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泥土路两边的是一幢幢两三层的民房,很多还在加盖当中。那些穿着跟乡下老农差不多的户主,也在跟着忙里忙外。
当然,别看他们现在穿的土,要知道到了2018年,鹿城一个县级市的GDP超过3500亿,秒杀好几个省份的总GDP,财政收入秒杀无数地级市,进出口总额可以与豫省这样的重量级省份相媲美,而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超过沪市,可见一斑。
现在鹿城已经到了爆发的当口,接下来几年,它会用超过深城的速度迅速窜升到全国百强县之首,而且自此稳坐第一把交椅,无人可撼动。
而这些老农现在加盖的楼层,以后拆迁可都是算一部分面积的,七八年后,各个都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
……
房子、票子都是别人的,跟戴鸿钧没关系。
看着那些渐渐加高的楼层,他边推着自行车边骂道:“麻痹的,房子盖这么高,风全被挡了,睡觉天天热出一身汗。”
关秋没搭腔,他的心思全在沿途的风景。
左边民房后面是水田,右边民房后面是一条小河,不过很快就会变成一条乌漆嘛黑的臭水沟。而小河后面又是成片的民宅,记忆中他就住在其中一家。
至于目前住在哪家,因为搬家次数太多,他一时还没想起来。
听着胖子一路骂骂咧咧来到路中心的一条水泥桥旁,过了桥在高矮不一的民房巷子里七拐八绕,来到一家青砖白墙的四合院外。
看到这里关秋终于想起来了,他住在进门右手边的第二家。背阴,坐南朝北,一到下雨天,后窗屋檐上就往屋里渗水,跟房东说了好几次都不修。
“汪汪汪——”
两人刚进院门,斜刺里窜出一条黑背白爪的土狼狗,冲着关秋一阵犬吠,把没留神的他吓了一跳。
胖子拎着车把吓唬了一下,“去去去,再叫回头把你剁了吃狗肉。”
关秋定定神,朝那条还在龇牙咧嘴的土狗仔细一瞧,顿时乐了。
他记得这条狗。
也就是在今年腊月里,好像就是因为屋檐漏雨的问题,跟房东闹了个不欢而散,最后以他跟戴鸿钧搬家结束。走的时候房东非说给他家门锁弄坏了,让他们赔了一套新锁钱才准离开。xǐυmь.℃òm
胖子气不过,一直嚷嚷着晚上来砸房东家玻璃,不过他没让,而是年前趁着一个天寒地冻、月黑风高的晚上,把这条看门狗牵走,做了狗肉火锅……
咳咳咳~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关秋咧嘴朝那条黑背无声的笑了笑,阳光下,露出一口森寒的牙齿。
本来还冲着他犬吠不已的黑背,突然就低下头呜咽了几声,夹着尾巴一溜烟缩进了狗窝里。
胖子没注意到这一幕,还一直在叨叨着,“你知道嘛,郑丽丽跟苗斌蔚分手了,现在跟厂里一个老员工谈,听说人家还给她买了部手机,好几千呢……”
胖子说的两人是他们老乡,当初一块从江北凤台来的鹿城。唯一的区别是,他是从职高对接过来的,没交中介费,而胖子他们是走的中介所。
关秋没说话,一直在咧着嘴无声的笑。他现在看到什么都感到新奇,哪怕仅仅是几个在以后人生中没有任何交集的名字,也令他倍感亲切。
好,真好!
走在前头的胖子来到门口,打好自行车脚撑,从口袋里掏钥匙开门。随着没包封皮的黄漆木门打开,一股霉味夹杂着十年老坛酸菜味扑面而至,跟在后面的关秋差点没呛晕过去。
“我尼玛——”
关秋捏着鼻子连退三步,眼泪都辣出来了,“你个死胖子,不会把窗户开下来啊。”
“嘿嘿嘿……”胖子咧着嘴呵呵傻乐,“后面那个木窗棂一掰就断,我这不是怕遭贼嘛。再说了,你晚上下班迟,窗户开着蚊子还不得把你给吃喽。”
“放屁,那不是有……”关秋本来想说有纱窗,可再一瞧,半截纱窗挂在窗户上,哪还有防蚊的效果。
“那你就不会把那臭袜子脏衣服洗洗,非要攒一起再洗。你当存钱呢!”
胖子抬起胳膊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嘿嘿笑道:“这天天加班嘛,下班后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也懒得动弹,我就寻思着等放假了一起洗。再说了,你老待网吧,我一个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关秋一阵无语。
他发现之前说错了,这个死胖子早年是又笨又懒。
不提他把脏内裤、臭袜子像存钱一样攒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穿三五天个把礼拜翻个面再穿的事实,他洗衣服的方式也迥异于常人。
他先是接一大盆清水,倒上小半袋洗衣粉,然后把积攒了一个月的脏衣服一股脑的丢进去放到床底下泡。至于泡多长时间,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起来。
等想起来后,他把衣服端到井池边,把脏水倒掉,用井水冲两遍完事。
就这样一个人,关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他住到一起的,还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多。
臭味相投?
不会啊,他虽然大多数时间呆在网吧,但个人卫生这块还是挺注意的,隔两天会回来洗澡换衣服。
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关秋只得归咎于那时的自己对环境的耐受力比较高。
“别废话,快去把窗户开下来透透气,还有你那臭袜子统统清出去。”
“嗳——”胖子一脸憨笑的跑去开窗户,然后把床上床下破桌子上面的裤子、袜子、内衣塞到高脚塑料桶里端了出来。
关秋等屋里气味淡了点才走进去。
出租屋很小,估摸着15个平方左右,黑色水泥地,褐色墙面,连个大白都没刮,四面墙角都有裂缝,蜘蛛网密布。尤其是后窗上方,开裂了老大一块,里面红砖都露出来了。
他左手边一张老旧的双人床,占了二分之一的空间,床头位置堆着冬天的棉被衣服;
右手边靠墙角有个灶台,台上是锅碗瓢盆,挨着旁边摆了两条破塑料凳,其中一张上面放着台电风扇,还有一张封皮剥落的破桌子。
别的就没什么了。
屋里所有东西看着都很晦暗,唯一还算亮堂的东西就是床上那条印着向日葵的新毛毯,隐约记得是胖子他妈托人稍给他的。
关秋站在屋中间打量了片刻,等适应了环境后,想着接下来干嘛?
对了,洗澡。
熬了一夜,虽然精神上不累,但是脸上却是油腻腻的,身上也不大舒服。
弯腰找了找,在床底下看到了印象中隐约熟悉的皮箱子,拉出来看了看,里面东西不多,有几套款式老旧的春秋外套,冬天的棉裤袜子内衣什么的,不过都还算干净。
翻了翻,箱子底还有一些相片,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有他母亲的,有他姐姐的,还有他在学校里拍的毕业照等等。
看了几眼关秋便放下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挑了件平角裤放床上,然后开始脱衣服,恰好胖子进来了,他随口问道:“洗浴间在哪里啊?”
胖子甩着手上的水珠取笑道:“你玩游戏玩傻了啊,这里哪有洗澡的地方,就在院子里打点井水冲冲呗。你要怕凉,放太阳下晒晒。”
关秋一愣,随后又忍不住想笑,“行,我知道了。”
在屋里翻找了会,关秋穿着短裤,抱着搪瓷盆以及塑料瓢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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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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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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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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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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