按程序是应该转下去,可转下去时间长,已经拖了这么久,你自己带去交给市公安局的余局长。怎么样?”婷婷感恩戴德的直点头。
从张书记办公室出来,婷婷直奔市公安局,市公安局的门同样进不去,婷婷只好拿出张书记签了字的状子给他们看,这才顺利的找到了余局长,余局长看过状子后,审视的目光盯着婷婷问:“你刚从海江招待所来?是张书记叫你带过来的?”婷婷点点头没说话。
余局长皱了皱眉头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尽快解决。”
望着婷婷的背影,余局长心里说;哼!还认识张书记。看不出来啊!
婷婷以为几天之内就能拿到赔偿款,结果还是被踢来踢去,婷婷又找余局长,余局长语气夸张的说:“还没把钱给你?我给他们打电话。”
婷婷心里明白他在演戏,便话中有话的说:“余局长,别打了,他们阳奉阴违,当面答应背后又是一套,你打电话也没用。我现在去张书记哪里,让张书记给他们打电话。”
最后一句话婷婷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余局长一怔,心里琢磨;张书记为人虽然厚道本份,但毕竟是省政法委书记,倘若知道他的指令到现在还没执行,再老实的人也会生气,再说面子上也过不去啊!一旦激怒了他,自己的乌纱帽还戴不戴?
想到这里,余局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大骂自己的部下。
余局长痛骂一阵后和颜悦色的对婷婷说:“小仝,你先回去,我马上找他们,料他们不敢不执行,我保证你两天之内拿到钱。可以吗?”
婷婷客气的说:“谢谢余局长!真不过意,让你费心了。”心里却说;哼!你也怕呀!
第二天,90年5月9号下午,派出所指导员从保险柜里拿出存放了近一年的一包钱放到婷婷面前,十分不情愿的说:“你数一下。”
婷婷打开包钱的报纸认真的数着,3716,26元,一分不少。把钱装进钱包里时,一张面值一分的纸币有点脏,婷婷不想要,连同包钱的报纸揉成一团准备扔进垃圾桶。突然,她想起自己捶张科长桌子时说过少一分都不行。于是,又把揉成一团的报纸展开,把哪一分纸币放进钱包。
拿到赔偿款婷婷并不高兴,而是无比的心酸和愤慨,女儿89年4月9号被打伤,89年5月30派出所作出处理决定,90年5月9号才拿到赔偿款,历时一年多。如果没有省政法委书记的干预督促,这笔赔偿款永远拿不到。
赔偿款没有给婷婷带来快乐,但儿子的来信给了婷婷极大的欣慰。涛涛说驾驶培训班结束后,本可以回石家庄团部,但他主动要求去了离保定几十公里远的高阳通讯站,理由是哪里条件艰苦,可以得到更好的锻炼,有利于自己成长。
看完信,婷婷眼眶湿润了,自言自语的说;儿子啊!你长大了,成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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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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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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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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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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