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高,沙发却小得只容得下他半个身子,双腿要么伸到地方,要么蜷缩成一团,都是极不舒服的姿势。
睡十分钟都够累的,何况是一整夜。
我叫他和我一起睡床,床虽小,但挤挤也能睡,至少能双腿伸直。他却不依,说我需要静养,若是抱在一起睡的话,他可能会按捺不住对我做些事;就算忍住了,也会影响我休息。
“那我们换吧,你来睡床我来睡沙发。”
房间里只有我床头开了盏床灯,半躺在沙发上的葛言陷在一团阴影里,虽然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我说完这句话后,就感觉他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老婆,你是病人,我是陪护,别把我们的身份搞反了。”
“可我怕你辛苦。”
“辛苦点没事,关灯睡吧。”他说完又躺回去,我不关灯也不躺下,保持坐姿看着他。
大概过了三分钟后,他叹了声气儿,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朝我走过来时我往里面挪了挪,示意他躺下。
他则弯腰俯身,一手抱我双腿膝关节处,一手护住后脑勺,动作温柔却强硬的把我扳平放趟床上,随即把我拉上被子。
“睡觉。”见我要掀被子,他按住我的手说,“今晚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明天我会买个折叠床带过来。”
他说着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在我嘴巴上留下一吻:“我关灯了,晚安。”
“晚安。”
虽说了晚安,但我并无睡意,但又不敢乱动,怕葛言听到动静而担心我。
我只能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偶尔侧头看看睡在沙发上的葛言。他似是睡着了,呼吸均匀。
看他睡得还算踏实,我也安心下来,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这会儿总算松弛了些,疲惫感也涌了上来。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道黑影朝我走来,我猛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下意识的就想闭眼,想大叫,可一股熟悉的味道让我生生憋住了。
是葛言。
他帮我拉了拉被子,又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又折回沙发处拿了什么东西打开门出去了。
原来他也睡不着啊……
我的睡意全无,侧身朝外等着葛言回来。
他过了20多分钟才回来,门推开后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传至鼻尖。他烟瘾不大,只在遇到麻烦事或心情不平静时才抽,看来他对我的病,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冷静。
后半夜我们都没怎么睡,葛言一直在用手机上网,不知道是打发时间还是在做什么,但每隔半小时左右就会过来帮我拉拉被子,偶尔还摸摸我的心脏部位和鼻翼,似在确认我的心跳和呼吸状况。
而我装睡装得很辛苦,最后翻身面向墙后,眼泪安静而缓缓的流下……
后来撑不住睡了会儿,但没过多久黄主任就带着实习医生过来查房,葛言和她简单打过招呼后,在他们离开时一并跟了出去。
我知道他是要从黄医生那里更详细的了解病情,果不其然他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说:“我们把婚期延后吧。”
预料之中的对话,而我也有应对之策:“就因为我的病?”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继续问:“你是怕我某天病情加剧,会中风甚至会心脏休克或者脑出血,所以想以把婚期延后的委婉措辞,来行悔婚之实?”
葛言放在身侧的拳头一下子握紧,呼吸急促,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他随后做了三次深呼吸,拳头才慢慢摊开。他语速很慢,像是用了很大耐性似的说:“你不要故意激我。”
“婚礼按期举行的话,我就会改。”
“梁薇!”他语气颇重的喊我的名字,但下一句语气骤降,又变得温柔了许多,“婚礼延期不是不结,只是等你完全恢复健康后再结。反正结果不会改变,只是时间延后而已,你不要多想,安心的治疗就好,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你口口声声说结果不会变,只是需要再等些时间。可葛言,难道活了30多年你还不明白,我们最等不起和输不起的,就是时间。”
我顿顿,继续说:“和你第一次见是在毕业晚会上,如果那晚我坚持留在宿舍修改论文,而不是禁不住舍友的纠缠陪她一起去参加晚宴,那天晚上的一夜荒唐也就不会发生;若我的肾不和你爸相配,你就不会松口娶我;若后来我们遇事时冷静讨论、商量,也就不会这般分分合合;若年前我们坚持把婚期提前,那我病倒之前也能办完婚礼。”
我说完后十分坚定的看着他:“葛言,我们已经错失了太多时间和时机,如果连这次都错过,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结婚了……”
他打断我:“你别瞎说。”
“你那么着急的否定我的话,不就是因为你心里也有同样的害怕吗?”
他被我问得一怔,拧着的眉头许久未松。
我叹了声气儿:“换句话问你,假如我明天就会死,你还愿意在今天娶我吗?”
“我不做这种没意义的假设。”他拧过头看着窗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悲伤的弧度。
“可我愿意,哪怕我明天就会死,我也想名正言顺的嫁给你。毕竟这么些年来,我只爱过你,也一直爱着你。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明天就死,婚期是可以延后,但我害怕那些未知的明天。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到我们头上呢,所以我想在情况更糟前如约嫁给你。”
我说得很轻,更多的是自喃自语,可他显然是听到了,因为侧脸对着我的他脸上一下子挂满了泪水。
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随即转过身背对着我,从不断抬起的胳膊来看,是在擦拭眼泪。
几分钟后他转过身,眼睛湿漉漉的,还泛着红。好在脸上没那么多愁绪,甚至挂上了点淡淡的笑意:“我会如期娶你,但在这之前我得做些安排,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的接受治疗就好。而且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可能更坏了,只会慢慢变好的,相信我。”
我点头,这次流的是幸福的眼泪。
之后几天,葛言拎着一个大行李箱住进医院。里面不仅有他的衣服,还有我的。
他说他以要和我先度蜜月为理由和家里打了招呼,家人们都没起疑,还让我们玩得开心点。琇書網
好在治疗情况还算不错,堵塞情况有所改善,在婚礼前两天,我们出院直奔机场。到机场后才知道随行的还有个心内科的医生,是葛言特聘来照顾我的,以应付突发状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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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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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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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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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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