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微蹙着眉头,将手伸向床头柜上摸索,手指触碰到长方形状就拿过来随便划拉一下,贴在耳朵上,语气含糊地接听:“喂~”
电话线那端是楼嘉妙略微有些急促的声音:“楚南……我刚做了个梦,梦你牵着我的手说要跟我一起看大海,问我愿不愿意。我高兴得都快哭了,当然马上点头说愿意,感觉像真的一样。然后你说要划小船去海的那一边,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狂风,小船就翻了,于是你忽然就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船上……好害怕,哭着哭着就哭醒了……还好,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楚南按耐住浓厚的睡意,安慰她:“傻不傻啊,我水性一向很好,大学时候不是还参加游泳比赛来着,你忘了?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事啊。”Χiυmъ.cοΜ
将手机拿到眼前,透亮的屏幕光,让眼睛不由得难受得微眯起来,连带头都有些疼。显示的时间不过是凌晨五点半。头天晚上回家很晚,回来后又看了一大堆项目的文件和资料,凌晨一点多才上床,现在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将手放在额头上,抵挡一下子难以适应的光线。
楼嘉妙在那静默了一会,楚南没听到她回答,又开始担心起来:“嘉妙?怎么不说话了?”
“楚南,我从今天开始不叫你师哥了。”
楚南呆愣了下,这是什么需要慎重其事说出来的话吗?不明所以地答到:“哦,没事啊,我无所谓啊。”
那头又是一阵静默。
楚南坐直了身子,靠着床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自己的鼻梁骨,按压眼睛旁边的睛明穴,意图让自己清醒点。
“嘉妙?怎么了?你没事吧?”这个师妹,于他而言,莫名其妙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因着刚开始同意她跟着来S市,给她在公司安排职位,慢慢地就觉得自己是不能对她撒手不管了。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也许就是杨青铜所说的大概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才渐渐放心不下的吧。
电话那头的楼嘉妙似乎捂着嘴在哭泣,压抑的哭声闷闷地通过电波传过来,在寂静的清晨被放大得尤其清晰。楚南有点心慌。
她很爱哭,从大四认识她就一直很爱哭,非常柔弱。她的原生家庭注定了她的孤苦无助。他懂得她的那些男朋友于她而言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他不是个传统的男人,要求女子非要三从四德,单纯贞洁。她遭受周边人无尽的奚落和白眼,被视为异类,在大学就一直形只影单,不为同学们所接受,她也一直默默承受着,不辩解不申诉,这一切都让他心疼。
来S市之后,他成了她的老板,她也明白是他力排众议的决定。为了阻止流言蜚语,她自觉将自己隔离,疏远地奉他为上司,谨小慎微地在公司夹缝中生存。杨青铜对她的态度冷漠,她哪怕吓得瑟瑟发抖,从不在他面前提一句。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却从没让他看过她在面前流泪。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愈加心疼。
每次问她有什么需要吗?身体还好吗?生活在这边还习惯吗?诸如此类的话,她都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点点头,然后扭头默默走开,好像多问一句就会马上滴下泪来。
每当这个时候,楚南就会很心塞,他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她除了哭也不会自己说什么,只能不停追问。而往往越追问越哭泣,不明所以,毫无头绪,楚南就习惯了让她哭,然后不停哄,自然就平静了。
杨青桐为此常常讥讽她:“她哪是在哭啊,她是在撒娇。人家是有伤心的原因而哭,她是为了哭而哭。”
“为什么无所谓,你好像什么都无所谓。这么多年了,你都不了解我的心思吗?我不要你的无所谓。”楼嘉妙今天是打算来个海底捞月了。
楚南听着,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到目前为止他统共谈过没几个女朋友,都是对方主动,觉着合得来就谈了,谈着没激情没意思就散了,也不是完全不懂女人心事。
楚南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是动心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直没迈出那一步,也就当个需要照顾的小师妹留在身边。
忽然一下子,她打算捅破这个窗户纸,他有点意外,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啊。他自己给出的解释是这个噩梦给她太大冲击了。从小就没安全感的她因而迫不及待想抓住什么。而且上次送她回家,一下子没控制住抱了她,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吧。
楚南头又开始疼了。从财政赤字后,自己老爹不止一次明着暗着提醒他注意自己公司的账目,要提防公司的财务,也就是楼嘉妙。现在这个节骨眼,万一银行不放款,他还得倚靠亲爹融资给自己的小公司,不然这回真盘活不了了。
“楚南……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不够好,觉得我配不上你?”楼嘉妙又带着哭腔了。
楚南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都奔三的人了,做事还是不稳妥。一直慢慢地拉着长线给人家姑娘希望,一边还在那权衡利弊,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
急忙回答:“嘉妙,你别胡思乱想。你一直都是个好女孩。刚那个只是梦,梦都是假的,平时想太多了,才会做梦。”
又静默了一阵,楼嘉妙发出一阵低低的叹息:“楚南,你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其实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可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人们嘴巴里传说的那样。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一直在努力向你靠近。”仿佛喃喃自语般,“我愿意舍弃一切留在你身边,我明明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奢望。对不起……”
楚南听到手机被挂掉传来嘀嘀嘀的声音。心有点慌乱,这个傻姑娘,不知道又自己在角落里哭成什么样。他有点懊悔自己的犹豫,明明是喜欢的,大可以像个爷们一样大大方方在一起,何必偷偷留在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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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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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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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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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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