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是我没注意。”陆亭西说着低头看去,瓷盅碎片落了一地,中间散着几块切的齐整的肉,白色瓷片上沾着一些血渍,想必是肉中所带。
“姑娘走边上些,防着这些瓷片给割到了。”另一位端着托盘的侍女道,托盘上也放着一个很大的瓷盅。
她往旁侧走了走,看着那个侍女俯下身将肉块悉数拾起,用手抹去上边沾上的水迹,打开身侧人托盘上的瓷盅放了进去。眼中却有些疑惑,这刚切好的肉块为何要放入瓷盅里,看起来不像是喜宴上用的,又是送往何处。她如是问:“这肉是作何用,送去哪儿?”
侍女眼神有些闪躲,低下头,支支吾吾道:“这肉……是,是送去……”
“是送去后厨的。”一个温柔女声响起,随即从前方走来一个高挑身影。着一袭水蓝衣裙,长发绾成随云髻,鬓间缀了两朵珠花,斜斜别了一支步摇。
陆亭西的目光落至她身上,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越清秋执仐走至面前,揭开瓷盖,瞧了眼里头的肉块,随即合上盖,道:“今日分量似乎比以往多一些。”
“回小姐,城主吩咐的,多加几块。”侍女回道。
“将地上收拾好便快些拿过去罢。”她话语一顿,又轻声叮嘱一句,“小心些。”
后半句落进陆亭西耳中,却觉别有深意,她打量着人,听方才侍女所言,此人应是城主之女,越清秋。
越清秋看了看她,笑道:“现下雨大,见姑娘穿得单薄,还是回去添些衣为好。”
她回之一笑:“刚吃完,便四处走走,一会儿便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姑娘了。”越清秋说完,朝她颔首微笑,执了伞从她身侧走过,缓步离去。
侍女将地上的瓷片悉数清理干净,朝她欠了欠身,随后折了路退下了。
陆亭西撑伞而望,只见其中一位用手肘撞了撞身侧人,道:“快走吧,路还挺远,雨下得这般大,那路恐怕不好走。”
“说的是,这一趟来回估计要花上许多工夫。”旁侧人赞同地点头,随后脚步加快许多。
她眼中生出不解,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也不像是后厨,况且路程远,因雨势而不好走,却是与先前越清秋所言相矛盾。她抬眼看了正落雨的天幕,打了伞径自离开了。
雨下得仍大,泼瓢儿似的,也无处可去,兴致缺缺,寻了近道便回至住所。
进屋时,滂沱雨声清晰可闻,她抬眼看去,因出门时未将木窗关上,窗外雨斜斜打落进来,窗旁已是一片水迹。陆亭西叹了叹,伸手关上窗,换下湿漉衣衫,将散落的长发随意绾起。燃上一段沉香,那册被丝帕包裹齐整的书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她坐了下来,将书移至眼前,取下那方丝帕展平,触手是极其顺滑的质感,丝帕一角绣着一朵优昙,花形浑圆,犹似满月。看似一抹纯白,实则绣线却是多色,颜色相似,层层递进,所用针法也不寻常,绣得极为繁复,在明亮光线下隐约折射出银光来。细瘦手指抚上那朵优昙,指尖下犹堆千重雪。
过了一会儿,她将丝帕平整叠好收放妥当,这才打开那本书。翻至先前所看篇章,视线扫过几行小字,却是心猿意马,眼前如同走马灯似的一一闪现方才的情景,天霄宫主,越清秋,两个侍女以及那个瓷盅,至于最后的那段对话细想也有几分不同寻常。
她手肘支桌,扶额稍揉,眼中已有一丝倦意,加至先前淋了雨,头发还未干透,有些头昏脑胀。眼前话本确是再看不进了,所幸合了书,拢了拢衣襟,也不顾长发未干,掀开衾被便躺了进去。
陆亭西再醒时,屋内漆黑一片,她撑床缓坐起,头有些昏沉,隐隐作痛,大抵是睡久了。指尖揉了揉眉心,缓解倦意,继而下了床,尽管处于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可辨物,待步至桌前,挪过一方烛台,点了烛,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她又步于窗前,将窗推开稍许,雨已歇,天是一方深沉的墨色。因此楼较其他建筑高出许多,目能所及的范围也广阔不少,她双目远眺,能见白日席座间现下已是灯火粲然,如此,醒得也正是时候,正值饭点。
冷风迎面而至,钻入那片衣襟内,她忽觉冷意,合上窗转身添衣。
正要开门离去,却见门缝中夹了一张字条,她捡起一看,上面有几句小字,说的大致是见她睡着可以不必下楼去吃饭,回头会差人送上来。是栾书的字迹。她将字条收好,开了门打算出去,刚迈出一步便退了回来,侧过脸看见支靠于木柜的一柄竹伞,似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拿起伞出了门。
这伞,是宫主的。若是一会儿能遇见她,便还了罢。
经过栾书房前,却见里头漆黑,想必是去用饭了,她如是想着便快步离开了。
待至外头,除却地上湿漉,雨却是停了。陆亭西来到先前的席座,见今晚的人倒是不少,挨着坐了一片,再看了眼桌上,菜也上了一半多,她来得还是有些迟了。
“你怎么过来了,我留给你的字条都看了么?”一旁坐着的栾书道。
她坐下,答道:“看到了,睡得久便想出来走走,又正好到饭点。”
“方才正想差人给你送去,既然自己来了,也好。”他倒了杯酒,酒水映着眸光清亮。
她坐下吃了些东西,再喝了点汤,这菜便上齐了。前边座中突然热闹起来,落眼看去是少庄主带着妻子过来了,正同那座中人寒暄着。站于他身侧的越清秋安静而温婉,嘴边一直浮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正于此时,一个身影从从台阶下跑上来,衣衫破旧凌乱不堪,宛如布条参差不齐地挂在身上,蓬头垢面,额前厚重头发遮盖下,隐约露出一双呆滞的眼。看着身形,像是个女人。
她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桌,桌上佳肴琳琅满目,那双眼里涌上些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手却更为快,直接抓了一只鸡腿便大口撕咬起来。
座中人皆是一惊,哪里想得到这好端用饭之际,凭空冒出来一个女人,还是个疯子,身上散发一股酸臭,应是多日未沐浴净身。众人纷纷搁箸置碗,退避开来。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来这里。”
“穿得跟乞丐似的,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手中只剩了根鸡腿骨头,吃得极快,朝那人出声的地方看去,目光竟是有些阴冷。
说话那人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她会突然扑上来。
没想到她只是咧嘴笑出声,笑得有几分傻气,眼里哪还有什么阴冷,拿着鸡腿骨头指了指他道:“你才是疯子,才是傻子。”说完歪着头看着他傻笑起来,将手中骨头挥手丢了出去。
那人侧身躲过,摇了摇头,真是个疯子。
她不再搭理他,回过头抓过长柄汤匙舀了一大勺热汤,仰了头就要往嘴里倒去。热汤入口她却是跳起脚来大叫一声:“烫!烫!”随即“哐当”丢了勺,张着口,一手在前方扇风。
杜觉与越清秋闻声走过来,他看了眼闹事的疯子,唤了人将她带走。
当侍从正要上去,却见那女人已是咧嘴笑着跑到杜觉跟前,瞧了瞧他,顺手就抓上他的衣袖不撒手,痴傻笑道:“好看,好看。”
他抬了抬袖,发现挣脱不开,那人抓得极牢。
站于他身侧的越清秋此时却是出了声,话语轻柔:“你先放开他,别处有好玩好吃的,我让人带你去。”
她闻声转过脸朝她看去,就看了一眼,便松了手,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出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杜觉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身边人,越清秋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她见着越清秋,神情极为害怕,眼中皆是惧色,一手指着她道:“妖怪!你是妖怪!”随即又半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哆哆嗦嗦的,嘴中呢喃道:“会吃人的……是吃人的妖怪……”
众人皆是疑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吃人的妖怪?
旁观许久的栾书闻言也是一笑:“这疯子倒是有趣,那越清秋当真是吃人的妖怪么。”
陆亭西看了看那坐在地上的女人,道:“你也说了是疯子,疯言疯语又如何能当真。”话毕,她突然想起了先前桃陵渡所发生的诡事,竟是不再言了。
这世上,是真的有吃人的妖怪。琇書網
突然跑过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看见那疯子,倒是松了一口气:“我找了你好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朝众人笑笑:“出去忘了将门锁上,她就跑出来了。”
疯子紧紧抓住她的手,害怕道:“这里有妖怪!会吃人,我怕。”
杜觉怕这疯女人再惹出事来,只道:“你快将她带下去。”
女人点点头,俯下身对疯子道:“既然害怕,那就跟我快点回去。”
疯子闻言松开手,摇摇头:“不回去,这里有好吃的,要吃,要吃!”
“走,我们回去吃。”她说着便要将她拉起,却见她挣脱开手,一个劲儿地朝她摇头,嘴中道不好吃。她又拉了几把,发现那疯子索性在地上躺着,任凭她怎么拉拽就是不肯起来。
杜觉见此,只得命人将那疯子拉走。
两个侍从走上前,各抓了一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
她挣扎了几下,却见那女人对她道:“还不回去,当心妖怪吃了你。”这疯子一听,像是被吓傻了,也不再反抗,任由他们拉拽着从地上站起,直到被带下去,还回过头瞧着站于不远处的越清秋。
杜觉见人已被带下,伸手拉住身侧人的手,大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带几分安抚之意:“那疯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越清秋只是微微笑起:“嗯。”
众人见此纷纷回了座位,只是稍有疑惑,这观月峰怎么会有个疯子。
陆亭西喝了一盏茶,目光在席座间扫视了一番,却没见到那个身影。
她,没来。
伞,还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解袍更新,第26章 观月峰(六)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