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宁京城南城门便开始戒严,百姓皆不得出入。
穿着黄甲的城备军将将城门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百余面金黄龙旗迎风招展,遥遥看去场面颇为壮观。
“李公公,魏公子还有多久到?”
站在城墙之上,一身龙袍的宁文均扭头看向身边侍立的李怀忠。
他没有向宁永年一样称呼这位已经辅佐了三代帝王的老太监为“老李”。
而李怀忠对这位新主子的态度也略显冷淡。
“回皇上,魏大人一刻钟前传信说已经到了山阳县,如今应当便快到了。”
“嗯。”
宁文均点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一群文武百官身上,表情有些复杂。
大宁所有主要官员,包括他这位皇帝,眼下都在这里。
而他们所候之人此前仅仅只是一个弑相贼子。
谁能想到短短的两年时间大宁便发生了如此巨变,说一句天翻地覆毫不为过。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唉,大争之世当真是沉浮难料。
“......”
心中叹了口气,宁文均不再说话,而是就这么默默眺望着远方官道,直到一线烟尘出现在视野之中。
“是他们么?”
“回皇上。”
眼神更好的李怀忠轻轻点头:“正是魏家的马车。”
“好。”
抖了抖衣袖,宁文均轻吸一口气。
“走吧,都随朕下城墙。”
“咱们去迎一迎魏公子。”
......
......
“草民魏长天,见过陛下。”
一炷香后,南城门外。
朝阳的霞光中,魏长天第一次见到了如今大宁的新皇帝。
严格来说,宁文均其实是他一手扶持上台的。
所以魏长天肯定不可能行跪礼,甚至连腰都没弯,只是拱了拱手作罢。
当然了,宁文均自然也不会因此而不悦。
“魏公子、魏大人、夫人,一路辛苦。”
笑着点了点头,宁文均的视线扫过包括杨柳诗、李子木在内的魏家众人,最后落在魏长天身上。
而他身后高大的城门也在“轰隆隆”的声音中缓缓打开。
跟前世古代一样,大宁京城的城门也都是有一個主门和两个边门。
平日里百姓进出皆只能走边门,唯有军队和皇帝才可走主门。
可现在宁文均令人开了主门,那无疑便是公开承认了魏长天的身份不在他之下。
“魏公子,请吧。”
宁文均微微侧开身子,其后的文武百官也立刻挪步至道路两侧,留出了一条足够数人同行的通道。
“谢皇上隆恩。”
虽然嘴上说着“谢”,但魏长天的表情却依然淡定。
他一步迈出,与宁文均并肩往已经大开的城门走去,后面跟着一群手举各式仪仗的宫女太监。
而魏贤志一众人则是缓步跟在更远处。
浅浅黄金萼,匀匀白玉英。
天风随圣驾,吹满九重城。
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天地,此时此刻仿佛所有人都要比宁文均和魏长天矮上一头。
如果说刚刚的“开主门”还是绕了个弯子的话,那现在宁文均邀请魏长天一同入城便是直接用行动坐实了后者的地位。
合不合礼制不知道,总之绝对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跟一国之君在公开场合中并肩而行,魏长天估计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做到这一点的“草民”。
但其实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皇帝怎么了?
自己不光亲手杀了一个皇帝,另外一个女帝还管自己叫“主人”呢。
这要是传出去,估么着全天下都得炸锅......
摇摇头,止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魏长天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紧张的宁文均。
“陛下。”
沉吟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大敌当前,其实你远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个......”
宁文均明显没想到魏长天竟然会这么说,不过反应倒也快,稍稍一愣便笑着回道:
“公子说的是,朕下次一定注意。”
“......”
好家伙,你倒是能屈能伸,难道你丫也准备来个卧薪尝胆?
“陛下,我所说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心中吐槽一句,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魏长天扭头看向宁文均,缓缓说道:
“大宁现在仍是宁家的,不是魏家的。”
“你身为大宁皇帝,不必对我这般低三下四,更不必担心我会夺了你宁家这份千秋基业。”
“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你现在早就死了,不是么?”
“......”
龙袍微颤,魏长天这番没有任何铺垫的话让宁文均的脚步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勉强。
虽然他是魏家扶持上位的,如今的大宁朝堂也基本已被同舟会所掌控。
但哪个帝王甘愿一辈子做一个傀儡。
因此宁文均肯定有着更大的图谋,只不过现在碍于实力弱小不敢展现出来而已。
可此时此刻,魏长天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并且好像还在......鼓励他这么做?
“魏公子,朕不懂你的意思。”
有些艰难的回了一句,宁文均的气势已然比魏长天弱了一大截。
“不懂便不懂吧。”
魏长天瞥了一眼这位各方面都跟宁永年相差甚远的新帝,突然换了个话题。
“陛下,我杀了宁永年,你恨我么?”
“......”
“公、公子说笑了。”
宁文均应该是早就预想过魏长天会说这个,也早已准备好了回答。
但此刻的紧绷的气氛却还是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Χiυmъ.cοΜ
“公子毙杀凶君,乃是为天下除恶之善举,朕、朕感激尚且不及,谈何......”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
盯着宁文均的眼睛,魏长天打断道:“俗话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陛下就没想过要报仇?”
“......”
在原本的回答中,宁文均此时应该说些“大义灭亲”的话。
然而当他看到魏长天的眼神时,却又突然觉得这些话毫无意义,于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遥远的礼乐声回荡在风中。
“陛下。”
没有让这份沉默持续太久,魏长天转头看向前方。
“你知道你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
宁文均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复杂。
而魏长天便在这充满了各种情绪的视线里,轻声自问自答道:
“他求我一定要保住大宁。”
“我答应了。”
“所以陛下,我会帮你守住凉州,击退来犯之敌。”
“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小心思,可以与我一致抗敌。”
“至于退敌之后......”
“你若仍想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
朝霞洒下金光,宁文均的呼吸越发急促。
但当两人走过护城河的吊桥,经正门走入京城之中时,他却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好,朕明白了。”
一个“朕”字比此前更重,仿佛直到这一刻,宁文均才终于真的成为了大宁的皇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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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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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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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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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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