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一片潮湿。
如今已是深夜,凉州城看起来黑蒙蒙一片,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火。
不过就当魏长天的马车在小宅院门外停稳时,车外却亮着数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灯笼。
“长天哥。”
“公子。”
梁沁和杨柳诗早已领着几个丫鬟等在门口,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斗篷。
虽然魏长天早上出门,晚上就回来了,但二女还是觉得今日格外漫长,生怕和谈会出什么乱子,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幸亏如今看来一切都还好。
“长天哥,谈妥了么?”
梁沁快步走到近处,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闫怀清会撤兵么?”
“嗯,我亲自出马,区区一个闫怀清能掀起什么波澜。”
魏长天现在的心情十分放松,笑呵呵的从梁沁手中接过灯笼:“现在天山那边觉季两国已经自己打起来了,等再过两天就都滚回去了。”
“是么?”
梁沁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重重松了口气。
“呼,这便好,不打了便好......”
“哈哈哈,自然是不打仗的好。”
笑了两声,魏长天又扭头看向杨柳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在一处,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自打从白灵山回来,魏长天与杨柳诗之间就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生疏。
而此时此刻,这层隔膜好似终于有了松动,一切彷佛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柳诗......”
“公子......”
两人同时笑着张了张嘴,准备与对方说些什么。
如今和谈之事终于顺利落下帷幕,魏长天应该是想跟杨柳诗好好聊聊,把自己对生孩子这事儿的态度彻底说个明白。
而杨柳诗或许也在今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觉得两人之间不应当有任何嫌隙,不论如何只要能在一起便是好的。
清澈的月光扑面而来,落在他们的肩头,晕染开一片柔和。
消除误会的两句话已到了两人嘴边,以魏长天和杨柳诗之间的感情,只要把话说开了,想必没有什么是迈不过去的。
然而就在此时,并未注意到这一切的梁沁却突然红着脸低了低头,有些欣喜的小声羞涩道:
“长天哥,柳诗姐姐......”
“我、我有身孕了......”
“......”
......
天上挂着一轮缺了一小角的满月,像个略有瑕疵的白玉盘。
月明则星疏,因此夜空中的星星很少。
卧房中,魏长天看着对面一脸幸福的梁沁,小声问道:
“真的怀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也是昨晚才发觉的。”
梁沁不太好意思的回答道:“昨天我发现月事没来,有些奇怪,今天便请了大夫来诊了诊脉。”
“然后便发现确实是有了身孕......”
“你今早说的事就是这个?”
魏长天有些哭笑不得:“这等好事你藏着掖着干嘛?”
“早晨时不是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嘛。”
梁沁瞪了魏长天一眼:“再说你今天又要去跟闫怀清和谈,我怕你分心,便想着晚些再与你讲。”
“怎么?你还怪我没立马告诉你啊?”
“这说话的!我哪能怪你呢!”
魏长天讪笑陪了个不是,弯腰仔细端详着梁沁的小腹,嘴角扬起的幅度越来越夸张。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总感觉还要再过几年,等自己更成熟一些才适合要个孩子。
但如今当梁沁已经有了身孕,“为人父”已变成了近在迟尺的事情时......魏长天这才发觉心中的忐忑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新生命的期待和盼望。
“哎呀,你看什么呢......”
“大夫说最多才半个月,你现在能看出个什么......”
另一边,梁沁伸手推了推魏长天,语气嗔怪,但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幸福的呢喃道:
“长天哥,你说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不管男女都好!最好是龙凤胎!”
魏长天笑呵呵的直起身子:“再说反正也不止生这一个,以后早晚男孩儿女孩儿都有!”
“哎呀,说什么呢!”
梁沁闻言更羞,小声滴咕道:“我也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但若是个男孩儿,想来婆母公爹他们应当会更高兴一些。”
“嗨,你放心吧,不论男女他们都高兴!”
“是么......长天哥,如今凉州也不打仗了,等过几日大觉的军队撤走,我们便回蜀州城好不好?”琇書蛧
“好!都听你的!到时候你就好好养胎,我一直陪着你!”
“那、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嗯......我不管,总之要比之前还好!”
“哈哈哈,好,你说啥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对了长天哥,你说我怀了身孕还能不能练刀啊?归尘刀我还没练到大圆满呢。”
“这个......要不还是先别练了?”
“可是应当不打紧的吧......”
“那赶明儿我再找个好大夫问问,若大夫说行那就行。”
“嗯!哦哦还有!我给孩子起了几个名字,你听听好不好。”
“不是,沁儿,现在起名有点早吧......”
“哎呀!你先听听么!”
“好好好,你说......”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烛火在一旁轻轻摇曳,橘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明亮而温暖。
而此时此刻,杨柳诗则就站在屋外不远处的黑暗里,愣愣的看着那扇明亮的窗户,裙角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
公子和沁儿现在应当很幸福吧......
只可惜,这种幸福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
强忍住眼角的泪水,死死攥着衣角。
杨柳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又应该是何种心情。
她想要替梁沁感到开心,但心中无论如何却喜悦不起来。
于是,她便只是这么默默的站着,直到那扇窗户从明变暗,周遭彻底变得安静。
睡了么?
慢慢后退了一步,杨柳诗有些落寞的低了低头,转过身想要离开。
然而也就在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轻微的房门开合的动静。
“......”
蓦然转回头,杨柳诗看到了正鬼鬼祟祟从屋中熘出来的魏长天。
不过魏长天却没看到她,出来之后便纵身越过院墙,向着北边而去。
北边,那是......
杨柳诗蓦然瞪大眼睛,然后便拎起裙子跑过夜色中的青石小路,跑过沙沙作响的小竹林,跑过挂着灯笼的长廊,直到站定在自己所住的独院之外。
她愣愣的站在月光下,看着不远处那个正一遍遍敲着自己房门的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不顾一切的向着那道身影跑去。
“噗通!”
月光中,两个人影相拥在了一起。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拥,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九分缺月,亦能照人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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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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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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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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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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