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天晚上她一直信誓旦旦地跟她母亲说,已经成为奉城少将军的陆沉答应过她,一定会来娶她。可只有天晓得,她心里根本没那个底气,甚至都怀疑今天陆沉是不是根本不会来了,他会不会只是哄她骗她的,种种纷杂的思绪使得棠茵一早上心都在砰砰乱跳着,一刻也无法安定。
直到此时,亲耳听见陆沉的求娶,还是在棠宁面前,光明正大地求娶,棠茵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甚至一时间她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只觉满足、得意、爽快、兴奋、期待各种情绪在她的心头不断发酵着,耳旁都是打趣起哄的声音,羞得棠茵忙不迭地垂下了头。
就这么低头等了半响,始终没等来陆沉的下一句话的棠茵试探性地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一瞬,发现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陆沉正愣愣地看着她的身侧。
见状,棠茵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站在一侧,此时正垂着头,叫人根本看不清楚表情的女人,不是她那位好大姐,棠宁,还能是谁!
只一眼,就叫棠茵立刻咬紧了牙关,她完全想象不到都已经这种时候了,棠宁竟然还在妄图勾引陆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棠茵蓦地捏紧拳头,她不能发作,绝对不能发作,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要笑,对,一定要笑。
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心理建设的棠茵,硬逼着自己扯开了嘴角,随后小步跑到了陆沉的面前,伸手就抱住了他的手臂。
“陆沉哥哥,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
棠茵看着陆沉英挺侧脸的眼眸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一样,可见自己话都说成这样了,仍没能引来陆沉的注意,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后,棠茵直接大大方方地拉着陆沉就往大厅里头走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说话间,她已经将陆沉带到了棠宁的面前,笑得一脸单纯无害,“我姐姐棠宁,姐姐你认识他的对吗?其实,昨天晚上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原谅我昨晚没有勇气跟你彻底坦白,而是先跟你求了原谅……但我想说的是,我是真心喜欢陆沉哥哥的,我跟他就像是你跟徐大哥一样,你们两人在一起五年了还那么恩爱,现在甚至就快要结婚了,我想你一定是懂我的感觉的对吗?”
说话间,棠茵一只手还挽着陆沉的手臂,另一只手直接就拉住了棠宁垂在身侧的手指。
“其实说实话,我现在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姐姐你的祝福了,所以,姐姐你可以祝福我吗?”
棠茵表情认真又虔诚。
这恐怕应该是棠茵这一辈子到现在为止说得最真诚恳切的一番话了。
也是这时,被带着来到棠宁面前的陆沉第一眼就注意到棠宁捏着自己裙摆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女人的指骨都开始泛起白来,可她却仍旧在不断地收紧手指,直把裙摆都捏得皱皱巴巴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骤然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缓缓抬起头来,视线径直与面上带笑的棠茵对视到了一起,并没有分给一侧的陆沉一丝一毫的意思。
此时的棠宁,也不知自我调整了多久,竟只有眼尾微微有些发红,眸中水光一闪即过后,就彻底恢复了静默与平和。
而这一头,几乎在棠宁抬起头之后,陆沉的目光就凝在了她的脸上再也没离开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注意到棠宁穿着的衣裳,竟然是五年之前,他们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裙子。
即便几年过去了,他仍记得当日他看见穿着这条裙子的棠宁时,到底有多么的惊为天人,甚至还在心中暗暗许诺过,这一辈子他都一定不会辜负她,会对她好,好一辈子……
汹涌而至的回忆,使得陆沉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狠狠攥紧,疼得他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魔怔了一样这般羞辱伤害棠宁?
为什么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只要一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和棠宁说不定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她不会再原谅他了,她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来了……
他们,可能从此就,彻底结束了。
心里不断这么想着,有那么一瞬间,陆沉甚至打从心底里生了逃离的心思,直接逃离掉这样的场景。
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异样的棠茵,不晓得出于什么心理,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中属于陆沉的手臂。
站在两人对面,棠宁定定地看着两人紧紧挽在一起的手臂,嘴唇轻动了动,随后扬唇笑了笑,许久,这才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地开了口。
“恭喜。”
她说。
一听棠宁这么说,棠茵的脸上便立刻漾起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来。
“谢谢大姐,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陆沉哥哥,你也谢谢姐姐啊,你都不知道,从下到大我姐对我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想我幸福,以后啊,你要是敢欺负我一下,旁人不说,我姐姐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棠茵颇有些骄傲地这么炫耀道。
因为脸上的笑实在是有些维持不住了,棠宁抿了抿唇,道了句失陪,抬脚就想往前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嗅到棠宁身上熟悉的香味,心头的冲动叫陆沉几乎是克制不了地想要去拉棠宁的手臂。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棠家小楼的外头忽然传来一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着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屋子里的众人便看见两列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两人一组抬着用红绸绑好的聘礼就快步小跑了进来,训练有素地放下,出去,后头的人再进。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没一会儿,棠家的大厅里就有些放不下了,可前来送聘礼的人却仍旧没有停下,大厅里放不下,他们就放在了院子里头,不过片刻,棠家的小院里便满满当当地都摆着各色聘礼,引来前来观礼的客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这……这……陆沉你这手笔未免也太……”
见状,棠母已经喜得合不拢嘴了。
棠茵也惊喜莫名地往一旁的陆沉看去,她原以为之前就是陆沉哥哥准备的所有东西了,却没想到现在……
一时间,早就对陆沉芳心暗许的棠茵,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柔情蜜意,听着耳旁她的那些同学同事们传来的艳羡声,棠茵赶忙用力咬住了嘴唇,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了地泄出一丝化不开的甜蜜来。
她怎么这么命好……
不比众人的惊叹诧异,站在棠宁身旁的陆沉的心却咚地一声就坠了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迅速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因为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他准备的,既然不是他,那么……
便是这时,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于院子外头骤然响起——
“海城徐司年,今日上门,是想要求娶贵府的棠宁小姐为我的合法妻子,以后不论生老病死,贫贱富贵,都会携手相随,不离不弃。”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棠宁猛地抬头,直接就与门外坐在轮椅上,眼神坚定的徐司年对视到了一起,只一眼,一滴眼泪无来由地顺着她的脸庞滑落而下。
啪嗒。
“徐司年……”
她低喃了声,看着院中的那个男人,耳畔回响着他刚刚亲口说出的求娶辞,一下子,内心所有的委屈、难堪、悲伤汹涌而出,眼泪直接大颗大颗地落下,像是根本忍不住似的。
看着这样的棠宁,在众人的注目下,徐司年第一时间就推着轮椅来到了她的身旁,然后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要帮她擦眼泪。
看到徐司年的动作,棠宁顺从地半蹲下-身子,任由对方仔细又认真地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拭去,还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发丝,捧起她的脸颊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那么,请问棠宁小姐,你可否愿意答应我?”
徐司年的声音很低很轻,就像是一片雪花在最深的夜里,从天空缓缓落下,漆黑的瞳仁却盛满了笃定与真切。
看着这样的徐司年,棠宁表情怔怔的,随即就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动了动嘴唇,虽然没有说出一句字来,脑袋却已经轻而缓点了点。
而就在她点头的一瞬,徐司年立刻弯起了嘴角,眸中一下子布满了孩童一样的欢喜与兴奋。
这样温馨甜蜜的时刻,一道女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天哪,姐姐你真的藏得好严实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今天……虽然说以前也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好事将近的消息,可我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真的,太好了,没想到今天的日子竟然这么好,我和陆沉哥哥,你和徐大哥,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姐姐……我真的太为你开心了!”
棠茵赶忙来到了两人的身旁,真心实意地这么说道。
毕竟如果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觉得有些不甘不忿,但现在不一样,刚刚陆沉看棠宁的眼神太危险了,他绝对不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棠宁嫁给徐司年,他的心里,依旧有棠宁……
可能只有等棠宁真正与徐司年结婚了,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所以棠茵的恭喜简直不能再真心了。
“陆沉哥哥,你为姐姐开心吗?”
说着恭喜的话,棠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便笑吟吟地朝身后不远处的陆沉看去,却在看清楚男人脸色的一瞬,心骤然沉了下去。
另一头,陆沉从刚刚开始,脑子就是木的,完全运转不了了,而他的视线也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棠宁。
他原以为之前看到棠宁背着他和徐司年那样亲昵地参加什么金婚派对,还对他人的打趣选择默认时,就已经是最痛的了,却不想他还可以更痛。
心脏因为剧痛早已紧缩到了一起,原先在海城这里的医生的照看下,已经好多了的后脑,此时则像是被人拼命钉入一根又一根的长钉,疼得钻心蚀骨。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眨眼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这副模样可以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更别说向来最为看人脸色的棠茵了。
棠茵脸上的笑越来越僵,越来越难堪。
周遭众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另一头的徐司年没有得到陆沉的嘱咐,直接开始和棠母寒暄起来,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陆沉的动静。
余光一瞥到对方似是想要上前的脚,徐司年就迅速结束掉与棠母的聊天,伸手拉起棠宁的手,笑着解释道,“……阿姨,要是家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先带宁宁离开吗?因为之前我就和一位来自法国的设计师约好了,史密斯先生准备亲自给宁宁量好体型后,亲手给她做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现在时候不早了,所以……”
一听见徐司年这么说,棠母哪里还顾得上寒暄,急忙开口道,“你……你们去,你们去,应该的,宁宁,司年腿脚不方便,你照顾照顾他啊!”
因为没有注意到陆沉和棠茵的眉眼官司,棠母对于此时给她大大长脸的徐司年、棠宁的态度实在是温和的不得了。
闻言,徐司年又对着棠母微笑了笑,一边拉着棠宁的手,一边眼神示意身侧的阿胜推他离开。
棠宁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往外走去,却不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慌急忙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手臂便被人一把狠狠攥住。
猛地转头,棠宁对上的便是陆沉猩红的眼。
跟在他身后的是匆忙赶来的棠茵,尽管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还是按捺下自己所有的不快与难受,打起圆场来,“陆沉哥哥你干什么啊?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姐姐吗?你别不识趣了,姐夫都说一会要带着她去看婚纱了,什么事情你直接问我就行了……”
可棠茵的话音未落,陆沉嘶哑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别走,宁宁……”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股别样的脆弱,双眸越来越红,里头布满了恐慌与哀求。
“不要走,不要跟他走,不要嫁给他……”
陆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突兀又清晰。
陆沉当前好感度:96。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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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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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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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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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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