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有苦难言。
虽然今天上午已经证明洪秧的死不是我亲手造成的,但我心里明白,归根结底,还是怨我,怨葛言。
法律上我无罪,但道义上我自觉我还是个罪人。而就像葛言说的那样,他本意是想制造一场误会,想把两个对他纠缠不休的人一起收拾掉,而不是让洪秧遭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也难辞其咎。
我们都是罪人,我打算活着像洪秧的父母赎罪,用余生去求得洪秧父母的原谅。
我怎么能没心没肺的和葛言在一起呢?
我们就该老死不相见,一辈子孤独终老,这才对得起良心。
我已经很久没哭了。
前些日子等待开庭时,我每分每秒都想哭,但我觉得自己没资格流泪,总是把眼泪憋回去,让它烂在心里。
而今晚,那些憋了很久的情绪一有了出口,就全被释放了出来。我几乎是哭到了天亮,第二天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我不想让家人担心,做了冰敷后就用墨镜戴上,吃午餐时假装咳嗽了几声,说我有点感冒了,今天想在家里休息。
我爸妈很疼我,吃过早餐后就带着旭旭吃去逛街了。
我把网上搜罗到的能消肿的方法,挨边都试了一次,但效果还是不佳,看来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见人了。
午餐时我妈回来了,给我炖了土鸡汤和熬了玉米粥,说特意做得很清淡,让我多吃点。
我虽然没胃口,但为了不让他们过于担心,还是起床去吃了点。
我爸打量了我好几眼,忍不住说:“在家里还戴着墨镜,黑不溜秋的你不难受啊!取了吧,感冒又不是靠眼睛传播的。”
我妈立马用胳膊肘拐了我爸一下,又朝他使了使眼色,看来她猜到我戴墨镜的原因了。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眼睛有些红,我怕吓到旭旭。”
我爸接收到我的信号,没再追问,反而说可能是结膜炎犯了,吃了饭去给我买药。
第二天眼睛顺利消肿,我不想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以后便没有再哭过。
我开始早起早睡,每天准备一日三餐,做家务,带旭旭去附近逛一逛。这种生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却很安逸舒适,若不是家里的经济大梁得由我抗,我真想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过了半个多月后,我开始合计着工作的事了。原本我不想回上海的,想在家里开个小店过日子,但我想替洪秧完全尽孝的任务,就必须回上海。
我回上海前和周寥通了电话,他说欢迎我回去,我的岗位还在,直接上班就行。
我之前的事,公司人尽皆知,我不想受人指指点点,更不想让其他员工因周寥特殊对待我的事不爽影响工作,便坚持要辞职。
周寥挺担心我的:“你辞了工作在上海怎么生活?”
“重新找吧,实在不行就创业,从小本生意做起。”
“想法是好的,那你有想法了吗?”
“在想。”
周寥叹了声气儿:“你这样太草率了,我不建议。如果你是怕别人戴有色眼镜看你,那我可以把你安排到分公司的其他部门,让你做店长之类的,工资照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不需要你这样帮我。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先和你说一声,我明天就来办离职手续。”
争执不过,他语带担忧的说:“那你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不用,我坐机场的大巴车,很方便的,不过我要来上海的事,你别告诉任何人。”
他沉默半响,嗯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我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周寥再三挽留,但我去意已决,他最终尊重了我的选择。
办完后他说请我吃晚饭,我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改天再请。
我在家时通过网络租了一个单身公寓,我搭地铁找房东拿了钥匙看了房。房子虽小,但五脏俱全,采光也不错,就算爸妈和旭旭都来,挤一挤还是能睡的。
我把房子又清理了一遍,打开窗子通风后去楼下买了几个纸箱,又搭地铁去了葛言的公寓。
除了客厅上有很多喝空的酒瓶外,家里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我的牙刷都像以前那样,和葛言的并排放着。
我有些泪目,但到底还是把这些多余的情绪咽了回去,开始动手收拾我的私人物品。
正打包,门开了,葛言回来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朝我走了过来,看到我在做的事后,声音有些颤抖:“你……回来了?”
“嗯,我要搬出去了。”
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声气儿:“在此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谈谈?”
“确实应该谈一下,等我收拾完吧。”
葛言一度想拦住我,但他的双手每次伸出来时,在纠结了一会儿后又缩了回去。当我用胶布把最后一个纸箱封起来时,一抬头就看到葛言满脸泪水。
看到那一刻我也挺有触动的,眼眶也湿了。我背过身低下头假装数箱子,快速处理完脸上的狼狈。
然后,我走到沙发上坐好,他坐在我对面后,我开始说话:“之前我说过,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们就分手。虽然后来出了点事,但那些话还是作数的,所以我们都得认清一个事实,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他整个人很颓废的窝在沙发里,灯光打下的阴影,把他的轮廓显得特别灰暗深沉。他咬了咬唇,有点无力的说:“有些事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在最后那晚还是决定按照你说的做。我提前下班去市场买了菜,打算做顿好的让你吃一顿,第二天就去像洪秧赎罪的,可你当晚就出了事,所以……”
他哽咽住了,我轻轻的呼了口气儿:“我信,但这就是命,既然错过了,也就相当于没做到。”
他抬头看我,声音颤抖:“这不公平,我明明已经打算按照你的做了,你就应该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给我个机会……”
我打断他:“确实不公平,若是有公平可讲,洪秧就不该死,他的家人也不该承受唯一的女儿在他们眼前跳下去的残忍事实!”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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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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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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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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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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