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间,有几个工作人员和几名派出所干警正在维持秩序,周围的人们冲他们指指点点,看来情绪很是激动。
薛家良说:“停车,我们走过去。”
薛家良下了车,罗锐和闫广跟在他一左一右,他们向人群走去。
这时,一个身穿红色呢子大衣、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话筒迎着薛家良就跑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肩扛摄像机,一个肩背摄像包。
薛家良看到记者在现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罗锐小声介绍道:“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人,那个女的是副台长,叫骆霞,她是《洛霞》专题节目的主持人,也是这场事件推波助澜的人,三天两头对药厂污染问题进行专题报道。另外,她还是李书海的秘密情人。”
薛家良一怔,李书海还有情人?他目测这个女人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如果不背靠县委书记,她这么年轻是不可能当上电视台副台长。
这时,骆霞来到薛家良目前,举着话筒说道:“请问薛书记,您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息事宁人来的?”
薛家良没想到这个漂亮的电视台副台长、节目主持人,上来就问了这么一个犀利而具有导向的话题,他压抑着内心的反感,看着她,严肃地说道:“请问你是谁?是哪家媒体的记者?”
美女记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话筒往高处举了举,薛家良就看到话筒上有个台标,台标的另一侧有三个字“骆霞”。
“县台的?”薛家良问道。
骆霞说:“您是瞧不起县台吗?我也可以联系到市台和省台的记者,甚至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记者。”
薛家良没想到这个单薄的年轻女子,说话居然这么冲,而且目光话语犀利,透着一种先天的敌视。
薛家良不认识她,更没有得罪过她,她这种先天的敌视,恰恰验证了罗锐刚才说的话,她潜意识是在抵制他这个新到任的县委书记,是在继承李书海的“遗志”,将抵制污染进行到底。m.xiumb.com
闫广冲着骆霞问道:“骆霞,你不是跟着招商局去南方考察了吗?”
骆霞听闫广这样说,她的眼睛里便浮现出一抹伤感,也许,她想到了离去的那个人,是他为了不让她跟他面对离别时光,通过台长,将她派出去考察,让她成为随团记者,昨天半夜,考察团才回来,但是他已经走了,她才知道,博阳的天换了。
她在今天早晨意外得知宝水村和周边几个村的老百姓要堵国道,抗议药厂污染,她如同抓到了一根让她发泄郁闷的稻草,二话不说就赶到单位,带着另外两名记者赶到现场,进行现场报道。
不能不说,她的到来,使现场的气氛立刻升温,老百姓争相对着她的话筒诉说着,情绪激动地声讨药厂的污染问题,声讨县委、县政府只顾gdp不顾老百姓死活的问题。
由于不分管招商局,所以闫广并不知道考察团已经回来了。
骆霞黑亮的大眼睛看着闫广,很不客气地说道:“闫主任,我随团考察没错,但我就不能回来了吗?”
闫广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薛家良很讨厌这个记者,他心想,就是此时李书海站在你后面给你撑腰,你也不应该这么没大没小没深没浅吧,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自以为是,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501、威慑女记者
薛家良压抑着内心的反感,尽量将语气放平和,说道:“请问,你来现场采访,你们台领导知道吗?”
“我就是台领导。最新章节阅读”骆霞一扬头,毫无惧色地看着薛家良。
“哦,那广电局的领导知道吗?”薛家良看了一眼聚拢过来的人群,继续问道。
骆霞说道:“我们是局台分开、独立核算,作为主管业务的副台长、栏目编导和节目主持人,我有权对重大和突发事件进行现场采访。您不会还想继续问我宣传部的领导知道不?”
薛家良是谁呀,出名的毒嘴,他当然不会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问住。他依然严肃地说:“是的,这正是我想问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电视台不但有独立采访的权力,还独立于广电局之外,甚至独立于市委、市政府之外吧?”
哪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住骆霞,她略显尴尬后说道:“新闻自由,这句话薛书记不会没听说过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么我请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新闻自由?是独立于党委之外的自由吗?难道新闻自由的前提就是要不坚持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吗?就是破坏社会公共和谐的自由吗?”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无形中给她的这次现场采访定了性。
年轻的女主持人有些震惊,她显然低估了这位新来的年轻的县委书记。
薛家良不等她回答,又说道:“那么我再请问,世界上有绝对的新闻自由吗?”
骆霞还没从刚才的神态中恢复过来,她一时还真回答不出来。
薛家良紧接着眉头一凌,大手一挥说道:“别动不动就拿新闻自由说事,你恐怕连古典和现代的新闻自由观还没弄清楚!你所谓的自由,是狭义上的自由。别忘了,你是在中国,不是西方,就是西方也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我认为你不是要自由,是在搞破坏,破坏社会的和谐稳定!是唯恐天下不乱,是追求新闻报道的轰动效应,从而达到一己自私的目的。”
薛家良再次对她进行打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炸弹,在骆霞的头上爆炸。试想,就是骆霞的心理素质再好,再强大,她也经不住县委书记劈头盖脸的痛击!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在骆霞的后面,聚集了好多群众,有人高声喊道:
“我们支持骆记者!”
“骆记者是为我们打抱不平,她是我们的代言人。”
薛家良一听就火了,他冲着人群高声喝道:“什么代言人!她是拱火的人!”
谁都没想到薛家良居然对群众喊出的话这么反感,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薛家良抓住这短暂的安静,大声说道:“乡亲们,咱们说一句实在话,你们就是到了省城到了北京甚至到了联合国,最终出面解决问题的,还是要靠当地政府,不是靠嘴皮子、不是靠一个小县级电视台的一条新闻,谁家过日子出现问题,愿意别人在旁边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你们愿意吗?”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道:“这个人是谁?在这充什么大尾巴草鸡?敢训骆记者?他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
旁边的闫广刚想说话,被薛家良制止住,他大声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我就来见大家的,来解决问题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反映,但眼下请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先给你们的英雄记者掰扯清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你们无关,请大家保持安静。”
骆霞也趁这个机会,快速调整了自己的反击思路,她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县委书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破坏社会和谐?是在单纯追求新闻的轰动效应?县委书记就可以这样乱扣帽子吗?”
薛家良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紧逼着她说道:“你难道不是吗?我不反对你们报道污染问题,也不反对你们对存在的问题适度曝光,但要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要在坚持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之下进行,要本着有利于问题解决的情况下进行,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是这样吗?”
“我……我这个节目当初就是根据县委的决定设立的。”
“县委谁的意思?是常委会还是哪个个别领导?”
骆霞略显尴尬,但仍然扬着头,无畏地说道:“是县委李书记的指示。”
薛家良问道:“是李书记的口头指示还是常委会上集体形成的决议?”
骆霞深知,自己这次遇到了对手,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作为新闻工作者,不会连这点区别都分不清吧?”
薛家良所有的话,都带着蔑视和打压,这一点让骆霞很是受不了,想她在全县的影响力和在电视台显赫的位置,她挺直身板,骄傲地说道:
“是李书记欣赏我的主持风格,根据我个人的特点,他跟局领导和台领导建议要成立这样一档节目。”
“他拿你当祖宗供着,你能要求每个人都拿你当祖宗供着吗?”
薛家良此话一出,无论是身边的闫广、罗锐,还是在场的村、镇干部,无不感到震惊!
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也太敢批评人了,说话太不留情面了!
“你——”
骆霞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又气又恼,嘴唇干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
薛家良乘胜追击,他鹰隼般的目光,直逼骆霞:“我怎么了?我说话很难听吗?我告诉你,这是好听的!从今往后,你少拿什么新闻自由在我面前瞎摆活!一个小县城的电视台,一个自以为入流的记者,就跟我摆活什么新闻自由,我告诉你,在我这,没有你说的自由!我也不可能给你这样的自由!你是党委领导下的舆论宣传工具,你的任务是宣传,而不是传播!你的一切采访,都是在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下进行的,都是在这个大框架进行的,不是你随心所欲、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做的,从今往后,你必须按照我这个要求做,否则的话,县委有权干预你的自由!不信你就试试!”
502、我命令你捡起话筒!
骆霞羞愧极了,从业以来,她得到的待遇都是众星捧月、阿谀奉承,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她在心里快速组织着语言能力,尽管她碰到了一个混蛋县委书记,但天生的战斗性决定她不会任他宰割的,她说道:“你是想通过教训我而在全县人民面前立威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自认为自己是个人物吗?我需要通过你来立威吗?也许,确实有人把你当个人物,但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现在,我请你迅速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马上停你的职!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自由地追求你所谓的新闻自由了。最新章节阅读”
“你敢!”骆霞气出了眼泪。
薛家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了她后面的两名记者,说道:“你们俩个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这时,闫广便向另外两名记者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快点离开。
两个人犹豫着,看看威严的县委书记,又看看骆霞,小声嘀咕道:“骆台长,咱们还是……撤吧?”
薛家良说道:“从现在起,她不是你们的台长了,被免职了。”
骆霞倔强地擦了一下流出的泪水,尖声说道:“你凭什么免我的职?要免职的话,也是要履行程序的,你这是在搞一言堂!”
薛家良蔑视地看着她,问道:“履行程序?难道你还需要经过人大常委会讨论决定吗?恐怕目前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骆霞一下子被他羞得无地自容,“你……我要给你曝光!你……等着瞧。”
骆霞说到这里,就把手里的话筒狠劲摔在地上,气愤地离开了。
薛家良冲着她的背影,严厉地说道:“你敢摔话筒,话筒是新闻工作者手中的武器!你这是自绝于新闻,自绝于新闻岗位!冲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新闻工作者,是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骆霞听到这里,放慢了脚步,她回头狠狠地看着薛家良。
“我现在命令你捡起话筒!”薛家良决定将打压她进行到底。
骆霞看了一眼被自己摔在地上的话筒,使劲咬住嘴唇,没让泪水再次流出。她终究没去捡那只采访话筒,而是一甩头,愤愤地离开了。
她的一名同事将话筒捡起后,便追上她,然后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面前的群众,这才跟他们说道:“大家可能会说我,跟一个小记者,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也可能有人还会说我我以势压人。我请你们想想,谁家出事愿意声张啊?家丑不可外扬!自家的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解决,旁的指望不上。”
人群中有人问道:“骆记者是旁人吗?”
薛家良大手一挥,说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不是来帮助大家解决问题来的,是添柴烧火来的。”
人群中又有人说:“骆记者是好记者,她是看抱不平才来报道这件事的。如果县委县政府早点给我们解决,能有今天吗?敢情你们这些当官的在这呆不长,我们可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子子孙孙都要在这里呀——”
“就是,既然你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你今天要是不说正格的,我们就去堵国道。”
“对,今天不说真格的,我们就去堵国道。”
薛家良挥动着双手,说道:“大家也许不知道,我是从县城特地赶过来的,我们先去了柳河,看了看污染现场,然后才到这里来的,我完全可以不来,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也完全可以看完现场后,从柳河方向回县城,但我为什么来了,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如果不是想解决问题,大冷的天,我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喝茶水看报纸多好,何苦第一天上班就跑这里来挨冻?”
周围的人一听,薛家良这话说得很实在,就都不再嚷嚷了,听他继续说。
薛家良继续说:“由于我刚来,情况了解得不全面,这样,我们请药厂的人,给我们找间屋子,你们一个村出两个代表,加上包村干部,咱们仔细谈谈,然后制定出一个最终的解决问题方案,你们大家看这样好不好?”
沉默,人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有个人说道:“不好,你们当官的都一样,又来搪塞我们,我们都跟县领导进行无数次座谈了,每次都说得好好的,然后他们照样生产,照样排污,一天都没断过。”
这时,从大道上驶过来三辆小汽车,打头的是一辆奔驰。
到了近前,从里面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径直走向薛家良,老远就伸出手,说道:“哎呀薛书记啊,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了,何苦您亲自来到现场。”
薛家良没有跟他握手,而是看着闫广。
闫广说:“这是柳河镇党委书记石学超,那位是镇长方成。”
薛家良这才伸手跟他一一相握。
石学超说:“我得到消息后马上就往这里赶,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事。”
他说着,就面向人群,说道:“乡亲们,散了散了,有什么问题,下来逐级反应,你们去堵国道是犯法行为。这里有没有村干部,站出来,宝水村的李学文在没在?”
没人应答。
石学超跟身后的人说道:“给李学文打电话,限他十分钟赶到现场,否则的话这个村支部书记他就别当了,还有村主任。”
立刻就有人要打电话,这时,就听有人在后面人群中喊道:“我在这里。”
石学超一看,说道:“你怎么搞的?马上把你们村的人带回去!”
李学文来到跟前,面带难色,说道:“石书记,我说话要是管事的话,他们都来不了这里。这个问题政府该给解决了,不然的话,我们村就要断子绝孙了,您就是马上撤了我这个书记,我也是这么说。”
“你——”石学超脸立刻耷拉下来,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撤你!”
503、秘书在关键时刻的表现
李学文也来了脾气,说道:“要撤的话,您现在就撤,我一会好跟大家伙儿一块去国道,省得我天天被乡亲们骂我是伪保长,我也有后代,这是关乎我们村子子孙后代的大事,如果今天不拿出解决方案,您就是不撤我,我都得跟您辞职。”
这时,旁边的镇长方成说道:“老李,添什么乱,冷静冷静。”
李学文说:“方镇长啊,你让我怎么冷静,昨天老白的孙子生出来就……就……畸形,你让我们怎么冷静啊——”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蹲在地上就抱头嗡嗡哭开了。
闫广凑到薛家良跟前说:“这是宝水村的会计,老白。”
这时,人群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必须关停药厂,不能不管我们死活——”
“关停药厂!关停药厂!”
群众的情绪立刻被宝水村会计老白的哭泣调动了起来。
石学超接过身后一个乡干部递过来的道:“大家安静,安静!药厂的人在吗?”
立刻,就有人站到前头,说道:“石书记,我在。”
石学超放下喇叭,看着薛家良说道:“薛书记,这位是药厂办公室的姚主任,您先跟他去厂里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薛家良一看,石学超居然指挥起自己来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身穿工作服的姚主任走到薛家良跟前,满脸陪着笑,说道:“薛书记,您辛苦了,跟我去厂部暖和暖和去吧。”
哪知,还没容薛家良表态,就听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我们不跟镇里对话,镇里的干部拿了药厂的好处费,乡亲们,走啊,去堵国道。”
立刻,人群就有人附和:“走!——”
还有人说:“镇里说话跟放屁一样,连臭味都没有,他们跟药厂的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乡亲们,咱别在单位功夫了,走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哗啦一下,后人群后面的人就变成了前队,打着小旗,往国道放向走去。
石学超一看,他的话不起作用了,就拿起喇叭,大声喊道:“李学文,你今天要是不把人带回去,我真撤你的职!”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了。
薛家良一看,从他的手里夺过话筒,大声喊道:“乡亲们,我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刚才叫到的人,马上出来,跟我到药厂,我们认真地座谈一下好不好?”
罗锐一见,情绪激动的村民,根本不听这一套,他夺过薛家良手里的喇叭,跑步追上头前的村民,拦在他们前头,对着喇叭大声喊道:“乡亲们,你们往回看,薛书记正在等着你们,等着你们跟他座谈。”
“去你的,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就不顾百姓死活,一点诚意都没有!”
“就是,真关了药厂,哪还有宝马车开!”
人群没有停下来,倒逼着罗锐向后退去。
罗锐一听,忙从兜里掏出那两只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立刻,前面的人就认出来了,说道:“这是柳河被污染的水。”
罗锐说道:“对呀,这是薛书记我们趴在岸上取的水样,你们不是不相信药厂请来的专家吗,薛书记亲自采集了水样,要送到省里去化验,你们能说薛书记没有诚意吗?”
薛家良听了罗锐这话,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石学超。
石学超的脸就有了不自然。
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又说:“刚才薛书记骂走了记者,大家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吗?最终,解决问题还要靠县委,县政府,你们就是去堵国道,哪怕是卧轨,国家也不可能直接解决咱们这里的问题。乡亲们,我们要相信县委,相信新来的薛书记,因为他不光是县委书记,还是我们安平市的副市长,他有这个能力帮助大家解决问题,我们要给他时间,要让他了解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前面的人听他这么说,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罗锐也站住了,他再次说道:“天太冷了,乡亲们去堵国道,弄不好会冻死人的,我们没必要无畏的牺牲。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我,我的家就是罗庄的,尽管我们村里的污染还不太明显,但是我也怕,怕我将来的孩子出生是畸形,所以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薛书记,我们是有诚意的。”
人群中,有不少的人认识罗锐,不仅仅因为他是附近罗庄的,还因为从前他跟李书海没少往这里跑。
罗锐见大家没有再往前走,情绪也没有再次激动,就不失时机地说道:“现在,我们按照薛书记的指示,一村派两个代表,到药厂,跟薛书记座谈,大家相信我,我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有人说:“两个代表不行,太少,我们要求增加一个。”
“好,那就一个村出三个代表,村干部留下来。”罗锐拍板道。
“罗家兄弟,看在你的份上,我们信你一次,但是,我们的人不散,我们要求厂里给我们找暖和的屋子,等着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案出来后,我们再散。”
这下,罗锐不敢表态了,他正在犹豫之际,薛家良走了过来,说道:“我完全答应大家的意见,但是这么多人进入企业,我们首先要保持纪律,不得闹事,不得大声喧哗,如果答应这一点,我马上让企业给我们大家找屋子,大家能做到吗?”
“能,我们又不是去打架,有什么不能的。”前边几个人说道。
“那好,我还有一句话,愿意留下的,可以去厂里等着,家里有老人和小孩需要照顾的,就请回吧,毕竟,大家不光这一件事,日子还是要过的,大家说是不是?”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挤到前头,含着眼泪说道:“薛书记,我们宁愿不过日子了,也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刚来,还没有被他们的糖衣炮弹腐蚀,我跟你交个底儿吧,这个问题不解决,是要酿成大祸,是要死人的,乡亲们都红眼了,你说老白家的那小子,人家小两口那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是,婚前检查也都做了,咋生出的孩子他就……他就成了那样了!不是这个药厂惹得祸,还能是谁?你呀,给我们大家办件好事,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你就是我们几个村子的救命恩人,我老汉给你磕头了——”
504、薛家良的“坏”主意
老人说着,双腿一跪,真就冲薛家良就开始磕头。全文字阅读
薛家良没有思想准备,老人跪下了,他并没有立刻去搀他,自己也一条腿半跪下,拉着老人的手,说道:“大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您放心,今天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不离开这里,我就把办公室般到这里来,您看怎么样?”
老人抹了一把浑浊的泪水,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老百姓有难,不找你们当官的找谁呀?可是我就纳闷了,当官的为什么个个都向着他们说话呀?为什么就不给老百姓做主啊?”
罗锐和闫广过来,搀起薛家良,乡亲们也将大爷搀了起来。
薛家良特邀这位老大爷参加座谈会,他扶着他,走进药厂。
他们刚要进大门,就见一辆装满桶装水的车驶了进来,司机按了一下喇叭,众人便闪在一边。
这位大爷说道:“薛市长,你看见了吧,他们自己都不喝这里的水,都是花钱去外边买水,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打了井,竖起了水塔,但是他们只用了一年不到,就把这个水塔废了,井也填上了。你说,如果水里没毒,他们干嘛不自己吃?可是咱老百姓就不一样了,一是买水花不起钱,家里买一桶水只能给孩子喝,但是做饭用的水,浇地用的水,种菜用的水,你还能买去吗?所以,怎么也躲不过这要命的毒水。”
薛家良听后,眼睛忽然一转,他坏笑了一下,说道:“大爷,您等着瞧好吧。”
薛家良来到装水的车前,问药厂办公室的姚主任:“这水是咱们厂在外面买的?”
厂办姚主任很是气恼这辆车这个时候拉水进来,听薛家良这样问,他当然知道背后的意味,就说道:“买水吃便宜,如果弄电热炉的话,一个楼层起码要有两台,这么多办公场所,电费花不起,所以经过核算成本后,还是觉得买水喝便宜。”
薛家良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上面大小不等的桶装水,一看就知道哪是厨房用的,哪是办公室用的,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们那个水塔现在还用吗?”
办公室主任一时摸不着薛家良的意思,就说:“自从买水后,水塔就不用了。”
薛家良说:“恐怕你们到外面买水的话,不是为了成本问题,是怕喝了毒水吧?”
办公室主任尴尬地说道:“薛市长,薛书记,上次我们请专家化验了,厂子周边的水源没有污染。”
薛家良很反感姚主任这句话,凌厉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说道:“你敢对这句话负责任吗?”
姚主任对薛家良的态度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当然不敢负这个责任,就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是专家给出的结论。”
薛家良觉得没有跟他纠缠的必要,就说道:“姚主任,你们不喝这里的水,你说是为了节约电费,恐怕连傻子都能算出买水的成本要远远高于热水炉的成本,你呀,就别遮遮掩掩的了,你们知道水里有毒才不喝的。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我们这里的庄稼、这里的老百姓,他们天天都吃这里的水,我看呀,你这车水不要卸了,先给宝水村拉去吧,然后,这三个村,没村每天供应两车这样的水。李学文!”
“到!”宝水村支部书记早就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薛家良说:“你派人,压着这车水,先给你们村送去,其它村子马上由姚主任安排。”
姚主任一听,急忙走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薛书记,这个我做不了主啊,要跟厂领导商量,您不能让我为难啊!”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你就地给厂领导打电话,就说我说的,宝水等三个村子,每村每天供应两车水,就这个车的标准。”
姚主任没办法,掏出手机,背过身去,小声在电话里嘀咕了一阵后,他拿着电话来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我们唐总要跟您说几句话。”
薛家良接了过来,心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位老总躲着不见,一说让你们给村里送水了,你也冒出来了。
他对着电话,没好气地刚要说话,就听里面的人说道:“薛市长,您好,实在对不起,我在省里办事,老百姓集会的事我听到了,但我现在回不去,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给地方领导添麻烦了,这样薛市长,一切由您做主,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从明天开始,厂里出资,给三个村子开始送水,您说送到什么时候就送到什么时候。”
薛家良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信心解决好今天的事。”
唐总说:“等我办完事,专程去拜访您,我马上给厂部打电话,让他们安排午饭,大冷的天,大家就别走了。”
薛家良说:“那吃饭的人可是不少呢。”
唐总笑了,说道:“您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哪怕每人一碗热汤面都行。麻烦您把电话给姚主任。”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姚主任,姚主任听着,不停地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送水的事……好的,我照办。”
姚主任挂了电话后,走到送水车面前,跟司机说道:“师傅,这车水不要卸了,拉到宝水村,一天两车,另外,再给曹庄和白庄也送两车,回来跟厂子结账。”
“每天都送吗?”司机问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姚主任说:“每天都送,什么时候通知你,你再不送。”
司机非常高兴,想想三个村,每天两车水,这可是一笔大订单啊,他兴奋地说道:“好嘞。”
宝水村支部书记派了一名村干部跟车回去。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鼓掌叫好。
厂办会议室,薛家良和镇领导以及厂方代表姚主任,跟三个村的村民代表进行了谈判。
村民们的诉求很简单:药厂立刻停产,上马排污设备,再也不能往柳河排污了,另外,对于这几年造成的污染,药厂要予以适当补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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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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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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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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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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