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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城说大不大,说下不小,曾经无比的繁华,现在一片萧条。
就在这个萧条的城市,竟然有两个身份尊崇的人物,或身在局中,或冷眼悲悯,不得不说让人有些意外,和那么一点点的有趣。ωωω.χΙυΜЬ.Cǒm
刘长老只身前来,苍老却不佝偻,皓首白须满面祥和,可他就站在那里,并没有盛气凌人,倒比五百锦衣卫加上数十个巡城武卒来的更有气势。
朱顶止住哭声,就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受了骤然惊吓一样,开始反过来缩在方老头儿的怀里惴惴不安,这份演技,让他在自己心里给自己点了十万个赞。
他很好奇于这个看上去有些倔强和不畏权贵的知府大人,究竟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在刚刚,他就已经看出来,这位老大人至少在表面上,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可是那刘长老所求诉的事情,已经不仅仅限于谁对谁错的诉讼之争,这已经涉及到教权和国法的争端,这已经可以说是那个被神化了的女人和高高在上的洪武大帝的争端,一个处理不好,后果可不是知府这种地方官吏能承受的起的。
国不可有二日,哪怕一公和一母。
朱顶思绪转来转去的不停飘飞,关于争权夺利这种事情,他几辈子下来虽然没有多少机会真正决策其中,但是却经历的多了。
回到他现在的境地,他反而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官府压倒白莲教,他最多不过是去大牢一日游,能做到指挥佥事位置的邹蚺,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白莲教压倒地方官吏,他更省心,无非就是顶着个白莲教徒无罪释放,这有什么,真按血缘来论,他那大部分没见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几个的一大家子,早先可都是家传的白莲教徒。
大黄刚刚已经抱住了邹蚺的大腿,想来也绝不会有事。
至于花魁姐弟?朱顶并不关心,冷血也好,麻木不仁也罢,他没什么圣母气质,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
他现在甚至在恶意的猜测,段洪老大人刚刚已经被高丽太子气的直蒙圈,站都站不稳了,这会儿会不会借坡下驴,干脆来个“晕遁”,将这个烂摊子直接交给锦衣卫?
除了刘长老,在场的其他人脸色都很难看,围观的百姓,早在刘长老那些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就被很有眼力见的邓总旗疏散回家了,然后他和几十个巡城武卒便把客栈周围封锁起来。
朱顶这才发现,这个只会低着脑袋无声抗争的小军官,居然颇会处事,至少比从刘长老来了之后就开始假装隐身的张万成要好得多。
段知府的面色很平静,至少现在平静了下来,他看向刘长老的眼睛,竟然不再夹杂其他情绪,完全没有要晕厥过去的迹象,很清明。
他正了正衣襟,理了理纷飞的长须,对着南京方向恭敬拱手,说道:
“刘长老此言差矣,圣天子自开国之初便言之以明,有作奸犯科着,纵皇子之尊亦以庶民同!
今日这方姓老人爷孙,在外邦贵使落榻之处扬声喧哗逼责,已属不敬,虽事出有因,又被恶奴打伤,其因由自有本府从中详查,自然不会让良民蒙冤,让恶人逍遥。
本府不问他出身何家,更不问他出身何门,只要是我大明子民,只要是我明州辖下,本府定会秉公而断,不劳刘长老费心!”
张万成心下一惊,万万没想到段知府会如此应对,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了,若放在市井,那意思就和“这管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显得着你吗?”相差无几!
段洪今天的为人处事,真让张万成大感意外,这哪里是平日里那个又软又孬的老好人?这明明就是一块茅房里的石头,臭硬无匹啊!
朱顶事不关己的缩在方老头儿怀里打着哆嗦,余光瞄向好像漫不经心看过来的邹蚺,悄悄的打了一个胡同里约定好的肯定手势。
他不喜欢官府,不喜欢锦衣卫,但是他更仇恨白莲教,那一夜的事情,到死他都不会忘记!能让白莲教重要人物吃瘪,他当然乐见其成。
这已经是三个人的戏码,刘长老、段洪、邹蚺,其余人包括高丽太子在内,都没有插言的余地。
段知府慷慨激昂的说完那番话之后,坦然的看着刘长老,看着他那张保养极好、看不出多少皱纹的白净脸庞,等待着老人的反应。
刘长老面色很平静,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从大风大浪里一路淌过来的他有所动容,可他反驳段知府的话,却让人心肝直颤。
“段大人此言差矣,白莲教虽在大明,却不归大明朝廷约束,白莲教徒是大明子民,却有我教圣光护佑,一切因果福报,一切错恶端由,自有白莲明鉴,人间王法,怎能判定我教民皂白?
官府多冤案,可我白莲上下却从未放过一个恶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正如段知府所说,我教下善民,自不劳大人费心。
不仅仅这对爷孙,那姐弟俩人,还有那条挺身护教的神犬,老夫今天都要一并带走。
或者大人准备将我个老头子一并羁押?”
字字诛心!
纵观华夏几千年,就没有哪个教派敢和官府这么说话,纵然心里憋着天大的坏,见到代表着皇帝的官员,也只能处处恭顺!
可这个刘长老,就是这么的硬气,硬气到牛哄哄的锦衣卫,听到这些无异于分疆裂土的叛逆之言,竟然一时间敢怒不敢言!
就因为他是刘长老,白莲教内数一数二的长者,就因为白莲教教徒太众,甚至已经有了数量可观的教兵!
牵一发而动全身,谁敢保证这个老头子今天在这里出了什么状况,那些信仰疯狂的信徒,会不会再起民乱?这种事情谁担得起?
象征着皇帝权柄的锦衣卫沉默了,张万成沉默了,邹蚺在心里斟酌着措辞也在沉默着,可有人不会沉默,在他心中,正统的华夏皇权容不得任何亵渎!
“老匹夫!竟敢口出如此狂妄之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一介布衣,口口声声白莲圣光,本官问你,那圣光何在?
你一介老叟,口口声声白莲无恶人,那本官来问你,六月十三,张家镇那一十八口惨遭罹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被摔成肉泥,待字闺中的好女娃生生被禽兽侮辱致死!那张员外善名远扬,被你白莲匪兵一口一个入世邪魔,活活烧死在自己家门前!
这就是你说的良善教徒?我呸!你也配!
老匹夫啊!本官今天就是拼着千刀万剐,这件案子也是管定了!”
段洪这些话一出口,别说他人,就连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心情的朱顶,都为之动容,别看他到明州城刚一天,可是段知府嘴里的那件惨案,他还真听方老头儿提起过。
无非是镇上泼皮作恶,被张员外多次惩处,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记恨在心,就在月前白莲教众大规模向城池聚合的时候,那泼皮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进了教兵队伍当中,摇身一变,成了统管三十个教兵的小头头。
一朝我得势,便把凶来逞;张员外一家就在那个夜晚被他满门杀尽!
白莲教四散民间之后,段知府顶着巨大压力将那泼皮和几个附近的教兵抓捕归案,可惜纵然如何审讯,也没有问出其他人的下落;不是那些泼皮多么硬气,实在是白莲教兵组成太过松散,查无可查。
几个月之前,朱顶在家乡曾经听到过段知府开场的那句话,那是徐直曾经对假扮阎王的太子说起的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个说的凄凄惨惨,一个说的大义凛然,心中无愧就,就算是满口脏言,也能震烁人心吧。
朱顶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这个看似嚅嚅,实则刚正的老大人。
刘长老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段洪那一口一个的老匹夫说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或者再懒得和段洪口舌之争,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随意,又似是轻慢,然后他向身后招了招手,那辆马车前列的半队白莲教兵便向着这个方向,行了过来。
邹蚺看着那七名施施然行来的教兵,眼角不由得一阵猛跳。
不是因为凭他的身手都看不出那七个人的深浅,纵然他们都是少见的一流好手,也绝对不可能敌得过五百战阵有方的锦衣卫。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真个动手!
他又一次扫向了朱顶,看到朱顶对着他的那个仿佛抹脖子的动作,他的心里是一片苦涩的。
“候!”
胡闹也罢,不知深浅也罢,已经这个时候,已经这种争执之间,他也真没什么好的办法,既然已经上了那小爷的这条船,既然已经准备抱住那小爷的大腿,他就听天由命,只能在心里祈求着,若今天真的捅出了什么篓子,这个孩子在大人物心中的地位,能罩着他且罩得住他吧!
这件事,朱顶罩得住他吗?朱顶没想过,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白莲教好过而已,但是好歹留邹蚺条小命,他还是有把握的。
在场五百余锦衣卫只是一个错愕,视线便齐齐的看向了实际上的主官张万成,而张万成却一心一意的看着脚底下那只不存在的蚂蚁搬家。
“我是本城锦衣卫最高阶者,紧急事宜,本官一力承担,候!”
邹蚺的身体是虚弱的,喊出的声音自然不会如何的大,可是他那仿佛从嗓子里挤出的话语,却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又或者仅仅是军规所限,五百余锦衣卫整齐划一的平举手中绣春刀,利刃随时可出鞘!
段知府脸上更加凝重起来,眼中却透着欣慰。
刘长老的脸色终于难看却隐隐有些期待起来,虽然他还是低估了段知府和邹蚺对皇权的维护,但是他却非常希望战斗真的发生,哪怕搭上他这条老命!
局势一触即发,那七个伪装成教兵的高手,就要走到近前。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马车里传来一句轻呼,分不出男女,却很有些动听。
一个长相非常清秀的少年,从马车里款款而下,手中折扇轻摇,倜傥潇洒。
他很快就超越了停在路上的七人,来到刘长老的身边,认真见礼,随后,对着段知府又是深深一躬:
“学生敢问知府大人,无心而滋扰外使却被恶奴所伤者,该当何罪?”
段知府知道这人定是白莲教中人物,却不知他问这话的目的,于是皱着眉头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纠察无心且无大过者,仗十,然事出有因又被侵袭,改判牢狱半月,罚银五两,行凶者同罪。”
那少年听完,也不犹豫,从怀中拿出纹银十两,恭敬地递向段知府:“罚银学生愿代为纳付,有余者还请大人交代狱卒给这爷孙多些宽带,老少不易,更何况,大明不罪长者,还请大人多担待。”
随后,他又正襟说道:“学生尝闻民不举而官不究,敢问大人此理可成?”
段洪沉思片刻,便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心里一时有些迷惘,只是简单的点头应是。
那少年回身向刘长老道:“有劳长老。”
刘长老一声长叹,问道:“公子教你的?”
少年躬身应诺。
刘长老看了看剑拔弩张的锦衣卫,神情若有所失,随后看向了依旧低着头看自己不再流血的伤口的高丽太子,平静的问道:“老朽敢问太子殿下,您的一身伤,是如何而来?”
高丽太子一愣,心想唧唧个思密达啊,怎么还奔我来了?
张嘴就要实话实说,却被他的侍卫队长帕布礼邴,用标准的汉话抢先答道:“回禀尊贵的白莲使者,我家太子身上的伤势,乃是不小心摔的;那花魁姐弟,太子也本要放走的,并非是逃奴。”
听到他的搭话,那少年面含微笑的对着段知府再次行礼,也不多说,就回转马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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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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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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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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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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