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吐血了,吐啊吐都快习惯了……”
到底是几世为人,他很快平静下自己的心绪,强自镇定下来,用自以为平常实则还带着些许颤抖的音调回道:“准确的说,我是一个人,一个人类!”
肉球用触角温和的拨开已经挡在它身前的三只不明生物,再出声时声音已经不那么艰涩,反而带着一种祥和的韵味说道:“不不不,年轻人,你是人类,但你与人类不同,所以,你是一只人。”
朱顶最烦的就是这种话还没说过几句,就开始卖弄玄乎的老神棍,貌似最后一个和他云里雾里东拉西扯的神棍是一个叫做王诩的老头儿,非要和他讲什么天命所趋和道法自然,结果被烦不胜烦的朱顶关进了一个叫做鬼谷的地方;这老头儿还真不叫人省心,就这样还闯出一个鬼谷子的名头。
好汉不提当年勇,今时不同于往日啊,那会儿再不济,自己也是东周天子,各路诸侯多少都要给自己点颜面,不会因为一个老头儿就撕破了脸,可是现在?
朱顶做贼心虚的用余光扫了扫那条似狗不是狗的狗,那只似虎不是虎的虎,自己这糟烂身体估计不够它们几爪子撕吧的;就算那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大乌龟也能轻松把自己压成肉饼。
人在屋檐下,且低低头吧。
“恕小子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肉球身上唯一的开口微微上扬,仿佛在微笑一样,它的声音却同时在空气中响起:
“不要伪装,我虽然没有眼睛可以看,没有耳朵可以听,没有鼻子可以呼吸气味,我只有一张嘴让我摄入维持身体的养分,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用心去感受到;年轻人,不要伪装自己,那没有意义,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聪明,而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蠢笨。”
这哪和哪啊,朱顶敢指着太阳发誓,他这会儿真的什么都没想,光顾着惊讶以及……饿啊!等等,只有一张嘴?那排泄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能往深想,想多了容易恶心……
朱顶经过最初的不安之后,已经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反正要弄死自己也早弄死了,何必这么多废话,既来之则安之,先找点吃食填填肚子是正事儿。
仿佛感受到了朱顶心里的嘀咕,肉球那裂口上的笑意更浓了起来:
“孩子,我是智者,你可以叫我智者,它们三个等一下你就会知道,相信我,你对它们应该不会陌生。
你的小朋友还要睡一阵子,现在,让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世界,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言罢,又用那种未知的语言对着它身后的三只奇怪动物似是吩咐、又似请求的说了两句什么,一狗一虎便合力将它抬上了乌龟的背,也没招呼朱顶,便当先一步向着洞外走去。
“我是朱顶,你也可以叫我朱顶。”
神棍那一套,其实不难学。
可哪知道,这个肉球却没有按常理出牌,明明已经离开了朱顶一段距离,可它的声音却依旧让人觉得近在耳边。
“我的孩子,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在我心里,你是一只人,这就足够了。”
好吧,肉球赢了,一只就一只吧,量词而已。朱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了它们身后,去见识这所谓的神奇世界。
走出那个不大的山洞,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座山峰的颠顶平台,他看到了这世界的全貌,然后被震撼的许久无语。
这世界的壮美,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天空少见日月,在一线连天之间,有莹莹光辉散落,无数的奇怪植物散发着或橘黄、或红耀、或精绿的微微光华,这些对单株而言微不足道的光交织在一起,却变成了一种让人心情宁静的纯粹光明,不耀眼,却令人沉迷与向往。
地貌多平原,有几座矮山串联,层峦叠嶂盈盈翠翠。
这是一个多彩的世界,植被虽然大多矮小,却异常挺拔,每隔里许便有一株参天巨树突兀而立,似杨柳飘飘却无柳叶招展,只有亲肤在树枝上的一枚枚纯白珍珠,将地面的光芒汇聚凝练,而后洒向天空,仿佛一支永不凋零的烟花。
这一切,就是这片身处地底世界的日与月。
不远处的山峦,在层层白雾云霭隐约之间,有无数彩鸟欢唱嬉戏,其声动心、其乐天籁,俄而一声脆鸣,一直人长大鸟划破白雾的阻隔,昂扬着顶着王冠的头颅,高傲的飞翔。
百鸟齐黯,妙音乍止,彩翎翩翩低垂,首尾相连,以臣之礼待君王升腾!
就在朱顶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升起几许肃穆,一个存在于神话里的名词几乎到了嘴边的时候,空气中却突然充斥起浓浓的哀伤,那个自称智者的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履下巨龟的背,站在了他的身边,一腔惆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就是凤凰,这里最后一只凤凰,已无灵智,只剩最后的高洁。
朱雀一族,从此消失了!”
朱顶愕然。
“嗷!”
就在朱顶想要问出心里的疑惑的时候,一声似牛非牛的凄厉啼鸣突然在平台下的平原上炸响,这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就像魔音灌顶,让他无来由的泛起阵阵恶心。
一头头生四角,长有长长浓密棕色毛发的牛状怪兽,在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植被间疯狂的奔跑,摧毁着它所看到的一切事物,甚至连那些高耸的“烟花树”也被它的利角折断了几根。
在它的身后,是五头同样模样的牛怪狂奔,似乎它这些同族是为追索它而来,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将它缓缓的包围,却最终被它将其中一头刺穿。
剩余的四头牛怪停下狂奔的脚步,在倒在血泊中同伴身边哀鸣起来,他们相互之间摩擦安慰,对着头上的白雾齐鸣。
一双大手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那头已经破坏无数植物的牛怪,大手的主人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鸣叫之后,将抓着牛怪的手掌狠狠地向着地面惯去。
“夸父!”
巨人的动作,并没有在这世界荡起多少烟尘,可那巨力带来的震动,却险些让平台上的朱顶站立不稳。
脱离巨人手掌的牛怪并没有即时死去,它瞪着殷红的双眸狠厉看着雪白巨人,拼命的在地上挣扎想要站立起来,却只能无奈的打圈自转,最后或许是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绽放殆尽,疯狂蹬动的四肢渐渐归于静止,胸腹之间的起伏变得微不可见,直至走向了最后的沉寂。
“夸父!”
雪白巨人的手指,在四头泪流满面的牛怪头上轻轻拂过,似是道歉又似安慰,他在那头牛怪尸体旁边,抓出了一把灰色的泥土,将它的尸体掩埋,而后从远处拉过一株被拦腰折断的“烟花树”,重新栽植在了它的坟墓上。
四头牛怪对着雪白巨人几声轻鸣,那头被贯穿了的牛怪便被巨人轻柔的抓在手里,缓缓的运到朱顶所在的平台,那个肉球的身边。
做完这一切之后,巨人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甚至没有看明显突兀的朱顶一眼,几步之后就消失在了雾海里。
“这是?狠,温顺而憨厚,它们是最可靠的朋友和伙伴,如果你在上面的世界见过和它们相似的动物,那很有可能就是它们的后代。”
朱顶怔怔的看着身上有四个恐怖的血洞的?狠,极难把这个山海经里的排名极考前靠前的凶兽,和温顺憨厚两个词眼联系在一起。
肉球智者不再理会发呆的朱顶,开始着手治疗起那头明显失血过多的?狠。
在朱顶的想象中,这里出现了神秘的肉球、上古传说中的凶兽、神话中的巨人夸父,本应该再有一些神妙的仙法,挥一挥手或者说触角,那?狠身上的创口便可止血,再挥一挥触角,它就应改变的活蹦乱跳起来。
可事实却远不是那样,肉球智者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个放满了奇奇怪怪药草的石板,让身边的那条狗帮助将其中的一部分捣烂,然后用触角均匀的涂抹在?狠的创口上,又将几枚红色的果实送进了它的嘴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它送进?狠口中的红色果实朱顶有印象,那是记载在青囊书里,也在朱顶最初的世界充斥于网络里的仙侠小说中的神药——朱果!
“那是朱果?传说里可以平地升仙增加无数法力的朱果?”
肉球智者让那狗和那虎把沉沉睡去的?狠抬进了朱顶苏醒过来的那个小石洞,极为人性化的用触须在额上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才开口回答道:
“你们管这个叫朱果?很好听的名字。
但是升仙和法力是什么?这种果实非常难吃,当年我在沧浪山发现它的时候,几乎以为它是毒药,但是在生血养精上,却没有什么比它的药效更好。
相信我孩子,别碰它,我尝尽百草,它是我吃过最……”
它的话还是晚了一步,以吃货为第一职业的朱顶已经将一枚朱果塞进了嘴里……
“呕……呕……
智者大人,呕……
您下次说话,呕……
能不能,呕……快点!“
只是嗑破了一点表皮、吮吸了一点果汁,就已经让朱顶整整的呕吐了小半个时辰,要不是肉球递给他一株闻起来腥臭无比,吃到嘴里却香甜无伦的绿色根茎,他现在恐怕已经把胃都吐出了体外。
“当年,我可没有九穗禾解呕,是整整吐了三天三夜,差点儿就直接死掉了啊。”
九穗禾,青囊书和山海经都有记载,号称吃了立地升仙万寿无疆,可朱顶吃了之后,连恶心的症状都没全去。
“虽然闻起来恶心了一点儿,但是吃着味道还蛮不错啊。”
朱顶心里嘀咕着,眼神贼贼的瞄向了石板上还有很多的绿色根茎。
“哎……你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九穗禾少食解呕、清热、去阳火,吃多了可是最强烈的泻药,还会让食用者不能少离。”wWW.ΧìǔΜЬ.CǒΜ
朱顶目光呆滞的看了看肉球智者,可心里却在哀嚎:
“这就是被书里吹的牛叉哄哄的九穗禾?这是泻药加毒品好不好!
这个肉球一定是从哪见过山海经,随便给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起的名字,一定是!”
谷中无日月,等到朱顶虚脱的坐在地上并且总算不再恶心的时候,一石板五颜六色的果子被拿到了他的面前,虽然已经是极饿的,但是任谁吐了快一个时辰,都不会再有胃口吃得下什么东西。
然而朱顶却把石板上的果子吃了个精光,连果核都没有吐出几枚,原因无他,味道真不是盖的!
“我的孩子,想听听关于我们的故事吗?”
就在朱顶捧着浑圆的肚子打嗝的时候,肉球智者那满是沧桑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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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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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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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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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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