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也知道,这一日,肯定尤其特别。
此时并非夜晚,天空却被乌云遮盖得密不透风,一道道雷劈下去,却又好像不是雷电。
百年前的这场灾难,绝非是自然灾害这样简单。
此时,项乐儿正牵着孩子的手往山顶山走去,她的口中,还用吴侬软语为孩子轻轻唱着歌谣,歌声在山间回荡,仿佛这只是寻常的一日。
灾难越逼越近,她的歌声却令人安心。
原来,在无边的黑色浪潮中,他的生命中,也曾有过温暖,也曾有人握着他的手……
好像也并非曾经,此刻他的手,就被于棉棉拉住了。
“思齐,这个场景你记得吗?”于棉棉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淡淡道:“不记得。”
可怜的小家伙,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亲眼见证了父亲的死亡,尔后又知晓了……外祖父与外祖母如何试图杀掉他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处于事件之外的于棉棉都感到毛骨悚然,更何况项思齐呢?
风暴漩涡中的他,该有多害怕。xiumb.com
或许封印住记忆,对他来说是好事吧。
“哎……也是,你受了那么多伤害,不记得也好。”于棉棉努了努嘴:“如果一直背负着这些东西,会很痛吧。”
痛么?
竟然会有人关心他痛不痛。
项思齐内心情绪起伏之际,于棉棉再度开口说话了。
她压低声音道:“思齐,你娘亲的歌声真令人安心,那一刻待在她的身旁,你一定是不害怕的对吧。”
就算全世界站在他的对立面,她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为了不惹前边汪沁与宋景然的注意,项思齐这会说话的音量很低,但语气却是漠然中透着不耐烦:“我说过,我不记得了。”
于棉棉只管傻乎乎地看着他,眼中的光暖融融的。
她开口,像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悄悄话:“你看,你娘亲拉着你的手在前面走,我拉着你的手在后面走,永远有人拉着你的手呀。”
哪来的永远,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走得太久了,以至于触碰到那份明亮的温暖,竟会下意识地认为那是假的。
项思齐冷笑一声,避开了于棉棉热烈的目光。
身旁这个人,一定是太迟钝了。
等她反应过来他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后,也一定会和汪沁一样害怕的吧。
她一定会躲得比谁都远。
项思齐身旁的于棉棉还是一副天真傻气的模样:“思齐,你娘亲在给儿时的你唱歌,我给现在的你唱歌好不好?”
他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
于棉棉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小豆芽,歪歪嘴~胖嘟嘟的没长腿。没长腿,咋走路?蹲在水里打呼噜。睡一觉,醒来了~伸出小腿儿踩高跷!”
“小白兔,小白兔,耳朵长来尾巴小~豁豁嘴,胡须翘,一动一动老在笑。”
“大白鹅,大白鹅,不脱衣裳就下河……”
“别唱了。”
于棉棉仰头,对上一双乘着怒意的眸子。
她垂下脑袋,小声委屈道:“好吧,是我唱的太难听了。”
项思齐别过头看向另一边,嘴角边却轻轻仰了一下。
上山的长路漫漫,一段时间后,几人终于到了山顶上。
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吴州城几乎都被乌云盖住了。
但……那好像不是乌云。
而是团团涌动的黑色不明物体。
宋景然双目紧盯着天空,他眉头一皱,神情不妙道:“这是鬼煞之气。”
于棉棉问他:“此处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煞之气?”
宋景然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些东西侵占这方土地,足以使整个吴州城丧失生机。”
谈话间,项乐儿已经带着孩子进了庙堂之中,盘着腿在雕像前静坐,几个人也跟了进去。
于棉棉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项乐儿不带着孩子逃呢?
这时,项乐儿动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庙堂内响起:“暮,我知道你再也无法回答我了,我也知道,我们的齐儿一定要活下去,在带他离开这里之前,我想来看一看你。”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不求什么愿,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来看一看他。
她抬手,轻轻触摸着这尊白石雕像。
尔后,她忽地将手挪开,决绝地转头,拉着身旁的孩子走出这一座庙。
十几年前,她望着他的背影。
十几年后,换雕像内的他望着她的背影。
然而为时已晚,天空中的团团黑气已经逼到了寺庙上方。
头顶响起一个贪婪可怕的声音。
“一个也逃不了,呵呵,一个也逃不了……”
项乐儿将孩子护在身后,那黑气翻滚着向她涌了过去,尔后,居然没能伤得了她。
身后那个孩子走了出来,眸色已成了剔透的蓝,在黑夜中显得漂亮又诡异。
那团黑气怔住片刻,尔后爆发出一阵狂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只小鬼头啊哈哈哈哈!”
那团翻滚着的巨大黑气身后,数不清的黑气团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
“我当是谁呢,哈哈。”
孩子倒是十分平静,他仰起白净的小脸,看着那些团团黑气道:“不要伤害我娘亲。”
是柔软而稚嫩的嗓音。
涌动着的黑气道:“笑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它身后的黑气也在不断重复:“笑话,笑话。”
“不要伤害我娘亲。”孩子仍是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哈。”那团黑气发出阴森可怖的笑,尔后便加速向他们涌了过去。
小孩儿手一抬,一阵白光乍现,化作强而有力的波纹朝黑云冲了过去,直接将黑云打散,远远推出去了一段距离。
“齐儿……”项乐儿诧异地轻声喃喃。
孩子眸中的蓝色退去,仍旧是寻常孩童的模样,他乖巧地仰头:“娘亲别怕,齐儿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项乐儿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庙中那座白石像,她竟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片刻后,她在项思齐跟前蹲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你知道你父亲的心愿么?”
孩子只是懵懂地摇头。
项乐儿将目光投向山脚下的那片城池,那里曾经是那么的平静美好,如今却乱作一团,人们的哭喊声冲天。
她眸子颤着看向孩子:“你父亲的心愿是,看这片土地平和安宁,世人皆幸福。齐儿,值得活下去的人,不止我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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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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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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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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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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