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西听闻那人话语,灵台顿时一片清明。回眼一看,前方那抹玄衣已然不见,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那个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忽觉脚下一片松软,似有下陷之势,她凝神视之,脚下分明是一潭泥沼,不及细思,慌忙抬了脚后退两步至平地上。
“这若生花的香气可蛊惑人心,迷人心智,这里又是开了一大片,极易使人出现幻觉。”洛疏凝视着那片延绵无尽的长欢,双眉淡远,宛如水墨画中缥缈烟波外遥远的连山。
那双隐于广袖下的手终是松了开,惟余掌心指甲嵌痕依旧清晰。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微微笑起:“方才多亏了你。”
“你方才见到了什么,脸色那般难看。”她深邃双眸望了过来,似乎想要窥透什么。
陆亭西垂首,长睫掩去那双潋滟的眼,声音有些轻:“一个人。”话及此,却是不再多说了。
洛疏眸光里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两人之间是片刻的寂静,陆亭西似乎想打破这沉静的氛围,抬眸道:“眼下我们是要绕过这片花沼么?”
洛疏思衬片刻,道:“不必,绕过去必然还要费时,直穿过去才是最快。”
陆亭西看着那片沼地,花株之间隐约能见半藏在泥沼中的森森白骨,大抵是一些受花蛊惑陷入其中的人与走兽罢了。沼中林立着一些巨大枯树,枝干发白,树叶凋敝,如同气数已尽的百岁老人,孤零地经风霜洗礼,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方才我们绕了大半座山,废了些体力,好在沼地中有可以栖身的枯树,应是不妨事。”她同陆亭西道,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切勿被花迷了心智。”
陆亭西:“好。”
洛疏持剑先行,身姿轻盈,宛若御风,顷刻间便已轻巧地落于一棵枯树上。她脚踩枝桠,对着那抹红衣道:“过来罢。”
陆亭西闻声,轻身一跃,红衣猎猎随风起,掠过一小片花沼,在她身边落定。
洛疏扫视了前方,道:“你跟着我。”随即身形一闪,朝下一棵树行去。
她亦不敢慢,追上那片素白。如先前一般,两人平稳落于枝桠上。长欢花甜腻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陆亭西看了一眼下方的花,依旧妖艳,那份美却是危险异常。忽觉耳后轻扫过一丝微弱的气息,她神色一凛,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洛疏,她神情淡淡,正凝视着不远处的枯树。
不对,不是她。
那么……她脊背一僵,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神色,细白脖颈僵硬地转过,便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眸光沉沉潜藏深意,一侧嘴角扬起,勾起一抹阴鸷的笑。那张脸离她那样近,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呼出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心中一沉,后背已是冷汗簌簌,她身子微斜,似要与那人拉开距离,那张脸却是又向她靠近几分。
她已是没有退路,避无可避。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后倾,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墨色瞳仁中是那片玄衣和那人带笑的眼。
洛疏一回头便见她从身侧掉了下去,风盈袍袖,宛若蝶翼。她眸色一沉,广袖一振,从中甩出一条长绫,对她道:“抓住它。”
陆亭西看见那条垂下的白色长绫,终是回了神智,伸手一抓,身体停止降落,定于沼地上方。她微微向下看去,鞋尖触于长欢花上,若是再迟片刻,定是要陷入这花沼中。
“你抓紧了,我拉你上来。”头顶传来洛疏的声音。
她仰头看去,那人后背抵着树,借力回拉着长绫,一时心中有些复杂。身体随着绫缎慢慢上移,寂寂风声中,忽闻“吱嘎”一声,洛疏踩着的那根枝干已有断裂之势。她心中一惊,断裂声响不断,速度远比她意想中快上许多。她意识到什么,朝那人喊道:“洛疏,你快放手!”
洛疏目光冷冽,还未及做出反应,脚下枝干应声而断,身形一顿也向下坠去。她极快地抽出剑,刺入巨树的主干上,三分之一的剑身刺入木中。她一手握着剑柄,另一手拽着长绫,只觉肩上一阵钝痛。
陆亭西低头看着身下,与沼地不过只余几寸距离。她抬头道:“松手罢,这样下去你也走不了。”
她敛目未言半字,腕上臂上皆是酸麻,握住绫缎的手却未松半分。
陆亭西轻轻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仿佛做好了什么决定。
洛疏忽觉手下重力顿失,垂眼看去,长绫空荡垂落。
陆亭西落地,脚下并非是一阵黏软,而是踩到了什么坚硬物事,被重力一压,那处坚硬下陷了几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足尖一点,借力起身跃上洛疏所在的那棵树,在她上边寻了一根粗壮枝干落定。她俯身朝洛疏伸出手,直到那只纤细的手放入她掌心,她握紧,将那人拉了上来。
洛疏站于她身侧,后背抵在主干上,脸上神情如同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只是经方才一番折腾,素雅白净的脸上染了一抹嫣红。
陆亭西看着她,神色微含歉意:“方才,抱歉。”
“无碍,人没事便好。”她淡声道,遂袖间长绫甩出一截,缠上下方的剑柄,施力一拉,那剑自树缝中脱出,回至她手中。素白如玉的指尖拂去剑身上的细碎木屑,随即收入鞘中,她道:“走罢。”
两人行过山林,却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河水未经冰封,水流平静无波无澜,月光之下,水光粼粼宛如白练。河上有一横桥,却是塌陷了半边没于水下。两人走近一看,这木桥倒不是因年岁久远在水流冲刷之下坍塌的,裂痕齐整尤新,未沾水迹,分明是人为,且刚断不久。
洛疏勘察了一番,道:“四周并无打斗痕迹,看来是有人刻意毁了这座桥,不想让人过岸。”
“这桥只塌陷了半边,若是沿着尚未被淹没的半边过去,也未必不可。”陆亭西看着那异常平静的河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到底是何处,却是说不上来。
“那我们便试试。”她已是执剑踏上木桥未塌陷的半边。
陆亭西跟上她的步伐,脚刚踏上去,便觉桥面倾斜的厉害,往前疾走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她下意识地朝水面望去,水面平静如斯,正要收回视线,却见盈盈水波中,似乎从河水上游往这边飘来什么东西。她眸色一深,定眼看去,那物事倒是不见了。
洛疏回头见她站在后边,正往水中出神地看着什么,询问道:“怎么?”
许是自己看错了,她朝洛疏笑了笑:“没什么,你继续走吧,我这便跟上。”m.χIùmЬ.CǒM
她清丽雅致的脸上有几分不明所以,见她说没事,便转身继续走了。
陆亭西复看向水面,这次她看了个清楚明白,那水上是有东西的,似乎……是个人。在水中几番沉浮,最后漂上来的是一个脑袋。她心中一惊,方才分明看见那人四肢完好,怎么往水里一沉便剩了个脑袋?
那个脑袋顺着水流往这边漂来,还悠悠地打了个转,似乎埋进了水里,她只看见水草般的一团头发浮在水面,离她愈来愈近。片刻后,那团头发被坍塌的半边木桥阻挡了去路,发丝被断裂处尖锐的浮木勾住。那个脑袋被卡住了么?她如是想着,便想看个究竟,抽出了银剑,剑尖探入水中,挑起那团头发。借着月光一瞧,这哪里是脑袋,只是一团发。她一惊,执剑一甩,那东西便随水往下游漂去了。
洛疏见她许久不跟上,便止了步等她,瞧着她从水里勾起了什么,又丢了出去,几分好奇:“你方才丢了什么出去?”
陆亭西脚步轻移间,极快地走到她身边,神色微凝:“我们赶紧过桥,这水里怕是有东西。”
“什么东西?”她复问。
“我先前见到河水上游漂下来个人,后来只漂了个脑袋,最后脑袋也没了,就剩了一团头发。”她细思刚才的情形,只觉脊背一凉。
洛疏听完她所言,明白了十之八九,侧目望向那平静水面,却见水中一片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游过来。她墨玉般的眸子突然暗下几分,伸手捉了那人细腕便向前跑。
陆亭西被她拉着,一时未反应过来,眼前只剩了那人拂动的衣摆。“怎么?”她不解道。
“别回头。”洛疏只道了简短三字。
她被洛疏拉着,跑得极快,忽闻后方一阵“喀嚓”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木桥,那声音听着很是悚人。她忍不住转头去看,便见一片黑影朝这边快速移动,所过之处,木桥被啃噬了个干净。那是什么东西……她来不及细看,转了头便见离对岸只剩一小段距离,脚下步子更是快了几分。
很快,两人便跑上了岸,陆亭西刚踏上岸,便觉脚踝处一阵刺痛。她朝前走了几步,撩起裙摆,露出一截光洁小腿,俯身看去,脚踝后方被什么东西撕咬下小指的指甲盖般大小的皮肉。
洛疏转过身,见水中那团黑影还未散去,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冷冽剑光,直直刺进水中,手腕运力,速度极快,纵横之间,搅碎了那团黑影。片刻后,长剑所划之处,浮上了星星点点的墨点。她用剑刺挑起一点黑,甩上身侧一块岩石上。
她这才注意到陆亭西脚踝上的伤口,道:“你可还好?”
“无碍,只是缺了一小块皮肉,上点伤药便可。”陆亭西回了身,却见河上那座桥已是消失不见,只浮些细碎木屑在水面,很快被水流带往下游去了。连带那片黑影也没了踪迹,河水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洛疏用剑尖拨了拨那岩石上的东西:“咬伤你的便是这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解袍更新,第11章 桃陵渡(八)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