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第 144 章 没有天日
  月色下,回响着“呼啦啦”的声音。

  那是魔骑军队中战旗击打夜风的声响。

  先是一个人勒着战马转了身,紧接着所有战马都掉了头。

  无数双暗橙色的眼睛,鬼魅般注视着那位陌生的殿下。

  战马背上的骑兵,也透过半镂空的头盔冷冷地注视着他。

  很快,军队往两边退去,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人一骑,从后方缓步走来。

  魔骑的战马和制服都是灰黑色的,如火焰焚尽后扬起的沉沉飞灰。但这个人不同。

  他穿着雪白的战甲,所骑的战马也是浑身雪白。穿过爆/炸遗留的烟尘、飘忽不定的火光中,这一人一骑依旧一尘不染。

  这些雪白的装饰,与他璀璨耀眼的银色短发相得益彰,

  一旁,有人高声呼道:“北州王之子、北州贪狼将军——千风烬殿下,驾临眠花城!”

  砰。

  砰砰。

  长街两头开始,一直往外延伸;一层层的魔族全都单膝下跪。

  “——见过千风烬殿下!”

  千风烬骑着雪白的马,自半空缓缓而落。他戴的头盔也是银白的,镶着金色镂空的花纹;在这头盔下,是一张年轻而精致的脸庞。

  他悬停在两人前方,战马的马蹄正好比两人的头顶高出一些。

  寂静之中,千风烬的目光停在了少魔君那头长而柔艳的银发上,并且多停了一会儿。

  一种隐约可以称之为嫉妒的神情一闪而逝。

  “你们杀了我北州的将军。”他冷冷道,“为什么?”

  “为什么?”少魔君奇道,“都说了,你们碍了我的眼、坏了我的事,你莫非是个聋子听不见,还是过于愚蠢无法理解?”

  高高在上的北州王之子微微红了脸,好像一朵娇艳的花。

  但这不是善意的花,而是愤怒浇灌出的颜色。

  他的眼神更冷,精致年轻的面容也显得更凛冽。他抬起右手,那只手正握着一柄霜色的长/枪。

  “妨碍军务,不敬尊上,当杀!”

  千风烬周身的魔气陡然爆发!

  霜色的长/枪绽放出霜色的花,如冰雪燃烧出的火焰,爆裂四散而去,又将敌人重重围住。

  重重的火焰正中,是少魔君无动于衷的面庞。

  也不算无动于衷,因为他毕竟皱了皱眉。

  但是,也仅仅是皱了皱眉。

  只在这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之间,空气凝滞了。

  霜色的火焰也凝滞了。

  令人战栗的魔气也凝滞了——不,这并非凝滞。

  而是臣服。

  在更浓郁、更凝实的魔气之前,在更高等的血脉面前,所有魔族都不得不臣服。

  千风烬僵硬地立在他那雪白的战马上,而他的战马甚至比他更加僵硬。

  他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伴随大颗的汗珠缓缓滴落。

  “血脉压制……不,你怎么可能……我乃北州王之子……”

  少魔君无视了他因激动和恐惧而语义混乱的话。

  他只是皱着好看的、细而锋锐的眉毛,说:“忘了说,我也很讨厌别人在比我高的地方说话。”

  话音刚落,雪白的战马就发出一声哀鸣,并从半空重重跌落在地,发出好一声闷响。

  雪白的骑士也随之跌倒在地。

  他试图站起,却发现肢体僵硬——刻在血脉中的恐惧在警告他,让他不得不匍匐以示臣服。

  噗通。噗通噗通。

  无数漆黑的战马与漆黑的魔骑,也纷纷坠下。

  四周忽然更加安静,连地下城中的不安与惨痛的呻/吟也低了下去。

  夜风淡淡拂过,拂起少魔君玄色的衣角;上面的花纹暗红如血,在月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站在街上,面前匍匐着一匹战马和一名王族。

  四周还有的战马、魔骑,还有惶惶不知来去的人们,在繁华绮丽的街道上瑟瑟而拜。

  月色之下,街上一时只站立了唯二的两个人。

  少魔君瞧了瞧脚边的北州王之子,又瞧了瞧四周死鱼般一动不动的人。

  他露出恍然之色,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叹息道:“阿宁勿怪,我一时情急,就忘了我们原是打算低调的。”

  谢蕴昭:……

  什么你原来打算低调吗?你说过吗?

  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把锅推给我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魔族的血脉压制这么厉害好吗?

  她心中憋了一堆话,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好气又好笑的三个字:“知道了。”

  少魔君立即绽放出欣喜温柔的笑容,含情脉脉道:“夫人真是通情达理。”

  谢蕴昭也微笑:“而你是戏精附体。好了,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少魔君一点不恼,反而被逗得哈哈笑起来。他苍白的面容浸染着月光,肌肤镀了一层细腻的银光,让他整个人好似在发光;但奇异的是,这层光辉反而让他的笑容更显阴冷。却也还是俊美惊人。

  “我想想,我想想……有了。他们不是要将地下城的人拿去填战壕?我瞧人太多,说不得要将战壕给堵了。不如将这群人杀光,将他们扔去填战壕,岂不是两全其美?”

  地上的千风烬挣扎抬头,下巴上已经汇聚了好大一颗汗珠。他满面愤怒,却也难掩神色中的惊恐。他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拿去填战壕尚未可知,但眼前的这个人要杀了他们……却必然是轻而易举。

  “你……”他嘴唇颤抖,冒出来尖利的一句,“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北州王!”

  少魔君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哦。”他好声好气,认真地说,“那我的夫人是阿宁。”

  千风烬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问:“什么?”

  少魔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夫人是阿宁。”

  “……你的夫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少魔君唇角一勾,眼中血色沉下,“所以,你是谁的儿子……又跟我杀你有什么关系?”

  千风烬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看待怪物的目光看着他。

  少魔君却只含笑看夫人:“阿宁你说,要不要杀了他们?”

  谢蕴昭移开目光,看向千风烬。

  这位北州王之子也艰难地将目光投向她。他眼中同时跳动着愤怒和恐惧,还有隐隐的乞求。

  谢蕴昭看着这样的目光。

  她说:“好啊。”

  只有两个字,简单的两个字。

  莫名地,长街却更安静了。

  千风烬呆滞了一息。极度的恐惧和莫名,终于让他那颗充满混乱的头脑开始转动。

  “你们不能这样做!北州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想在大战当前之际挑起内斗吗!!”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会落入此刻这种境地,并很快得出了结论,“如果是为了地下城的贱奴……我可以放过他们!我可以不追究你们杀死白浪军将领之事……!”

  谢蕴昭不再看他。

  她对少魔君说:“你要杀就快点。”

  如此冷淡平静,反而让少魔君笑容微滞。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位夫人,仿佛想凭借目光拂去她面上的伪装,再透过她那双漂亮明澈的双眼,一直看到她心中,一寸寸将每一分真实的情绪翻出再掰碎,仔仔细细地分辨清楚。

  可惜即便是少魔君,也看不穿人心的全部。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悦起来。

  于是他淡淡道:“也好。”

  一种无声的颤栗弥漫开来。

  “——等等,殿下,千山寂殿下——等等!!”

  一片匆促的紫色幽光如迷雾散开,急急拦在少魔君与千风烬之间。

  这是一片由无数细如牛毛的紫色小针组成的雾雨,仓促地在千风烬身前结成一个守护的阵法。

  少魔君也不急着动手。他只稍稍抬眼,斜睨去一眼。

  他那莫测的神情,谢蕴昭觉得可以将之解读为:很好,来了一群可以被迁怒的。

  来人似乎也解读出了这一含义,因为无论是她的面色,还是那片哀愁幽怨的紫色针雨,都一齐震颤了一下。

  水红衣裙艳丽飘逸,迷离美目含情带愁,举手投足间是梦幻般的、绝对的曼妙绮丽——这是眠花城城主,奉星。

  只不过此刻她匆匆而来,比苍白更苍白的面色说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也消解了那绝对的美丽。但即便如此,当她踏着月光而来,她也与这片长街上的浮华夜色融为一体,而与那些贫穷的、肮脏的、在腥臭中呻/吟不断的事物……仿佛绝缘。

  她是一朵艳色惊心动魄、毫无瑕疵的花,由根部看不见的累累白骨供养而成。

  “千山寂殿下!”

  奉星看上去,比当日她面临少魔君的威胁时更加慌张,哪怕她在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她身后有部下跟随而来。显然,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也做出了决定。

  奉星盯着少魔君,决然道:“殿下,是奉星怠慢,方才惹怒殿下。千风烬殿下之事,也是因眠花城而起。眠花城愿向千山寂殿下奉上十二月花令,并上品魔晶十斤,望殿下恕罪!”

  她这是之前商量好的沉金石也不要了,十二月花令也免费送了,还倒贴十斤上品魔晶。

  上品魔晶价值极高,且向来有价无市,只在魔族的贵族之间流动。一斤上品魔晶就可以换一千斤中品魔晶,十斤就是一万斤。

  如果以生活水平来比较,那么整个地下城坑蒙拐骗一年,大概能赚到十斤中品魔晶。

  奉星咬着牙,显然是真准备大出血了。她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眠花城虽然富贵,却是北州王下辖的城市;每年眠花城的税收有一半都供给了北州王。

  其实,奉星之所以故意将时间往后拖延,一来是因为十二月花令确实不在她身边,二来……她也未尝不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传承之战开启,各位有野心的候选人都在搜罗花令。奉星早几日就得到了千风烬要来眠花城的消息。

  千风烬是堂堂归真境,多年来又在白浪军中历练,在整个北州也排得上名号。按奉星想来,北州王之子应当能够压过这位陌生的、不闻其名的千山寂殿下,便是输了,千风烬也不能怪到眠花城头上。

  哪知……这千山寂殿下不仅实力强横超出她的预料,更是疯得超出她的预料!

  谁会因为一群贱奴而先杀魔将,再杀诸侯王之子?什么被打扰了的鬼借口……分明就是为那群没有眼力、活该死了的贱奴出头!

  反正,奉星是这样想的。

  虽然千风烬并非北州王嫡子,但若是让他在眠花城出事……

  她悄悄打了个寒颤,咬牙道:“千风烬殿下也是心急为同袍报仇,千错万错都是地下城这些贱奴的错……望千山寂殿下恕罪!”

  少魔君露出一种过分刻意的惊讶之色:“阿宁,她说都是地下城贱奴的错呢。”

  谢蕴昭平淡道:“若说有因才有果,她这话也不算错。”

  “是么?”

  少魔君含笑反问,却似乎并非为了得到答案。他又悠悠道:“花令,上品魔晶,嗯,真是大手笔。奉星城主真是亏了。”

  “但是……原来我看上去,是这么缺魔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么?”

  他笑意和煦,眉眼似有春水盈盈——却是飘满了鲜血的春水。

  奉星等一众贵族俱是面色一紧。

  有人色厉内荏道:“千山寂殿下莫要太过分!千风烬殿下好歹是北州王之子……”

  啪!

  奉星神色一厉,反手一个巴掌重重打在那人的脸上,将他打得满脸是血,又向后一个趔趄晕倒在地。

  “有你和千山寂殿下说话的份吗?滚!”她声若寒霜。

  少魔君瞧着这一幕,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有意思。”

  他说:“阿宁。”

  他的目光一转,便是柔情流露;其余魔族也不由自主跟着转了目光,有些意外地看向那雾棕色长发、容貌甜美妩媚的女性。

  一时之间,谢蕴昭成了瞩目焦点。

  她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个戏精:“干什么?”

  少魔君柔情款款:“你怎么看?”

  谢蕴昭:“用眼睛看。”

  少魔君:……

  他顿了顿,不过笑容却依旧深情缱绻,足可上戏台演一出大戏。他柔声道:“阿宁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阿宁的。阿宁要杀他们,我就一个也不会留,阿宁若说留他们一命,我也一定遵命。”

  此言一出,其余魔族又是意外,又是紧张。

  有人思量:这女子看着普普通通,想来也狠不下心肠?

  有人惴惴:这女子是否有足够的见识,知道就算是魔君的继承人,也不好随意得罪四大诸侯?

  还有人壮着胆子,试探发声:“这位……这位殿下,请您千万好生思量啊!”

  谢蕴昭确实好生想了想——大概三息的时间。

  然后她问少魔君:“你都听我的?”

  青年笑眯眯点头:“都听。”

  谢蕴昭说:“行,那你站着别动。”

  少魔君:……?

  在他略有茫然的注视下,谢蕴昭弯下腰,伸手在千风烬颈侧重重一劈。

  千风烬比她修为高,但因为少魔君的血脉威压,他不敢反抗,竟是只能由着谢蕴昭劈他脖子。可他身如金玉,又得血火多年淬炼,被劈了一下后只是眼前发黑,却没能晕过去。

  他瞪着谢蕴昭。

  谢蕴昭无辜地看着他。

  “对不起,失误失误,我再用力点儿。”她安慰完,又是重重一下劈下去。

  啪。

  啪啪。

  啪啪啪。

  跟打苍蝇似的,打了七八下。

  千风烬带着通红的脖子,终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满城魔族瞪眼看着,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唯一一个敢出气的少魔君,则一脸心疼:“阿宁,手疼不疼?”

  谢蕴昭说:“你别动。”

  说话时,她已经往前走去,将少魔君抛在身后。

  青年望着她的背影,唇边微笑依旧,眸色却变得晦暗。他的手下意识抬了一点,却又即刻握成拳,掩在玄色衣袖之中。

  谢蕴昭一直走到了白浪军前。

  这些兵士伏地已久。虽是忐忑震惊,但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依旧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素质和纪律;饶是心跳加速、血液奔流,他们也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求饶。

  相比那满口“我乃北州王之子”的千风烬,这些士兵更加配得上“军纪如铁”四字。

  却也让面对他们的谢蕴昭不由皱眉,心中浮起担忧。

  她眼中有杀意浮现。

  但理智约束住了她。

  她不是少魔君那个脑壳坏掉的家伙。她知道,如果在无数人见证之下杀光这支军队,等待她和师兄的必然是铺天盖地的追杀,而这与他们的任务目标相悖。

  她伸出手,手中握着一把扇子——是伪装成普通折扇的五火七禽扇。

  逐渐黯淡的月光下,她手中的折扇泛出一缕青色的灵光。

  微光融入月色,散向谢蕴昭面前的白浪军,也覆盖了她背后的千风烬。

  对面凝神观察的奉星等人,立即机警地后退。若非碍于少魔君,他们恐怕会当场出手阻拦谢蕴昭——可惜他们不敢。

  所以……

  所有被微风拂过的魔骑,都闭上了眼,安睡过去。

  战马也同样陷入沉眠。

  八百名的魔骑,还有那浑身雪白的千风烬殿下,纷纷倒地不起,呼吸均匀。

  有人怔怔半天,狐疑道:“只是睡着了……?”

  当然不止是睡着了。

  【百灵金羽: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愁绪满怀,长眠解忧。被攻击者将陷入沉眠,且在一定时期内被削弱三成实力。】

  自从谢蕴昭在柳清灵那里得到百灵金羽,她还没有使用过。

  虽然柳师姐无心修道,可百灵金羽的力量却十分强大。因为它的作用不会根据敌人的境界而变化;即便是归真境、玄德境的修士,只要给谢蕴昭施展的时间,对方照样会被削减三成实力。

  而且所谓“实力”,同时包括灵力和神识,对魔修而言就同时包括魔气和精神力。

  谢蕴昭目前是神游圆满的修为,大致能让这群魔骑昏睡一整天,并在三百天内都只能使用七成实力,其中也包括千风烬。

  三成实力——足够他们从“脱颖而出”变为“泯然于众”,尤其是那位有志于魔君之位的千风烬殿下。

  谢蕴昭捏着扇子,回过身。

  隔着月色,少魔君在轻轻为她鼓掌。

  他笑问:“只是这样了吗?”

  ——不杀了他们吗?

  谢蕴昭知道,少魔君的脑内多疑小剧场大约又开始了。他或许会觉得,如果真是仙门子弟,一定不会错过杀死敌方军队和重要将领的好机会;而如果是魔族里的谁谁谁派来的间谍,才会如此“顾全大局”。

  她有些伤感地想:没办法,你能跟一个连自己任务目标都忘了的“卧底”说什么呢?还不是只有她操心劳力。

  所以她继续面无表情:“你站着别动。”

  五火七禽扇再扬。

  清风如绳,接连卷起了魔骑的芥子袋——就是魔族的乾坤袋。他们的家当、宝贝都放在芥子袋中。

  无形的风裹挟着数百芥子袋,接着,这些袋子被粗暴地扯开、倒过来,“哗啦啦”地将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四周响起一点刻意压制的惊呼,因为声音太低而汇聚成一片嘈杂之声。

  碎魔晶、大块的下品魔晶、中品魔晶、无数形状各异的宝物……被倾倒在了地下城炸开的洞口边缘。

  谢蕴昭依着散发的力量波动,将其中很好的东西挑了出来,反手扔给少魔君:“接着。”

  少魔君伸手捧着,眨眼道:“阿宁倒是不客气。”

  “跟你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句话莫名讨好了少魔君,让他的笑意轻盈不少。

  此外,千风烬的芥子袋也被谢蕴昭扔给了少魔君。

  她又看向另一头的奉星等人:“拿来。”

  众人一愣,接着就觉得脖子凉飕飕——原来是少魔君凉凉的目光。

  他们忙不迭地解下芥子袋,恭恭敬敬送到少魔君手边。

  谢蕴昭继续指挥少魔君:“把下品魔晶和中品魔晶全部给我,其他的你自己拿着。”

  少魔君叹气道:“阿宁当我是收破烂的?”

  可他说归说,做得倒是利索,笑眯眯的似乎还颇为乐在其中。

  很快,大量中、下品魔晶,和一些不太值钱的药品、武器、实用道具,在洞口边小山似地堆了起来。

  地下城里有人在小心地张望。

  谢蕴昭朗声道:“地下城的人听好。你们每人可以从这里领半斤中品魔晶、五斤下品魔晶,三份药品和三种魔器。但是拿上东西之后,你们必须离开眠花城,去其他地方定居,并且发誓今后除非必要,不得主动伤人,也不能故意害人。”

  “你们没有钱,就给你们钱。但是这钱不是为了让你们不劳而获,而是给你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谁有异议也不用开口,别拿就行。”

  谢蕴昭挑了几份止血生肌的伤药,随手扔进洞中:“你们若是不信,就先拿去用。但是谁若争抢伤人,就拿命来换。”

  洞中响起一阵窸窣,隐约还有哭声——是庆幸的哭声。

  起初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响应。因为人人都在迟疑。

  半斤中品魔晶、五斤下品魔晶,再加上药品和魔器,这大约够一个人在中等城市还算安稳地生活三年。

  但随着第一个大胆的人走出来,试探着捡了几块魔晶后,逐渐就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

  很快,无数瘦骨如柴的人涌了出来。

  就像蚂蚁出巢一样,密密麻麻的人源源不断地从缺口涌出,还有其他被打开的入口。他们急切地扑向洞边的钱财;当贪婪占据了一些人的心窍时,他们习惯性地推搡开其他人,甚至掏出刀想杀了碍眼的人——

  鲜血如箭喷涌。

  意图行凶的人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倒了下去。

  人群一时极为安静,然后畏惧地朝后褪去。

  他们怯怯地看着那名女修,还有她手里那把看似普通的青锋剑。

  谢蕴昭说:“谁不守规矩,就一辈子不用守了。”

  命没了,自然不用再守。

  她身后,银发红眸的青年缓缓放下手,眼中的惊奇沉淀为些许笑意。

  他忽然道:“你们,都发个魔种誓。谁以后如果无故伤人,就……唔,自爆而亡吧。”

  谢蕴昭略略一怔。她却是并不知晓魔种誓的存在,听上去这和修士的道心誓有些像,属于不得违抗的誓言。

  不少人都犹豫了,不愿意发誓。但在少魔君的威慑下,就算不愿意,那也得变成愿意。

  在密密麻麻的人潮里,谢蕴昭瞥见了风伯三兄妹的身影。风伯在之前的爆/炸中受了些伤,但并不严重。她之前给他们的中品魔晶,差不多够他们搬离地下城、安置新家,如果节俭一些,还能再有几个月余裕。

  现在加上这一份钱财,这三兄妹就能更宽裕些。有了魔种誓制约,谢蕴昭也就随他们去。

  等众人发过了魔种誓,少魔君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就大袖一挥,干脆将相应分量的物资送到每个人怀里。

  谢蕴昭见他举重若轻,就说:“你再把他们送出城外,分散些,不过也别把人家一家人分开了。”

  少魔君顿了半晌,方才笑叹:“阿宁指使起我来……真是不见外。”

  他又再一甩手。

  密密麻麻的人就都消失了。

  谢蕴昭做完了事,又把剩余的财物都收起来。地下城居民足有数万,却都没有分尽堆积的魔晶。

  她回头看见奉星等人还在看自己,眼神颇为古怪。她想了想,恍然:“哦,你们说的花令、百斤上品魔晶还没给吧?”

  有人脱口道:“殿下那里分明已经拿去了数十斤上品魔晶……”

  于是这人也被奉星城主一巴掌呼在了脸上。

  她干脆道:“殿下说的是,我这就奉上孝敬。”

  谢蕴昭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少魔君收了一面刻着桂花的淡黄令牌,以及一个装满了上品魔晶的芥子袋。

  此外,当陆昂架着双角犀牛飞车而来时,她发现,连犀牛和车驾都被装饰上了昂贵的宝石,而陆昂本人也换了一身做工精良的衣袍,人都显得精神抖擞不少。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一旦一个人跪了,就跪得分外彻底,恨不得把以前没跪时候漏下的全给补上。

  “走了。”

  少魔君牵着夫人,上了车。

  落下的车帘隔绝了他那让人寒气直冒的笑意,也让外头的一众魔族终于敢露出各色表情——但,这与车内的人又有何干系?琇書網

  当双角犀牛带着车驾在夜空中又一次驰骋而去时,奉星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又算了算这一次失去的钱财,再想一想北州王那边肯定又要眠花城来安抚……真是欲哭无泪。

  说不准,未来百年内眠花城都难以恢复元气,“十万大山富贵第一城”的名头也要让给其他人了。

  正是众人五味杂陈之时,又有飞马嘶鸣之声响起。

  几名青甲战士骑着棕色的飞马,从另一个方向飞驰而来,降落在奉星等人身边。

  为首之人有一头银蓝色的、柔滑如缎的长发,和一张琉璃般秀美纤弱的面庞。

  他挑眉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女子般的容貌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奉星,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惹了这么大的事?”他挤兑道,“惹上什么大人物了,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开心开心。”

  他背后的几人也跟着笑出声。

  奉星眼中冒出怒火。

  她冷冷道:“溯流光,你少幸灾乐祸!就你们妖族那小猫两三只,还远不够我瞧的!”

  “凭你们也想掺和传承之战?不自量力!”

  这身着青甲、骑乘飞马的魔族将领,竟然是修仙界失踪有段时日的溯流光。

  他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双角犀牛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啊。”

  ……

  双角犀牛飞车之中。

  这一回,闭目养神的是谢蕴昭,而饶有趣味打量她的是少魔君。

  “阿宁。”

  “做什么。”

  “阿宁做了好事,为何心情还不爽利?”

  谢蕴昭一板一眼:“可能因为某个戏精太高调了吧。”

  肯定要被人盯上了。

  某个戏精毫无反省之意。

  他慢悠悠地问:“阿宁,为何你不杀地下城的骗子和杀人犯,却想杀白浪军?”

  “我没杀。”

  “但你想杀。”

  谢蕴昭睁开眼,对上那双幽深的血色眼眸。

  “因为立场问题。”她平静道,“师兄,虽说你脑袋不大灵光了,记忆也没了,但我们的任务总是要完成,而我们身后也总是有需要守护的人和事的。”

  “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忘记了、看不见了,就不存在了。”

  她记得边境发生的一切,也记得她认识的人们此刻正在为保护他们的世界而战斗。

  她不杀地下城的人,终究是因为她只是这里的过客,不是审判者也不是一切苦难的终结者。

  她想杀白浪军,却无关她个人喜好和善恶。

  她罕有的严肃终于让少魔君收起了笑容。

  他定定地望着她,忽道:“阿宁,你的真名是什么?”

  “谢蕴昭。”她说,“你伸手过来。”

  他依言伸出手掌。她就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谢、蕴、昭。

  “你有时也叫我长乐。”她说。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目光渐渐落在自己掌心。待她写完,他便缓缓握拳,好像掌中真的有个什么东西能让他握住。

  “谢蕴昭……”他沉默片刻,忽而低声道,“昭昭,阿昭,好名字。”

  她不禁一笑——真心的笑。

  “你信了?我还以为你不会信。”

  少魔君含笑摇头,却不知他这摇头是说不信呢,还是没有不信。

  他轻声说:“天日昭昭,可是十万大山中没有太阳,又何来天日?”

  谢蕴昭摸摸鼻子:“好吧,确实这里没有太阳。”

  他又笑着摇摇头,握住她的手。

  “没有太阳,”他说,“但有昭昭。”

  谢蕴昭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可少魔君也没有给她分辨的时间。

  因为他已经转过头,一手掀起了车帘。

  暗淡的月光和偏远的月亮说明,这已经又是一个魔域的夜晚。

  他问:“阿昭想如何处理手中这批魔晶?”

  师兄很少、很少叫她的名字。谢蕴昭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说:“还没想好。”

  他看向外面重重的山峦,自言自语道:“山中总是最穷的。”

  “阿昭,你想不想做一回不留名的好事?”他微微一笑,眼中氤氲着月色,便有了十分的温柔错觉,“我想你会开心。”

  “……怎么做?”

  他朝窗外伸出手。

  无数魔晶如星子向四方坠落,没入林海。它们有的悄悄落在别人的床前,有的无声无息来到了人家吃饭的缺口破碗中。

  “阿昭,不若你再想一句什么留言?”他言谈中带着促狭之意,“虽说不留名,可若什么都不留,被人揽了功劳去怎么办?”

  谢蕴昭望着他,也笑起来。

  “我想想……那就这一句。‘贵族和战争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但魔晶至少能给你一个机会’。”

  少魔君想一想,有点抱怨:“好没有文采。”

  谢蕴昭气道:“那你想。”

  “可谁让这是阿昭说的。”他又幽幽补上一句,“那就再留一张字条罢。”

  “字条……”谢蕴昭忽然问,“可万一人家不识字怎么办?”

  少魔君一本正经:“那就当神秘的功法符号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这句话其实没那么好笑,但谢蕴昭突然很想大笑。于是她大笑出来。

  少魔君看着她,很快,他也笑起来。

  他忽然将谢蕴昭拉过去,将车帘掀得更开一些,露出更多深沉的夜色。

  “你看。”他说。

  看什么?

  她还没问出口。

  夜空中忽然亮起一朵金红色的烟花。

  紧接着又是一朵。

  金红色的烟花映亮夜空,好像阳光偶然投下一丝眷顾。

  谢蕴昭茫然道:“你突然放烟花做什么?”浪费修为?

  少魔君悄悄将她抱在怀里,下巴心满意足地放在她头顶,一同去看外头的烟花。

  “没有原因。”他说,“就是想让你看看。”

  ——你笑的时候,像明亮的光芒把最深沉的夜色照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更新,第 144 章 没有天日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