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个人开支比较大,可目前每月只有十六元钱工资远不够开支,婷婷想起自己还有些积攒多年的粮票,打算卖掉一些补贴家用。
吃过早饭,明辉上班,涛涛上学。婷婷把包藏粮票的旧衣服拿出来,打开衣服时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大沓粮票只剩下几张。
将近两千斤粮票,上次去安洲托刘阿姨卖了几百斤,此后再没动过,哪么多粮票去了那里?肯定是俩孩子拿了,她看了一眼正低着头做针线的晶晶,问:“晶晶,你拿了这衣服里面的粮票吗?”
晶晶惊慌的看了婷婷一眼,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我,我没拿。”
女儿紧张兮兮的样子,婷婷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她坐到女儿对面,盯着她说:“晶晶,你告诉妈妈,粮票什么时候拿走的?拿到那里去了?说清楚了,妈妈不打你。”
晶晶呜呜的哭起来,婷婷知道女儿胆小,怕吓坏了她,便温和的说:“不要哭,你告诉妈妈粮票拿到那里去了,妈妈可以把粮票找回来。”
晶晶望着婷婷,怯怯的说:“妈妈,我说了你不要打涛涛。好啵?”
婷婷点了点头说:“好,我不打涛涛。”
晶晶说:“我从乡下回来后,涛涛说我在乡下吃了苦,他只要有钱就会买东西给我吃,有一天,见老爷爷卖泡泡果,我好想吃又没钱,涛涛问老爷爷用粮票换可以吗?老爷爷说可以,涛涛告诉我破衣服里面有好多粮票,便回家拿粮票换泡泡果给我吃。”
晶晶的叙诉让婷婷心里又酸又痛,涛涛对姐姐深厚的感情令她欣慰,但把一千多斤粮票全换掉了,太过份了,胆子也太大了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中午吃过饭,涛涛正要出去,婷婷声色俱厉的喊道:“涛涛,你过来。”
涛涛怔住了,惊奇的望婷妈妈说:“干什么嘛?这么凶,吓死人啊!”
婷婷盯着涛涛狠狠的说:“还问我干什么?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坏事?说!”
涛涛理直气壮的说:“我什么坏事都没干!”
儿子态度如此强硬,婷婷更来气了,大声呵斥:“你给我跪下!”
涛涛知道妈妈真生气了,为了不挨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涛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在琢磨,妈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呀!突然,想起了粮票,他马上朝晶晶看了看,见晶晶哭丧着脸,便知道肯定是她说出了粮票的事,他狠狠的瞪着晶晶骂:“叛徒!该死的叛徒!”
晶晶一个劲的流泪不吭声。婷婷拿了个凳子坐在涛涛身边,跪在地上的涛涛把身子挺得笔直,扭过头不理她,婷婷揪住他耳朵把他的头扭过来,涛涛又把头扭过去。
这时,一直哭泣的晶晶走到涛涛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一双女儿并排跪在自己面前,婷婷很心疼但仍板着脸,凶狠狠的喊道:“晶晶,谁要你跪啊?起来!都给滚起来!”
事后,婷婷打听到了卖泡泡果的老爷爷就住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婷婷带着俩孩子找到老爷爷家,老爷爷正在吃饭,婷婷问俩孩子是不是这位老爷爷,涛涛和晶晶都点头说:“是,就是他。”
婷婷很客气的说:“老爷爷,我小孩不懂事,把家里的粮票换你的泡泡果,现在我把泡泡果的钱付给你,你把粮票还给我可以吗?”
老爷爷矢口否认:“什么粮票哦?我从来没见过什么粮票。”
婷婷笑着说:“老爷爷,俩孩子都说是你,再说我也打听过了,这一带只有你一个人卖泡泡果,除了你没别人。我小孩说一斤粮票换你一根泡泡果,老爷爷,一根泡泡果多少钱?一斤粮票多少钱?你凭点良心吧!把一半粮票还给我,好吗?”
没想到老爷爷突然把脸一翻,瞪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的吼道:“滚!快滚!再不滚,我打死你们!”
老爷爷如此蛮横无理,婷婷知道秀才碰到兵了,万一老爷爷真的动起手来,到时候粮票没拿回来,反而把自己和俩孩子打伤了,权衡利弊后,婷婷牵着俩孩子回家。
这天下午,明辉回到家一直不说话,婷婷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连忙给他沏了一杯茶,再三问他那不舒服,过了好半天明辉才说:“我没什么不舒服,说出来怕你不舒服。”
婷婷望着明辉眨眨眼,开玩笑说:“我不舒服?是不是你另有所爱要休掉我了?”
明辉沉重的说:“我是舍不得休掉你,是你儿子要被人家休掉啦!”
婷婷的脸色立刻变了,急促的问:“怎么回事?我还说涛涛懂事了,开学这么久老师没通知我去学校。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明辉同学告诉他,一步亭小学老师说涛涛好久没去上学,要家长去一趟学校,婷婷一听心都凉了,如果这次再被退学,哪真的完了,望着婷婷焦虑不安的样子,明辉又心疼又着急,叹了口气说:“别急,急也没用,明天你去一趟学校,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天上午,婷婷去一步亭小学找到涛涛班主任,班主任是位中等个子瘦瘦的中年妇女,她告诉婷婷;涛涛上课到处乱走,还把坐在前排女同学的辫子绑上绳子和纸屑,把女同学逗得哭哭啼啼,上体育课不听老师指挥,满操场乱跑。
国庆节过后,班主任要他让家长来学校一趟,家长一直没来,老师问他住那,他不说,干脆课也不上了,没办法,班主任只好找到介绍他入学的老师,七拐八拐才找到家长。
听完班主任的叙述。婷婷连连向老师道歉,说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并说从第二天起保证每天送孩子上学。班主任本来是要涛涛退学,在婷婷再三诚恳的要求和保证下,答应观望一段时间,看他的表现再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步亭小学离家比较远,婷婷想用自行车送涛涛去学校,可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等她送涛涛回来,明辉上班就晚了。怎么办?最后只好让明辉骑自行车把涛涛送到学校,然后再去上班,这样才能做到上学上班两不误。
元旦前夕,涛涛还是被学校退学了。理由是不遵守课堂纪律屡教不改,严重影响其他同学的正常学习。
退学后的涛涛再不用背着书包假装上学,又可以自由快乐的活跃在区文化馆的旱冰场和射击场。
这天,婷婷用黄豆炖了一大碗猪蹄,想起父亲很喜欢吃这道菜,便装了一茶杯准备给父亲送去,晶晶脚痛走不了路,自己又没时间,只好去文化馆找涛涛。
婷婷站在滑冰场边上一眼就看到了儿子,儿子优美的姿式和敏捷的动作特别显眼出众,涛涛转身时看见婷婷了,便飞一样的滑到婷婷面前洋洋得意的望着妈妈,婷婷疼爱的望着满头是汗的儿子说了自己的来意,涛涛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大声说:“你先走,再过十分钟我就回去。”
涛涛把一茶杯黄豆炖猪蹄送到外公家,仝老三一边把茶杯里的猪蹄往碗里倒一边说:“涛涛,今天怎么是你给外公送好吃的啊?晶晶呢?”
涛涛说:“晶晶脚烂了,走不了路,妈妈叫我送。”
仝老三笑着说:“涛涛,下次你妈妈有好吃的,不要晶晶送,你给外公送。好啵?”
涛涛不解的望着外公说:“我要滑冰没时间,为什么不要晶晶送?”
仝老三望着涛涛犹豫片刻后说:“你滑完冰再给外公送嘛,晶晶每次送来的东西只有半杯,你送来的是一杯满满的,我知道你妈妈的脾气,她不会装半杯的。”
涛涛似懂非懂的望着外公说:“外公,我走了。”说着拿起桌上的空茶杯就走。
回到家,涛涛把外公的话说了一遍,婷婷听了心里有数,笑了笑没说话。从这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婷婷尽量叫涛涛给父亲送去。
一天,婷婷买菜路过一座学校,学校大门口贴有一张招生广告,广告上写有“中华业余大学”经国家教委批准,该校毕业生享受国家正规大学毕业生同等待遇。以及该校的规章制度、作息时间和收费标准等等。
婷婷想报名又很犹豫,一星期上三晚课,自己那有这么多时间?可中文系的古典文学和写作指导课目深深吸引了她,站在广告前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咬咬牙报了名。
晚上,婷婷把自己报读业大中文系的事告诉明辉,明辉非常支持,乐的婷婷狠狠的亲了他一口。
开学的第一天晚上,婷婷感觉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久违的亲切感让她激动不已。
讲课的是一位男老师,四十多岁,姓吴,吴老师见婷婷聚精会神的听课,认认真真的作笔记,对她印象特别好并经常主动辅导她。
俩孩子发现妈妈晚上经常出去很好奇,涛涛对晶晶说:“晶晶,妈妈晚上去那?”
晶晶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天,吃过晚饭,婷婷准备上课,涛涛对晶晶使了一个眼色,轻轻说:“等会儿我们跟着妈妈,看她去那里。”晶晶点点头。
姐弟俩悄悄跟在婷婷后面来到学校,直到看见妈妈进了教室才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涛涛又说:“晶晶,我们去看看妈妈在教室里干什么?”
晶晶摇摇头小声说:“你去嘛!我不敢去,我在这等你。”
涛涛骂了一声‘胆小鬼’便朝婷婷上课的教室走去,走到教室门口,涛涛轻轻推开一点点门,然后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没看见自己的妈妈,涛涛急了,干脆推开门进去,正在讲课的吴老师见小孩闯进来,先是一惊,但马上和蔼的问:“小朋友,你找谁啊?”
这时,涛涛已经看见自己的妈妈了。他指着婷婷笑眯眯的说:“找我妈妈。”
吴老师顺着着涛涛指的方向望去,见婷婷非常尴尬的瞪着自己儿子。吴老师望着婷婷笑着说:“想不到你有这大的小孩。”
正对着妈妈做怪相的涛涛听了吴老师的话,连忙说:“我还算大呀?我还有一个姐姐在外面哪!”
教室里哄堂大笑,大家被涛涛天真无邪的话语和滑稽可爱的表情逗乐了,婷婷羞得满脸通红。
此后,吴老师对带着俩孩子还能读书求学的婷婷更是另眼相待,
八0年春节前夕,明辉说他要好的同学金树仁过两天要来洪昌,金树人在洪昌只逗留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乘船去都云探望母亲,叮嘱婷婷一定要好好招待这老同学。
金树仁来洪昌后得知明辉结婚了便要去旅店住一宿,明辉不让,说婷婷的性格非常好相处,大家不睡觉聊个通宵,第二天早上5点送他去码头。金树仁只好客随主便。
晚上,婷婷做了几个菜,明辉和金树仁俩人喝了一斤多白酒。孩子们睡后,婷婷陪他们聊天。婷婷一边往火炉里添木炭一边给他们讲故事猜谜语,把金树仁逗得哈哈大笑,很快到了凌晨5点,俩人把金树仁送到码头。
回家路上,明辉问婷婷:“你借钱了?”
婷婷说:“没借钱啊!”
明辉皱着眉头说:“没借钱?我知道家里没钱,买菜买酒那来的钱?”
婷婷诡秘的笑了笑说:“我把那件红羊毛衫去当铺当了6元钱。”
明辉半天说不出话,那件红羊毛衫是婷婷最喜欢的也是唯一好点的衣服。见明辉不说话,婷婷故意轻描淡写的说:“没关系,衣服可以再买,亏待了朋友伤了感情补不回来的,金树仁是你最要好的老同学,而且难得来一次,不好好款待人家说得过去吗?”
明辉拉住婷婷的手,动情的说:“婷婷,下辈子我还娶你做老婆。”
婷婷嘴里说的轻松其实心里很难过,难过的不仅是失去了前往哪件自己最喜欢的羊毛衫还有当铺老板的冷酷无情。
哪天,听明辉说在外地工作的同学要来,口袋里只有几元钱怎么招待人家?婷婷知道借钱难也不想借钱,正为难时,突然想起经常路过一家当铺时见有人拿衣服去当,于是,婷婷拿着自己哪件唯一值点钱的羊毛衫去当铺。当铺老板接过羊毛衫往柜台上一抛,随即摊开,然后翻过来看看背面,说:“5块钱。”
婷婷听错了,以为说15块钱,笑了笑说:“师傅,这件羊毛衫是上海买的,30多元钱,我只穿了几次,能不能多一点?20块钱可以吗?”
当铺老板卷起羊毛衫抛给婷婷,板着脸冷冷的说:“你以为我这里是救济委员会啊?就5块钱,当就当,不当算了。我没时间跟你闲扯!”
什么啊?5块钱?这时,婷婷才知道自己刚才听错了,真黑!气愤不已的她拿起羊毛衫准备往外走,可转念一想,回去拿什么给明辉的同学买酒买菜?正犹豫不决时,当铺老板大声喊道:“看你为难,加一块,6块钱,行吧?”
万般无奈的婷婷把羊毛衫往柜台上一抛,接过6块钱愤愤地走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当铺。这件事让婷婷一辈子反感憎恨当铺。
婷婷在一处叫下窑湾的地方上工,下窑湾地处城乡交接地带,属城郊,这里有一座小学,婷婷知道城郊的学校比市内学校各方面要宽松一些。为了让被退学三次的儿子第四次上学,婷婷有心结识了学校里一位四十多岁姓花的女老师。
80年秋,通过花老师帮忙,十周岁的涛涛又成了下窑湾小学一年级学生。下窑湾小学离婷婷住的地方很远,明辉每天送涛涛上学。
这天,明辉下班回来,一进门就板着脸说:“婷婷,为了送涛涛上学,我三天两天迟到,再这样下去,我早晚要被厂里开除的。”
明辉上班的工厂本来就很远,和涛涛的学校又不同方向,每天送涛涛去学校后再返回工厂上班,经常因迟到挨批。婷婷很为难,儿子读书固然重要,但明辉的工作同样也重要啊!她不知道怎么办好。曾经在郊区居住过的经历启发了她,决定在下窑湾小学旁边租一间小房子给儿子住,好在儿子自己会做饭。隔一两天让明辉下班后过去看看,顺便给他送点吃的东西,星期六晚上涛涛可以回家,星期天晚上再回学校。
第二天早上,婷婷同涛涛一起去学校。通过询问,婷婷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有张小床的房子,然后买了柴米油盐和碗筷以及几样简单的炊具,婷婷做好饭菜,等到中午涛涛放学,婷婷把儿子带到租住的房里对他说:“涛涛,妈妈给你做好了饭,以后你自己多做点饭吃饱点,听到没有?我叫爸爸晚上给你送被子来,出去记得锁门,星期六下午你锁好门回家。听到没?我走了,听老师的话,乖一点。”
涛涛在下窑湾学校上学期间,自己做饭,晚上一个人睡觉,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一早上来学校上课,涛涛身上除了星期一是干净的,星期二便脏兮兮了。小屋里更是一塌糊涂,十岁的男孩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但涛涛自己觉得很快乐,整天高兴得像只小兔似的蹦来蹦去。
天气渐渐凉了,做衣服的人特别多,婷婷每天要做到很晚,有时碍于情面还要去熟人家上工。
八零年十月十五号,下班回到家的明辉笑眯眯的把工资递给婷婷,接过钱,婷婷感觉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一数四十元差一点点,怎么这么多?婷婷突然恍然大悟,惊喜的说:“哦!这个月没股会了?哎呀!终于解放了,以后每个月多二十元钱,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婷婷来到附近一家工商银行,仔细反复查看银行介绍的各种各样的存款方式后选中领存整取一款,每月存入同样数额的钱,一年后连本带息全部取出。她用明辉的名字开了一个存折,存入二十元。
晚上,婷婷告诉明辉:“我选了一种零存整取的方式每月给你存二十元钱,存到你六十岁就不存了,等你老了这些钱给你抽烟喝酒。”
明辉不以为然的说:“别存了,我们本来就没钱,再说货币会贬值,存哪点钱到时候没多大用处。”
婷婷笑了笑说:“就当还在交股会,我们一直没有这二十元钱不也过得蛮好嘛。你别小看每月存二十元钱,我算好了,从现在开始存,每月存二十元,一年后连同利息就有两百四,再加一点钱凑满三百元存八年定期,每月二十元的零存整取继续存。一年后又有三百元转存八年定期,每年增加三百元定期存款,按银行利率我算了算,到你六十岁时有一万多元钱诶!”
明辉一边听一边望着婷婷扳着手指算账的样子,心里又感动又酸楚,想不到婷婷把他的晚年生活都考虑好了,有这样聪明能干善良贤惠的妻子真是自己的福气。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永远善待婷婷。他把婷婷紧紧的搂在怀里说:“你不用太担心,我们老了都有退休工资,再说还有晶晶和涛涛。”
婷婷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可是,如果将来晶晶和涛涛万一没有孝心或者没有能力怎么办?我是他们的母亲没有什么可抱怨,而你不同,你不是他们的父亲却养育了他们十几年,你有理由想不通。到时候,我就用这笔钱买烟买酒代替他们孝敬你,这笔钱是烟酒专用款,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动用。”
明辉深情的把婷婷搂得更紧更紧。
星期六下午,涛涛回来了,望着满脸满身脏兮兮像个乞丐的儿子,婷婷心疼的给儿子洗脸换衣服,然后要晶晶把脏衣服拿到楼下去洗,晶晶望着一堆脏衣服皱了皱眉头说:“那么脏的衣服我洗不干净,妈妈,你去洗,我来做饭。”
婷婷拿了个凳子坐在楼下天井中间洗衣服,涛涛蹲在洗衣盆边看。婷婷边洗边对儿子说:“崽耶!你怎么这样邋遢哟,这衣服抹了三次肥皂还看不清颜色。”
洗着洗着,突然听到响声,婷婷抬头一看,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站在天井边向自己伸着一只手,婷婷看了那男人一眼,四十来岁,身体结实。便琢磨这男人年纪轻轻不去劳动却向妇女儿童伸手要钱,想到这里,婷婷低头洗衣服不理他,乞丐看看没希望转身走了。
这时,涛涛站起来往楼上跑去,不一会儿下来看了婷婷一步往外走去,婷婷无意间抬头见涛涛一只手紧紧摁住裤子口袋慌慌张张往外走。立即喊他过来,她扳开涛涛摁住裤袋的手,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米来。婷婷明白了,她没指责儿子,而是和颜悦色的问:“涛涛,你是不是想把这米给刚才哪男人?”
涛涛点点头说:“嗯,我觉得他好可怜,人家都向我们低头了,你想想,如果有一点办法会向别人低头吗?这点米给他算了,好啵?今天晚上我不吃饭。可以吗?”
儿子善良富有同情心,小小年纪懂得帮助别人,婷婷非常欣慰和高兴,但她认为人仅有善良不够还要明辨是非懂道理。于是,她笑了笑说:“乖崽,你帮助别人是对的,但应该懂得什么人应该帮,什么人不应该帮,如果是老人和残疾人我们应该帮助,刚才这男人我们不应该帮他,因为他年轻身体好,完全可以靠劳动养活自己,他不去劳动而讨饭,说明这个人好吃懒做,这种人我们不应该帮他。懂不懂?何况我们自己也很困难,再说社会上要饭的人很多,我们帮不了。对不对?”
涛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上楼把裤袋里的米掏出来放回米缸里。
吃过晚饭,婷婷递给女儿两元钱,说:“晶晶,明天妈妈要给一个老顾客上工,你明天早上买点肉炖汤,让涛涛多吃一点,记得给爸爸留一碗。”
明辉望着婷婷说:“你明天又要上工啊?早点回来,别太晚了。”
正要出去玩耍的涛涛突然对婷婷大声说:“妈妈,差点忘了告诉你,学校花老师又找我,叫你明天一定要去她家里做衣服。”
婷婷为难的说:“哎呀!这怎么办?明天要给一个老顾客上工,今天下午人家来说好了明天一定去。涛涛,你告诉花老师,我下个礼拜天帮她做。”
“我不管!反正我跟你说了。”涛涛说完,嗵!嗵!嗵跑下楼去了。
第二天,因惦记儿子,婷婷比平时提前点下工,回到家,他们刚吃过晚饭,婷婷要涛涛回学校去,涛涛说自己约好了几个小朋友晚上看电影。
星期一,婷婷早早做好了早饭,她要明辉早一点动身送涛涛去学校,并交待明辉跟花老师说一声,下礼拜天一定去她家做衣服。
中午,婷婷和晶晶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谁来了?住在后面的两户人家中午不回家的。
仔细一听是儿子的脚步声,婷婷连忙放下饭碗,刚走到房门口,满脸浑身脏兮兮的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婷婷心里咯噔一下,儿子怎么中午就回来了?是不是又闯祸了?
涛涛进屋后,望了一眼桌上的菜,把书包一抛说:“饿死了,我要吃饭。”
婷婷正要责问儿子为什么跑回来,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饭时,如果父亲要惩罚做错了事的弟弟,外婆会制止,说小孩子吃饭的时候要高高兴兴,不能生气更不能哭。想到这里,连忙拿碗给儿子盛饭,只有半碗饭,便把自己碗里的饭倒在一起端给儿子说:“涛涛,你先吃,我下去煮点面条。”
吃完饭,婷婷让晶晶洗碗,拉住儿子生气的问:“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儿子一声不吭,两只充满了怨气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婷婷,婷婷来气了,大声吼:“不说话干吗?你说呀!是不是又被老师赶出来了?”
任凭婷婷怎么生气怎么吼叫,涛涛就是不吭声。想到涛涛屡次入学屡次退学,如果这次再退学,以后永远没有上学的机会了。婷婷越想越气,随手拿起缝纫机上的竹尺。见要挨打了,涛涛才大声说:“你还打我呀!我还没怪你哪!叫你给花老师做衣服,你为什么不去?今天第一节课花老师跑来跟我语文老师嘀哩咕噜说了很久,下课后语文老师叫我不要上课了,说我被学校退学了,其实我早就回来了,我一直在外面玩。”
望着满脸怨气的儿子,婷婷欲哭无泪,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花老师会做出这样的事。对花老师婷婷是随叫随到有求必应,这次晚一个星期给她做衣服也是事出有因,就这点事为人师表的花老师竟然把自己的学生赶出校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聪明善良的儿子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被退学?!
望着读了四次一年级的儿子和辍学在家的女儿,婷婷满腹辛酸和无奈。
八一年元旦前夕,明辉告诉婷婷,厂里建了两栋宿舍,一栋已竣工,一栋还在建造中,按条件他可以分到一套两室一厅住房,但要等建造中的哪栋竣工,大约一年以后,如果愿意要一室一厅,春节后可以搬进已经竣工的这一栋。
婷婷经过深思熟虑和利弊权衡后对明辉说:“依我看,还是一室一厅的现房更保险,目前你们厂已经很不景气,万一以后厂里没钱,哪栋宿舍停建怎么办?我们先住进一室一厅,以后有机会可以换大的。对不对?”
明辉觉得婷婷分析的有道理,决定放弃两室一厅搬进一室一厅的现房。
能住进厂宿舍当然好,婷婷高兴的同时有几分担忧,搬到厂里去俩孩子怎么办?带他们过去,结婚才一年多的明辉突然冒出俩个这么大的小孩来,万一有那轻口薄舌的人问三问四,明辉多尴尬呀!
考虑再三,婷婷决定让明辉先过去,小孩暂时还住在老房子里,自己两边跑。
婷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明辉没吭声,尽管他不在乎舆论,但婷婷处处为他着想令他感动,思索片刻,明辉笑着说:“怕什么?一起搬过去,把俩孩子丢这里不放心,如果有谁敢问,我就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是的,我就有这么大的小孩,怎么样?不可以吗?”
婷婷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不要嘛,何必呢?我们俩先过去住,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就这么定了。”
八一年春节后上班不久,明辉请朋友把桌子、被子、床等几样简单的生活用品搬到单位宿舍。宿舍和生产区在一起,虽然离城里有十来里路,交通也不方便,但婷婷还是非常高兴。望着新房子里雪白的墙壁,光滑平整的水泥地,厕所、厨房、自来水一应俱全。比起城里排队挑水、厨房厕所共用要方便多少啊!
明辉住到厂里后,婷婷隔一两天去厂里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回来。遇上天气不好或接连上几天工,婷婷便不去厂里,晶晶和涛涛巴不得天天下大雨。
没上学整天在外面玩耍的涛涛结识了几个住在附近同样失学的孩子。他和一个叫火根的孩子特别要好,火根的父母亲做水果生意整天不着家,涛涛经常在他家玩,碰到他家里来了货,涛涛会卖力的帮火根把满满一板车的各种水果搬进屋里并摆放好。
这天,火根家里来了一板车香蕉,涛涛帮着把香蕉搬进屋里摆放好,火根父母见涛涛累得满头大汗很不过意,留涛涛在他们家吃饭,涛涛笑笑转身跑了。
第二天中午,涛涛和另外几个小孩在火根家玩。火根父亲从外面提了一筐香蕉回来,进屋放下筐子对几个小孩说:“这些香蕉不卖了,你们放开肚子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
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把肚子撑得滚圆还只吃掉了半筐,火根爸爸拿了很大一挂香蕉要涛涛带回家,涛涛本来不想要,突然想到晶晶和妈妈才收下。
香蕉拿回家,晶晶一口气吃了五根,涛涛把剩下的六根香蕉放在篮子里留给妈妈吃,然后去外面玩。
回家吃晚饭时,涛涛下意识的看了看篮子里的香蕉,六根香蕉变成四根了,哪两根肯定被晶晶偷吃了。他立即嗵、嗵、嗵的跑到楼下厨房,两眼瞪着正在做饭的晶晶说:“你这么馋啊?留给妈妈吃的你也偷吃。真是一个好吃鬼!”
晶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没吃够嘛。”
涛涛跑回房间转身把门栓上,放那里呢?涛涛考虑晚饭已经做了,晶晶不会再舀米。于是把篮子里的四只香蕉放进米缸里。可晶晶的馋样让他不放心,为了守住香蕉涛涛不出去在家等妈妈下工回来,左等右等妈妈还没来,玩惯了的涛涛实在坐不住了,看了一眼米缸出去了。
玩耍时,涛涛心里总是想妈妈回来没有?晶晶会不会发现米缸里的香蕉?发现了会不会偷吃?越想越不放心,又回家看看。
进屋后,发现妈妈还没回来,晶晶在钉扣子,他走到米缸边打开盖子一看,四根香蕉变成两根了,他狠狠的踢了晶晶一脚,骂道:“你怎么这么馋嘛?吃了那么多还要偷吃。妈妈不吃了?!”晶晶摸了摸被踢的小腿不敢吭声。
涛涛想出去玩又怕最后两根香蕉被晶晶偷吃了,这时,他非常讨厌晶晶,看都不愿看她。突然,涛涛发现了一个晶晶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于是,瞪着眼睛对晶晶说:“你出去,等我藏好了香蕉再进来。”
晶晶放下手里的衣服,怯怯的看了涛涛一眼出去了。
涛涛认为晶晶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是屋子中间的哪道隔板。隔板一面是平整的,另一面有几道固定隔板的横木档,为了美观,婷婷在横木档上糊了纸,纸和隔板之间便形成了一片木档宽的空隙。糊纸的时候涛涛在场,当时他还要婷婷留个活洞口,说以后他有东西可以放在里面。婷婷没理他把整个隔板糊得平平整整严严实实,看上去像一面白色的墙壁。
晶晶被关在门外,涛涛把从地面数起第二根横木档处的纸撕开一点点,然后把两根香蕉从撕开的洞口一只一只的塞进去放在横木档上,放好后,再把撕开的纸轻轻复原弄平。反反复复看了几次又摸了几次,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才打开门让晶晶进来。
涛涛望着晶晶得意的笑了笑往外走去,刚到楼梯口看见妈妈正在上楼,涛涛高兴的喊叫:“哦!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涛涛不出去了,拉着妈妈的手走进房间,趁妈妈和晶晶说话时,他跑进里屋悄悄把两根香蕉拿出来递给妈妈,婷婷分给姐弟俩一人一根,涛涛连忙说:“妈妈,这是留给你吃的,我们吃了好多好多。”xiumb.com
婷婷还是不肯吃,涛涛便把香蕉的来历和六根香蕉变成两根的经过说了,婷婷笑着把一根香蕉递给晶晶说:“晶晶,妈妈吃一根,你再吃一根。”
晶晶摇头说:“我不吃,我吃够了,妈妈你吃。”
最后,涛涛和晶晶逼着妈妈把两根香蕉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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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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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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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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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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