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经历了春闱的热闹之后,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但是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就是再平静,也少不了那份热闹喧嚣。
程检下衙回来,去了头上戴着的乌纱帽,伸手揉了揉有些绷紧的额角,问候在一旁的长随,“今日六少爷去了何处?可曾回来?”
“回禀世子爷,今儿六少爷并没有出府,上午陪着老夫人赏花喝茶,下晌就在自己院子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程检闻言却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让长随伺候着换了一身常服,直接去了老国公院子里。
老国公正在独自对弈,见到他过来,停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今儿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不曾?”
“朝中近期到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那些人私下里你来我往的过几招,我来寻您,还是想说说六郎的事。”程检瞥了一眼棋盘,黑白两子正相互胶着,一时谁也胜不了谁。
老国公闻言一把把手上的棋子扔进棋罐,起身挥了挥手,一旁候着的下人忙轻声退了下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我也正要寻你说六郎的事,……这事还是遵照他自己的意愿行事吧。”琇書網
程检闻言,不由上前一步,“爹,这事怎么能由着六郎自己做决定呢?他尚且年幼,遇事只会凭意气用事,这时正是需要咱们替他谋划的时候,怎能就听之任之呢?”
“六郎已经不是小孩子,他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而且也考中了进士,他自己在做什么,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咱们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势,他既不是长子又不是长孙,无需继承家业,就让他韬光养晦又如何。”
“韬光养晦也不是他这般呀,他完全可以去翰林院待个几年,做个清贵的翰林,既不惹人眼还能得些名声,几年之后,那事想必也已经尘埃落定。
他到时直接谋个实缺不管是留京还是外放,却是刚刚好,可照着他这般差事也不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既然已经苦读十余年,如今一朝得中,也算是这些年的光阴没有白费,哪里还能这样虚度时光……”
程检面上的神色不由愈发着急,甚至声音已经隐隐有些拔高。
荣国公暗暗皱了皱眉,从前见程检考虑事情还算周全,如今遇事怎么越发急躁起来,他这般着急上火又能解决什么事情?怪不得六郎那孩子会直接来寻了自己。
他轻轻咳了一声。
程检闻声回过神来,对上荣国公的目光,他顿时冷静下来,忙躬身赔礼道,“都是我的不是,您还请别见怪,我实是被六郎给气昏了头了。”
“到底是被六郎气着了,还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荣国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放逐了六郎十来年,你一遭就想把他的心给拢回来只怕是天方夜谭。”
“照我的意思,他如今已经有了进士功名在身,何妨再给他几年,倦鸟总有归巢的一天,到时就凭咱们家的人脉,给他谋个实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时他既有学识又有了阅历,当起差来,也能更加得心应手,你如今硬是拿着为人父的身份逼迫与他,他可能真正领了你这份情?只怕到时候……仅剩的那点父子情分也要被折腾光了。”
“他小小年纪就能高中进士,可见是个聪明的,你实在过不了这一个坎儿,就只当他还没高中不就得了?”
更何况,自打程锦川回来之后,他也仔细观察过这个孙子的言行,发觉他对这孙子竟然有些捉摸不透,偶尔让他窥见的一鳞半爪,只怕还是那小子让人放出的烟雾弹。
这让他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欣喜于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担忧这些年对他的放逐会让他耿耿于怀。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懊恼,年前被他派去保护他的乌老,如今竟然也不受自己召唤,这说明什么?说明乌老已经认那小子为主了。
堂堂荣国公府供奉的宿老,几十年都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身份地位,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更换了立场,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别说他这样的毛头小子,只怕程检都不能让对方信服认主,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这小子这些年在外,只怕干的事远远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些。
而乌老即已认了程锦川为主,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完全有能力,把乌老收为己用。
就凭他这能力手段,小小的翰林院一个翰林,他又怎会看在眼里。
可惜程检先是因为愧疚,不知要如何与自己的小儿子亲近。
如今程锦川考中功名后,他又急于想要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以期能把这个小儿子的心给笼络过来,恢复往日的父慈子孝。
谁知程锦川直接推却了程检对他的一番安排,这才让程检焦急之下失了分寸,反而没有他这个旁观的祖父看得明白。
那小子只怕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日后的事,哪里还会因为程检的这点慈父之心动容。
就连他也看不清这小子的意图,唉……也不知道当初把他送到宁波去,究竟是好还是坏。
“那照父亲这般说,现在就这样……放任这个小子不管了?”程检虽然眉头还微微皱着,口气好歹软和了下来。
荣国公淡淡瞥他一眼,心说,不这样,你还能拿那小子怎样。
“倒也不是全然不管,既然先前已经亏欠了他的,日后还是要尽量弥补的,只不过不能再照着你先前那般,强令他按照你的指派做事了,暂时还是先照着他的意愿行事吧,待过上几年,咱们再与他好生谈谈……”
荣国公见他面上还有些不愉,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们父子之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公夫人太过宠溺这个孩子的缘故,说来这事自己也有几分责任。
他不由放缓了语气继续劝解道,“这事说来也怪不得六郎这孩子,都是当初咱们太过疏忽的缘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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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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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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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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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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