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岐和宁永年都未继位登基,悬镜司的指挥使还是魏兆海。
那时秦正秋还只有四品,距离大宁黑榜第一人差距甚远。
那时在这西漠戈壁尽头,还没有一家名为“龙门”的客栈。
不过,在六十年前,老张头便已经七十岁了。
那时他还不姓张,而是姓周,来自距离大奉数十万里之外的极北之地,白殿。
所以在故事中我们便暂且称之为......老周头。
白殿是剑派大宗,弟子人人用剑,宗派绝学“落穹剑”共分三十六式,能够习得的招式越多便说明此人越有剑道天赋。
而老周头五岁便习得十式,十岁习得二十二式,二十岁习得三十式,四十岁习得三十五式,成为白殿之中除圣子之外最快达到如此成就的年轻一辈。
五十岁时,老周头离开极北之地出山游历,立志要遍访天下所有剑道高手,以证己之剑心。
他自北向南一路行来,前十年未尝一败。
但就在他六十岁时,途径一座灵山,在山上遇见了一位老道。
老道以一根柳枝为剑,三招败了老周头,并在离开前留下了一本剑谱和一句话。
这剑谱便是挑月剑。
而那句话则是——
此剑法可斩世间万魔,但却斩不得心魔,好自为之。
彼时的老周头并不懂此话其中之意,但却懂得挑月剑的非凡。
此后的几年,他一边继续南下寻人比剑,一边苦练挑月剑法,终在两年后将挑月剑练至小圆满。
也正因如此,老周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突破一品的契机,就仿佛只要将挑月剑练至大圆满,他便可突破前无古人的一品境。wWW.ΧìǔΜЬ.CǒΜ
然而不同于此前的顺风顺水,从小圆满到大圆满,挑月剑的修炼难度急转直下,这中间每一步都走的极难。
并且老周头每在实战中施展一次挑月剑,便会感觉自己越发难以“掌控”这门剑法。
人掌控不了剑法,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而事实确实如此。
但是,突破一品境的诱惑实在太过巨大,老周头不能、也不愿就此停下。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又是八年过去。
七十岁时,老周头到了大奉,恰好遇见尚未有主的蛊雕在怀陵府作乱。
出于对无辜苍生的怜悯,他一剑杀了蛊雕,使其重新坠入为期一甲子的天道轮回。
其后,老周头拒绝了当时大奉皇帝的嘉赏,在击败了十位剑道高手之后继续向东,穿过西漠戈壁,来到了大宁。
在这里,他遇见了出山历练的这二十年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对手。
星河剑,张本初。
张本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剑痴,从不习他人剑法,而是自创了一套名为“落月星河”的剑招。
老周头这一路上曾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剑道高手,能够自创剑法的亦有不少。
但抱剑而眠的张本初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剑道的痴狂,更是因为他是除了那名老道之外,唯一一个在剑道造诣上不输老周头的剑客。
两人于凉州天山比了整整一夜的剑。
与其说是比剑,其实倒更像是论剑。
一边是至今无人可习得全部三十六式的“落穹”,一边是穷尽张本初毕生所学的“落月星河”。
一夜之间,两人虽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却好似就此成为了挚友。
下半夜,老周头突然心有所悟,换了剑招,改用挑月。
而张本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依旧一剑一剑的给他喂招。
原本停滞不前的挑月剑在此刻重新变得通畅,老周头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距离大圆满只剩一步之遥。
前无古人的一品境近在咫尺,没有任何一个武人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淡定。
老周头也是一样。
他不停地出招、出招、再出招,虽然始终有留力,但却没有注意到张本初已逐渐疲于应对。
而后者亦没有喊停。
张本初究竟是为了什么已不得而知。
他或许是想要成全老周头,也或许是想要成全自己。
总之在天亮之时,他终于再也无法接住老周头那仿佛真的将月亮挑落的一剑,于天山的寒雾中被斩掉了脑袋。
谷</span>其实,老周头最后是想收招停手的。
但是他停不了。
不是由于对一品的渴望使得他不愿停手,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停不了。
那一剑已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也正是那一剑,让老周头真的明白了挑月剑的可怕。
剑可挑月,得入一品。
这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不是真的。
因为老周头不知道那个得入一品境的“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看着张本初缓缓倒下的尸体,老周头在头脑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也是挑月剑即将迈入大圆满、自己即将迈入一品境的最后一刻,挣扎着举剑刺入自己的丹田。
三品,不行。
四品,不行。
五品,不行......
从二品到九品,从顶峰到谷底。
一直到他的境界落回九品,那股躁动的挑月剑意才重新归于平稳。
他终于通过这种方式保住了“自己”,但张本初却无法因此死而复生。
收敛了后者的尸体,离开了凉州。
老周头已经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再继续去游历,于是便在大宁住了下来。
他几乎走遍了大宁的三十六州,亦改了姓。
自他七十岁开始,他不再姓周,而是姓张。
张本初的张。
......
故事到这里便讲完了。
屋中,魏长天和李梧桐对视一眼,良久无语。
此刻窗外已是初夜,弯月挂在东边,西边却仍留着一片红霞。
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世人都喜欢满月光华,完美无缺。
但那一弯弦月却以长久的空缺,提醒着人们这世间总是遗憾居多。
“那、那个,前辈......”
突然,李梧桐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不知我们以后该如何称呼您呢?”
“......”
姓周,还是姓张。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却又很难。
老张头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魏长天却是没有犹豫,立刻便替他做了决定。
“依我看就还叫你老张头吧。”
“可、可是前辈原本是姓周的。”
李梧桐小声争辩道:“如今已过去六十年了,总归是要做回自己的,不是么?”
“......”
看了看老张头微微颤抖的手,魏长天停顿片刻,然后大咧咧的一挥手。
“我叫习惯了,懒得改口,你有意见?”
“你!”
李梧桐登时被噎的够呛,红着脸说不出话。
不过旁边的老张头却在此时轻轻松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掌也慢慢不再颤抖。
“不改、不改。”
“就姓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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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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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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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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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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