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留下来了一封全文都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的信,凭着我对于他的了解,想必就连这封信,也是他瞧着意思一下才留下来了。
摊上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师父,我不由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老管家在瞧见那玉坠之后,就带着萧杨不知道了去了哪里,如今这偌大的宅子里头,空荡荡的,倒真的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风穿过回廊,院子里头的落叶簌簌作响,我坐在师父的书房里头,瞧着书架子上满满的医书发呆。
师父走的时候,没有带特别多的东西,他在信里头说习惯了轻便,于是便只拿了一个小包袱,这人走的倒是洒脱的很,我撇了撇嘴,就不怕什么时候银子用完了没地儿找。
不过想想师父也不是那么头脑简单的人,红掌老妖既然是他的师弟,暗楼的势力有那么大,说不定,师父流落街头的时候还能找暗楼去搭一条线。
我想着想着笑了出来,然而这笑过之后,心里头却空荡荡的难受。
同师父之间分分合合,到如今,也有十余年了,他在我心里面,不仅仅是师父这么简单,父皇母后离开我太早了,师父更像是我的父亲。
我眨了眨眼,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的难受,不敢再继续任由脑海中那些回忆游荡下去,索性站起来寻了些事情做。
这书房里头书籍倒是整理的很是整齐,我随意的抽出来一本,上面皆是端端正正的写了注解,可见看书的人很是用心。
然而那字迹看起来却不像是师父的。
师父的字我再清楚不过,这书上的字迹却是豪迈中有着秀气飘逸,不像是男人的字,反倒是像女子写的。
想到这个,我愣了一下,伸手翻看书的扉页,果不其然,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三个字:夏梦婷。
在这三个字的下面,另有三个字,却是属于男子的大气笔迹,隔着书卷都能感受得到的力透纸背:颜之越。
这是师父的名字。
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深到什么程度?
我翻遍了书房内的所有书,发现那些扉页上,都是有两个名字。
在我的姑姑走了十几年之后,那个深爱他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深爱,曾经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如今依然没能说出口。
因为那个能够让他说爱的女人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份绵延了十几年的爱情,还是在这个男人的骨髓里头生长。
我将最后一本书放回去,想着,如果当年,姑姑没有拜托师父好好的照顾我,是不是师父就会随着她去了。
我思考了一下,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忍不住揉了揉脑袋,苦笑,这么多年,到底是我亏欠了师父很多。
门没有关严,外面的冷风穿过细窄的门缝一点一点钻进来,等到我察觉的时候,后背已经是一片冰凉。
我搓了搓手臂,推门便发现方才还算得上是晴朗的天空这一会儿已经变得灰蒙蒙了。
六月多的天气,果真是多变。
晏城又是个向来天气阴晴不定的地方,看来今日子怕是要有一场大雨了。
我原本计划着今日就回去,如今怕是要再改。
不多时,外面果然狂风大起,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我躲在回廊里头,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一片,雨滴钻进泥土里头,鼻尖萦绕着一股土腥味。
这味道并不讨人厌,但是我却有些心烦意乱。
裴景铄自从昨日出去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我愣了一下,发现我竟然是有些担心他,忍不住攥紧了衣袖。
记忆恢复之后,我很少去关心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只要不去捅破,就可以一直无视下去。
我晓得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可是,一想起裴景铄,脑子里就会不可抑制的浮现起裴晋源的名字。
裴晋源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条缝隙,因为他是裴景铄的弟弟。
尽管我同裴晋源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是,毕竟是互许过终生的,无论怎么想,都是一根刺。
我想起之前戏台上的一出戏,具体什么情节早就已经忘了,唯独记得戏文中的一句:一女侍三夫。
司马修杰劝我说,不要顾忌裴景铄的身份,去追求自己的心意,可是,一旦想到曾经的爱人成为自己的弟弟,就会觉得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愧疚。
我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扔出去。
古人总喜欢说是倚栏听雨落,从树上看到这词语的时候只觉得甚是有意境,然而遇上这晏城的雨,却是半分意境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站在回廊里头,雨点好像是密集的鼓点一样在耳边响起来,飞溅起来水滴隔着老远都能落到衣角上。
雨越下越大了。
晏城的府衙我曾经去过一两次,那还是失忆的时候被师父指派去给萧杨送东西,现在脑子里头对于这路线虽说有些模糊,但应该还是能够摸到的。
我从屋子里头拽出来两把油纸伞,瞧着这厚重的雨幕,深吸了一口气,钻了进去。xǐυmь.℃òm
在这雨里头打伞,同不打没什么两样。
我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已经湿透了,裙摆也是湿哒哒的,黏在腿上。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出来找裴景铄,身为大翰的将军,他应该是比我更有分寸才对。
可是心里头却总有些不安。
既然摆脱不了那份不安的情绪,那还不如出来一探究竟。
记忆中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因为一场暴雨,街上早已经没了人影。
青石板的地面有些滑,我小心翼翼的走着,虽然身上已经湿透了,看起来同摔了一跤没什么两样。
拐过了一个路口,记忆力头前面应该就是府衙了。
雨势很大,前面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只有大片大片的色块。
在这一片灰蒙蒙的颜色之中,那一抹红色,便是亮的灼人眼睛的。
我顾不得脚下的湿滑,急匆匆的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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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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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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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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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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