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很意外,前几天父亲来这里说他们搬进了新房子,三奴狗和老婆孩子住6楼,他住一楼,还说准备在院子里栽一些花草果树,再养几只母鸡下蛋。见父亲精神焕发,婷婷很高兴,嘱咐父亲好好保养身体,争取话120岁,才几天怎么就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
吃过中饭,婷婷去父亲家,见父亲果然病得不轻,急忙搀扶着父亲去附近医院,医生说仝老三除了肺气肿,其他方面还比较正常。打针取药后,婷婷扶他回家,仝老三呻吟说:“婷啊!我不回去,我去你家里住好啵?”
望着骨瘦如柴的父亲,婷婷心里又难过又矛盾,去厂里住明辉肯定不愿意照顾父亲,但又不忍心拒绝可怜兮兮的父亲,迟疑几秒钟后,婷婷在父亲耳旁轻轻的说:“爸,去厂里住不方便,明辉要上班,我和晶晶白天都在市里,没人照顾你,去南浦路小屋住,我和晶晶可以照顾你。行啵?”仝老三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晶晶见外公来了很不高兴,加上外公又是咳嗽又是吐痰,她躲得远远的,婷婷知道女儿和外公没感情,只好随她去。
到了晚上,本来不愿意回厂的晶晶坚决要和妈妈一起回厂。婷婷很为难,父亲晚上要人陪,女儿既不肯留下又不愿意一个人回厂。经再三劝说,晶晶才答应留下,条件是她睡阁楼,婷婷用竹板给自己搭了一张床。
第二天,婷婷去南浦路小屋附近的医院对一位老医生说:“大夫,我父亲昨天在二附院看病开了药,现住我这里,请您给我父亲检查一下,顺便打一针可以吗?”
老医生看了婷婷一眼满口答应。接着又说:“不过医院有规定,出诊要收费的。”
婷婷点点头说:“可以,收费正常的,只是辛苦您了。谢谢啊!您贵姓?”
老医生笑了笑说:“不客气,免贵姓徐。”说着便收拾出诊需要的东西。
一路上,徐医生夸奖婷婷有孝心,还说养女儿比养儿子好。
很快来到了南浦路小屋,徐医生心里琢磨,这么漂亮高雅的女人怎么住在这贫民窟呢?进屋后,徐医生更是大吃一惊,原以为婷婷的父亲不是抗日也是南下干部,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乞丐似的干瘪老头,
满腹狐疑的徐医生草草听了听仝老三的胸脯后给他打了一针,徐医生态度的变化让婷婷想起了当年外婆在操下住院时遇到的革委会万主任。
想到父亲还有好几针要打,去医院又不方便,所以无论徐医生的态度如何冷淡,婷婷自始至终陪着笑脸说着好话。为了让徐医生继续给自己父亲治病打针,她在对面肉摊上买了二十多元钱猪肉送给他,望着长长的一大块猪肉徐医生脸上重显笑容,想不到这个住贫民窟的漂亮女人出手如此大方,他在家里天天买菜,知道眼前这一大块猪肉要多少钱,起码是自己十天的工资。徐医生接过猪肉笑容可掬的说:“小仝,你放心,还有4针,我会来给你父亲打完,给你父亲煮点稀饭,少吃多餐,食疗胜过药疗。”
婷婷连说:“谢谢!谢谢徐大夫!辛苦你了,好走。晶晶,你送送徐大夫。”
徐医生提着猪肉边走边说:“不用送!不用送!下午我再来。”
仝老三身体恢复一些后,婷婷去药店买冬虫夏草,药店售货员的报价吓了她一跳,比去年翻了好几倍,她知道这东西每年都在涨价,但没想到今年涨这么多。自从知道冬虫夏草的特别疗效后,她每年都买给父亲蒸肉吃,第一次是80元钱一两,她买了半两。结婚后还给明辉的父母买,每年的价格都要涨几成,可今年却涨了好几倍。
婷婷摸摸口袋里的钱买不起半两了,最后,她掏出所有的钱只买到了十几克冬虫夏草,她想等吃完了再买吧!可万万没想到,这十几克冬虫夏草竟然成了她对父亲最后的孝敬。
八九年元旦过后,身体基本恢复的仝老三不顾婷婷的挽留回了他自己一楼的家。
婷婷和晶晶母女俩仍然卖着分割鸡。
这天,涛涛来了一封信,信里又提到想回家探亲的事,晶晶看完信说:“妈,让我弟回来嘛!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怕什么?”
婷婷毫不犹豫的说:“不行!一定要等到退伍回来。”
晶晶嘟起嘴巴说:“想不到你哪么胆小,爸爸也说涛涛现在可以回家探亲了,你好狠心,今天晚上我回去跟爸爸说,要他写信让弟弟回家探亲。”
下午,晶晶和婷婷一起回到厂宿舍,吃过晚饭,一家人就涛涛回家探亲的问题开家庭会议,明辉和晶晶同意涛涛回家探亲,婷婷坚决反对,三个人两派意见。同意派的理由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俩个被送去劳教的小孩也已经回来了,涛涛去部队一年多了,现在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明辉望着婷婷,叹了口气说:“你想想,涛涛多久没回家了?自从去乡下就没回过家,算算两年多了,难怪他信里说想家都快想疯了,我能理解,我怕他想出病来,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涛涛现在是军人,他们还能怎么的?”
婷婷怎么会不想儿子回家呢?其实最想的应该是她,母子连心嘛!她是怕再次出事毁了儿子的前程,所以她强忍思念之苦,坚持等儿子退伍。婷婷思索片刻后说:“明辉,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但没办法,为了他的前途,必须忍耐一下,只要熬到退伍就万事大吉了,千万不能妇人之仁而因小失大,反正我坚决不同意涛涛回家探亲。”
晶晶哭腔哭调的说:“妈妈好狠心,我同意爸爸的意见,我们俩个人,你一个人,少数服从多数。”
明辉气概十足的说:“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我负责。”
一个人拗不过俩个人。最后婷婷说:“你们硬是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但愿没事,不过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见婷婷松口了,明辉立马给涛涛写信,同意他回家过春节。
涛涛回信说春节期间部队不让探亲,春节后回家。看完信晶晶哭了,婷婷笑着说:“你呀!就爱哭,弟弟回来应该高兴,应该笑嘛。”
晶晶抹了一把眼泪,嘟着嘴巴说:“我是高兴得哭,想到马上能见到弟弟了,我好高兴好高兴啊!”
和晶晶一样,明辉也为涛涛春节后回家探亲高兴,唯独婷婷不高兴,虽然同意儿子回家探亲,但她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担心儿子回来节外生枝,甚至后悔自己当时没坚持原则。
农历小年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三奴狗来了,婷婷问他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他说很好,婷婷叫晶晶端个凳子给他坐,三奴狗望着台子上的鸡不屑的说:“卖这几只鸡能赚多少钱?”
婷婷笑了笑说:“赚几个算几个,比不做强啊!不做一分没有。”
三奴狗诡秘的笑了笑说:“你没钱啊?还靠赚这几个小钱。”
婷婷吃惊的望着他:“你说什么啊?你说我不靠这几个小钱?我还就靠这几个小钱,不靠这几个小钱,我那里还有大钱啊?”
三奴狗的脸拉了下来冷冷的说:“知道我来借钱,哭穷是吧?”
见三奴狗突然变脸,婷婷连忙说:“不是哭穷,我真的没钱,再说我那知道你想借钱。”
三奴狗瞪着两眼吼道:“你不知道我来借钱?好!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和人家合伙做生意,到你这里借两千元钱。跟你明说,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平时言语很少的弟弟怎么变成这样了。疑惑不解的婷婷想起上次拆房得了补偿款,自己曾建议他做点小生意,他不听,偏偏和一个什么朋友合伙做烟生意,结果血本无归。现在又要和人合伙做生意,想到这里,婷婷脱口而出:“上次你亏得一分没有,现在你又要去做什么生意,莫说我没有钱,就是有也不敢借给你去冒这样的险。”
三奴狗突然站起来,朝摊位狠狠的踢了一脚,然后指着婷婷大骂:“好啊!有钱不借是吧?我不要你的臭钱,你这忘恩负义的婊子!我们龚家白养你了!”
婷婷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晶晶抱着妈妈边哭边骂三奴狗。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住在对面的南凤连忙赶过来拉着三奴狗手臂往外拖,三奴狗边走边骂骂咧咧。
这时,一个背着相机的记者路过这里,他挤进人群,见坐在摊位前的婷婷一脸苍白,两眼发直,便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婷婷紧咬嘴唇,慢慢的吐了一句话:“谢谢你!”
南凤把三奴狗拉走了,跑过来对记者大声说:“不要多管闲事,人家是一家人,是姐弟俩。你走吧!”南凤边说边推搡记者。
记者听说是一家人便走了。
八九年除夕这天,因为不愿见到三奴狗,婷婷没像往年哪样给父亲送年货,
大年初一,婷婷心里很不安,她拿30元钱对晶晶说:“你去给外公拜个年。把这30元钱给外公。”
晶晶头一歪嘟起嘴巴说:“我才不去哦!要去你自己去!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婷婷无语。
婷婷一直牵挂父亲,春节后曾几次想去看望父亲,可一想到三奴狗哪天辱骂自己的情景仍心有余悸,她不敢去也不愿去,父亲身体很好,自己也就放心了,如果父亲生了病,三奴狗自然会来找自己。
这个错误的判断造成了她终身的悔恨!xiumb.com
八九年三月上旬,涛涛要回家探亲了。婷婷担心劳教回来的哪俩孩子见涛涛一身军装心里不平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婷婷不准涛涛去厂宿舍。三个人从火车站接了涛涛直奔南浦路小屋。
涛涛打开行李,首先取出两瓶酒递给明辉说:“爸,你喜欢喝酒,这是四川老窖。”
然后又拿出两件浅灰色款式新颖的连衣裙在晶晶面前晃了晃说:“漂亮吧?这是我在石家庄百货商店买的。你一件,南凤一件。”
最后,从包底下拿出一包葡萄干给婷婷说:“妈,我没钱了,只能买这点小东西给你。”
婷婷笑了笑说:“乖崽。给你爸买了酒就足够了,妈不需要你送什么东西,只要你在部队好好干,妈就心满意足了。”
望着儿子给大家的礼物,婷婷非常满意,由衷的称赞儿子会办事。
离家两年多,第一次回家的涛涛格外激动和兴奋,穿着一身绿军装到处走到处逛,婷婷要他待在家理尽量少出去,他不以为然的说:“妈,你太胆小了,你以为你儿子还是当年被他们欺负的涛涛吗?你儿子现在是堂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放心好了,没事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婷婷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正值年少气盛的儿子不知愁滋味。
涛涛回家之前,婷婷把南浦路小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晶晶说她要和涛涛睡阁楼,婷婷把最厚的新垫被和盖被全铺在阁楼上,她和明辉睡下面的小床。
几年来东躲西藏历经磨难,全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婷婷天天买鱼买肉买鸡买鸭,恨不得把街上的东西全买给儿子吃。
婷婷几次想让涛涛去看望外公,可每次都因为想到三奴狗哪天的样子便打消念头。
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转眼涛涛就要回部队了,婷婷忙着给涛涛的首长和战友们准备礼物。
八九年三月二十号中午,明辉上班去了,婷婷和一双儿女在南浦路小屋有说有笑的吃饭。突然,一个人影在门口闪了一下,门外是农贸市场,一天到晚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所以婷婷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屋里进来一个人,是三奴狗的老婆小妹。婷婷大吃一惊,小妹怎么认识这里?她来干什么?不等婷婷多想,小妹边哭边说:“姐,爸爸过世了。”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婷婷冲着小妹大喊。
小妹被婷婷的喊声吓得不敢哭了,小心翼翼的说:“爸爸昨天晚上去世了。”
婷婷嚎啕大哭,头不停的往墙上撞,晶晶和涛涛连忙拖住她摁在床上,倒在床上的婷婷放声痛哭,晶晶站在床边呜呜的哭起来。涛涛对小妹说:“舅妈,你先回去,我们马上过去。”小妹连忙逃之夭夭。
小妹走后。涛涛对晶晶说:“我在这里照顾妈妈,你去厂里叫爸爸来。”
晶晶点点头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捶胸跺脚的妈妈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望着涛涛说:“你照顾好妈,我去叫爸爸。”
明辉和晶晶很快来了。明辉扶起婷婷给她洗了脸,轻声说:“不要太难过了,他老人家也算高寿了。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来到父亲住的地方,刚走到门口,婷婷一眼就看见只穿了一条短裤的父亲头朝门的躺在客厅里的地上,脸上盖了一块白布,本来就瘦小的父亲现在只剩下一付骨头架子,婷婷差点晕过去。
婷婷疯了似地扑过去,明辉急忙抱住她往外拖,可怎么也拖不住,平时力气就不小的婷婷这时候简直像一头疯牛,晶晶和涛涛连忙上前又是抱又是拖,任凭婷婷怎么挣扎终究敌不过三个人的力量,最后被拖到了楼道里,极度悲伤和深深的悔恨自责让婷婷痛不欲生,她不顾一切的头撞墙脚跺地,然后又像小孩撒赖似地躺在地下,手脚捶地,脑袋乱晃,嘴里反反复复的哭喊:“爸呀!爸呀!怪我呀!怪我没来看你啊!爸呀!怪我呀!。。。。。”
几小时后,疲惫不堪的婷婷躺在竹睡椅上,双眼紧闭不说一句话,任凭眼泪不停的流。晶晶和涛涛默默的坐在她两边,涛涛紧紧的握着妈妈的手,晶晶时而用毛巾给妈妈擦眼泪。
明辉和三奴狗还有二伯的儿子宝庆在商量丧葬的事情。按风俗,人死后的第三天下葬。小妹通知婷婷时已经是仝老三去世的第二天,明天第三天,明天仝老三就要火化了,远在奉山的小儿子不知道是否能赶来送父亲一程。
晚上,明辉把商量的结果告诉婷婷,听说第二天父亲将要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婷婷又一次嚎啕大哭,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明辉心疼的抚摸着婷婷头上大大小小的包块,轻轻的说:“你熬不了夜,带俩孩子回家睡吧!我来守夜。”
婷婷勉强撑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沙哑的嗓音哽咽的说:“我不回去,俩孩子也不回去,在这里熬一夜。明辉,以后再也看不到我爸了。”说着又嚎啕大哭。
第二天一大早,殡仪馆的车子来了,是一辆大货车,车上有一副模拟棺材。
明辉和三奴狗给仝老三抹了澡,然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仝老三放进模拟棺材里。
仝老三被抬进模拟棺材里的哪一刻,婷婷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便晕过去了。晶晶吓得嚎啕大哭,涛涛连忙扶起妈妈,围观的邻居帮着掐人中喂开水。
这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催促送葬的家属赶快上车,宝庆提着一包东西先上了车,三奴狗望着正准备上车的明辉说;“按风俗,女儿女婿不可以送上山,外孙可以去。”
涛涛看了一眼三奴狗说:“舅舅,我不去,我要照顾妈妈。”三奴狗没吭声。
按三奴狗的说法儿媳妇可以给公公送葬,可小妹怀了身孕去不了。最后只有三奴狗、宝庆和几个帮忙的朋友总共四五个男人站在模拟棺材周围,算是给仝老三送葬。
仝老三就这样赤条条走了,把刚住了几个月的新房子和准备栽花栽树的院子都留给了他的长子三奴狗。
没给小儿子留下任何东西,也没见上最后一面,这可能是天意吧!仝老三对小儿子做别人的上门女婿一直耿耿于怀。
仝老三留给他最宠爱女儿的是无尽的悔恨和悲痛。悲伤和自责的情绪在婷婷心里与日俱增,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只要想起父亲,婷婷便伤心落泪,一辈子没正经唱过歌的她,在父亲逝世二十年后,学唱刘和刚的‘父亲’以缅怀恩父,每当她唱完这首歌,都能获得热烈的掌声,掌声并不是因为她的嗓音好唱的好,而是被她深沉真挚的情感所打动。
邻居们说屋子里太闷空气不好,要晶晶和涛涛把婷婷扶到外面透透气,明辉连忙把竹睡椅搬到门洞外,然后把婷婷搀扶出来躺在上面。
这时,看热闹的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三奴狗和小妹俩夫妻如何如何虐待仝老三,说仝老三到底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反正是饿死的,婷婷一家四口静静的听着没吭声。
邻居润香对着婷婷耳朵悄悄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哦?过年的时候你爸就病了,开始三奴狗还送点饭,后来躲在六楼根本不下来。你爸大喊大叫要三奴狗带他去看病,哪俩夫妻不理他,你爸后来咒骂他们,咒骂得好毒,平时他从来没骂过人,你爸太伤心了,叫了几天没声音了,后来三奴狗说他死了,他们一家才下楼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
润香的话像尖刀绞着婷婷的心,她无力的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胸,是啊!如果过年的时候自己来了,父亲肯定不会死。斗什么气啊!把父亲斗死了!悔恨自责的泪水汹涌而出。
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辉流着泪说:“确实好惨,是饿死的,我给他抹澡的时候,看见两个眼窝陷得好深好深,成了两个洞,里面有水,应该是眼泪。”
婷婷再次晕厥。见妈妈又晕过去了,涛涛大吼:“不要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邻居们慢慢散去,眼含泪水的润香看了看婷婷也走了。
中午,三奴狗他们回来了。稍后,小毛从奉山赶来了,没见到父亲的小毛似乎很平静,他这里看看,哪里瞧瞧,走到几十平米的院子里说:“这里可以搭一间好大的房子。”
小妹煮了一大锅面条,大家就这么将就吃了一餐,婷婷滴水未沾,任凭明辉怎么劝怎么说,她闭着双眼不张嘴,明辉了解她的性格,只好随她去。
下午,宝庆在酒家订了三桌酒席,家人、朋友、帮忙的、送礼的共三十多个人。席间,婷婷对明辉轻声说:“明辉,和你商量件事。”
明辉连忙说:“说吧!只要能减轻你的痛苦,怎么做都可以。”
婷婷很小的声音说:“我想承担全部的丧葬费用,不要他们出一分钱。可以吗?
明辉马上点头说:“可以!可以!这不用商量,你怎么想就怎么做。”
三桌酒席很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宝庆发现婷婷面前的碗筷原封未动,走过来扶着婷婷的肩膀说:“姐啊!你怎么不吃一点呢?”
婷婷勉强笑了笑说:“我不饿,让你受累了。”
宝庆说:“姐,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宝庆说完正要走,婷婷一把拉住他说:“宝庆,和你商量个事,我爸的丧葬费用不要他们出,全部归我。”
宝庆怔了一下,马上说:“姐啊!那有这样的道理呢?这个钱按理应该由儿子出,就算现在不作兴老一套,也是大家摊,没有你一个人出的道理啊!”
婷婷摇摇头说:“不用摊,我全部出,我孩子都大了,经济条件比他们好一些,就这么定了,你帮算一下,一共多少钱。”
见婷婷主意已定,宝庆只好照办。火化、坟地包括殡仪馆的各项费用才370元钱,婷婷给了宝庆400元钱,宝庆把400元钱交给三奴狗,要三奴狗找30元钱,婷婷摆摆手说:“宝庆,不用找,多出的30元钱给爸接五七用,五七理应女儿接,我怕出去不在洪昌,让他代劳一下。”宝庆只好作罢。
饭吃了,账算了,大家准备回家,婷婷一家四口朝门外走去。突然,小毛追上来说:“姐啊!晚上你到三奴狗这里来一下好啵?”
婷婷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小毛嘿嘿笑了笑说:“爸的一些东西,我们三姊妹分一下,作个纪念嘛。”
婷婷看了小毛一眼说:“我不要,你们分吧!”说完转身就走。
一家四口回到南浦路小屋,明辉叫晶晶去餐馆买点东西给婷婷吃,这时婷婷感觉有点饿了,所以没阻拦。晶晶叫涛涛同她一起去,明辉端水给婷婷洗脸。
婷婷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唠叨:“我爸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被他们活活饿死了,也怪我,过年去了就好,我该死!我怎么不去呢?我该死!晶晶也该死!我叫了她去看看外公,她就是不去。都该死啊!”
明辉一边帮婷婷洗脸一边劝说,可婷婷仍然继续唠叨:“我爸多可怜啊!多不值啊!三十几岁守寡,吃了一辈子苦,到头来竟然被儿子饿死了,最后也只花了我们400元钱。可怜的爸呀!”说着又大哭起来。
明辉也觉心酸,叹了口气说:“所以我看得很开,要不要小孩无所谓,养儿育女也就这下场,以后你也看开一点,对自己好一些。知道吗?”
涛涛休完探亲假回部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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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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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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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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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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