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句话真是诚不欺人。若是她稍微想起一点这么做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都不至于沦落到像现在这样被按在地上公开处刑。
世界以黑历史鞭打她,她却只能回之以尬笑。
自从上个月被哪吒带着回家,稀里糊涂朝叶芝兰坦白了两人将来的结婚打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回来。
也不知道那时哪吒跟叶芝兰说了些什么,原本叶挽秋觉得这事估计没那么容易搞定,可是到了晚上店里核账关门的时候,叶芝兰却忽然放下手里的针线,望着柜台处的女儿微微皱着眉头,问:“挽秋,你是真的打算要和他结婚?”
叶挽秋微微愣下,没想到在沉默了近一个下午没说话以后,叶芝兰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回神后,她放下手里的纸笔,语气肯定地回答:“是。我们都已经认真想好了,不是您担心的一时冲动或者闹着玩,是决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叶芝兰叹口气,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缓和多少,只再次起针绣了片刻后,不太认可地说:“一辈子这种话,你现在这个年纪……”讲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默然几秒后继续道,“算了,不谈那些了。总之,你们既然有这个打算就有吧,不过也不用那么着急,倒是有空可以经常一起回来。”
“放心吧,妈。”她说着,从凳子上动作轻快地跳下来,几步来到母亲身后,伸手搂住对方,“我不会看错人的,你也要相信你对我的培养和你女儿我的眼光。”
叶芝兰被她一番话弄得笑起来,温柔拍拍她的脸:“你啊,从小这一张嘴就最会哄人了。”
“这还不是想让老妈你高兴嘛。”
所以,当初随口答应会经常带着哪吒回来时脑子里进的水,全都在今天变成了泪。
说到底,还是怪张放这个家伙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到叶挽秋要把男朋友带回家,立刻换了班来激情围观,顺便还把她小时候一堆傻乎乎的糗事抖了个底朝天。
当然最经典的还是要数她五岁那年,因为死活背不会三太子请神咒,所以抱着母亲在行宫里委屈大哭还怎么哄都哄不好的事。
叶挽秋听完张放的话,顿时满脸茫然:“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说完,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哪吒,发现他仍然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你那时候才五岁,能记得就有鬼了!”张放啧啧几声,见叶挽秋一脸的审视和怀疑,立刻搬出见证人,“别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不信你去问兰姨,问问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正好这时候叶芝兰从厨房里端了些茶点出来,听到张放的话后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回答道:“是有过这件事。那时挽秋年纪还小,总是爱哭得很,不过长大了也就好了。”
听了她的话,张放一脸“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紧接着又好奇地看向哪吒:“话说回来,咱们好像一直都在说叶子的事,你小时候有没有过什么特别好玩的?”
这个问题太让人蛋/疼了,真要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怕不是要吓死对方。
叶挽秋满头黑线地准备岔开话题,却不曾想,哪吒居然真的回想了片刻,继而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抓鱼算么?”
“抓鱼?”张放瞬间来了精神,“你家也是河边的?跟我一样!我小时候可是我们那群孩子里的抓鱼高手,还掏过好多次鸟蛋,没少被我妈打。”
哪吒摇下头,纠正:“海边。”
“那海边抓鱼肯定更有意思吧?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海边。”
“也还好。”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去抓鱼玩?”
“大概春日里。那时候风雨不定,海潮易乱,所以抓鱼挺容易。”
他说的是三千年前的海祭时分,和东海龙族那场旧怨。
不过,把屠龙给很委婉地换成了抓鱼。
叶挽秋低头喝一口手里的蜂蜜水,用吸管搅动着里面的絮状果肉沉沉浮浮,忍不住想着要是让东海龙王知道这件事,怕不是得被气到当即从海底爬出来跟哪吒再干一架。
她还没想完,听见张放似乎是说了两句别的什么以后,忽然话锋一转,感慨道:“诶,叶子这丫头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如今就这么被你拐跑了,还真挺舍不得。”
说着,他又挠挠头:“难道是因为我上次去三太子行宫里求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什么愿望?”叶挽秋顿时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厮故作沉重地看着她,咬着吸管语重心长:“当然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也省得让兰姨总是担心你被忽悠。”
“你还真去过?”叶挽秋的五官都皱成一团,像是即将被押出去当众枪毙五分钟,“不是都跟你说了,人家三太子不管这个吗?”
她刚说完,哪吒面不改色地接话道:“看人吧,也不一定。”
“诶!暮君这话说得好!”
他高兴地一拍手,旋即被叶挽秋抓过桌上的点心迅速塞了满嘴,顺便堵住后面所有的话:“多吃点多吃点,赶紧趁热别凉了,也千万别饿着。算我求求你了大哥,你干脆别说话了行不行。大家都是生活不易的成年人,何必还要相互磋磨。”
张放被一口点心噎得直拍胸口,连忙冲进厨房里找水喝。恰好这时店里来了几个客人,趁着叶芝兰起身去招呼,叶挽秋立刻拉起哪吒,朝母亲匆匆交代一句便飞快躲进了二楼的房间。wWW.ΧìǔΜЬ.CǒΜ
关上门后,她长舒口气,回头看着身后的哪吒,摸摸脖子:“我怎么感觉,咱俩这种逃跑的行为特别像那些背着家长偷偷约会的高中生?”
哪吒收回打量着她墙上照片的目光,专注地望向她:“现在的人类约会一般都做些什么?”
“大概也就是一些……吃饭逛街什么的?”叶挽秋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者游乐园?看电影?噢,好像还有鬼屋之类的。”
哪吒听完,微微垂着眼睫,似乎没太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些环节,但还是问:“你想去么?”
她摇摇头:“没兴趣。倒是反正现在也在家,一起看个电影还是可以的。你要陪我看吗?”
“好。”
关于看电影的偏好,哪吒实在没有。因为按照他的说法,他从来没看过电影,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
知道这点后,叶挽秋感觉极为不可思议,偏头看向坐在身旁单手搂着自己的人:“可是我看你平时,电脑什么的都用得很顺手啊。”
哪吒靠在床头,随意将手肘搭在曲起的膝上,看着叶挽秋手里电脑屏幕上的花花绿绿电影封面,简单解释道:“会用,不过没有用来试过电影之类的。”
“这样啊。”叶挽秋滑动着光标,忽然选中一部评分还挺高的西游题材电影,年前的时候正好在上映,“要不就它?”
“都好。”
她看了看名字,初步推测应该是以西游记里那位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为主角的。
当然内容也确实是。
虽然里面也有一闪而过的动漫哪吒形象,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作为另一位主角的小师父蹦蹦跳跳地跟在孙悟空身后,跟个好奇宝宝一样连续不断地提问着关于天宫的问题时,突然提及到的关于哪吒的话题。
画面里的小和尚背着一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小丫头,紧跑几步追上已经被他烦到无能狂怒所以干脆瞎特么乱讲的孙悟空,充满求知欲地问:“那,哪吒是男孩吗?”
孙悟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张口就来:“女的!”
叶挽秋呆住几秒,缓缓转头看着身侧的少年,目光从他姝容绝艳的脸孔,一路下滑略过平坦的胸口,最后来到腰带以下。
哪吒注意到她的视线,搂在她腰侧的手忽然松开,转而去轻轻掐她一把,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是男是女你还不知道么?”
她被这句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却又意有所指的话弄得有些脸红,只能勉强镇定地别开头,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咳,知道知道。这不是在替你感慨你的风评被害事件吗?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可是你脸红了。”他提醒。
叶挽秋,“……”
看着对方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她郁结片刻,悲愤交加地勾住哪吒的脖颈,用起像是准备去撞墙自尽的气势狠狠亲上去。
电脑被随手合上后丢到一旁,冰凉的嘴唇在叶挽秋的颈窝肌肤处轻缓游弋。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视野里除了哪吒散滑而下的黑发以外,还有从窗户外穿透进来的明灿阳光,朦胧着,变化着,在天花板上晕开一团团碎散的光点。
它们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扑簌簌地掉进眼睛里,迷乱她的视线。
大概是不满两人之间还有些许的空隙存在,哪吒松开支撑在她耳侧的手,转而扣住她的腰肢送进怀里。
漫长的唇齿纠缠之后,总是叶挽秋先投降,主动别开头去喘匀呼吸,却又伸手沿着他的腰线抹了抹,气息不稳地说:“婚服什么的,大概下个月就能做好。”
哪吒抬起头,俯身在她眉心间吻了吻,乌黑眼瞳里的目光温柔明亮,像夏夜里映了满河星光的清澈水流:“那就下个月办婚礼。”
她笑起来,仰头去轻啄他的下颌:“好。”
……
新神庚历三千二百九十二年,灵渊失守,异种现世,其为判命/轮/盘缺失之故,以致六界混乱,神冥将界伤亡无数,人间垂危。
时以仙尊神使舍弃真身,归复轮/盘本位,寄灵于女娲始祖所留五色石中,遂平息此劫。
庚历三千二百九十四年中,神使化形平安而归,感其功德身世之迹,受封昭元主神。
其年末,天帝亲言赐婚,许昭元主神于三坛海会大神为妻,举为神界盛事。
——《神界正史·万灵纪史卷·其十二》
……
十一月底,当今年的第一场薄霜覆盖在宜城郊外的高山上时,婚服也彻底做成了。
也是直到婚礼前几天,叶挽秋才把那坛荷花酒从树下的窖藏处取出来,清洗干净,贴上刚剪好的大红喜字。
哪吒和她要成婚的消息已经在月初的时候就传遍了神界,喜帖也早就送出去多日,大家都在津津乐道着这位神界唯一的女主神和三太子的婚事。
许多资格老一些的仙灵们知道得比较多,自然说着说着就会忍不住扯到曾经虞娴公主因为倾慕于三太子,所以至今也和昭元主神嫌隙颇深的事。
“那可是当年咱们神界闹得仙尽皆知的了。”
缘会仙子一边揭开茶杯盖,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末了还不忘一顿啧啧啧:“不过,咱们那位三太子也是个死心眼儿的情种。这几千年的光阴蹉跎下来,却还是认准了一个就死活都只要那一个。就连在前两年,那次异种现世的六界浩劫里,三太子也差一点就随着昭元主神去了。”
“所以说啊,当初咱们都只道三太子对小公主是冷心寡情,任凭女儿家百年追随也视而不见。可如今看来,这神界怕是再找不出另一个如此情深之神了。”
几个小仙听完,面上皆是一片唏嘘感慨,却又忍不住好奇:“那虞娴公主就真的这么放弃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缘会仙子摇摇头,“但早前,咱们这位三娘娘就已经封了尊高于万仙之上的主神阶位,与三太子的婚约也是天帝陛下钦赐,难道还能让天帝陛下收回成命?”
说着,她抬起头,隔着丛繁茂馥郁的天香兰,正好看到一身白衣的叶挽秋从对面走过。
和哪吒一样,她出行也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一个人,要么就是与阿君神使或哪吒同行,身后没有任何仙侍跟随。
缘会仙子朝她走的方向看了看,猜测她应该是要往曜华殿去。
这倒是少见。
因为曜华殿虽然是叶挽秋作为昭元主神的原本住处,可她即将和哪吒成婚,平时也都停留在人间,几乎不去那个地方。
想来是如今婚期将至,两人得按礼数避嫌,彼此暂不见面,所以她才去了曜华殿。
刚进大门,叶挽秋还没来得及脱掉身上外套,就被一直等在暗处的人忽然伸手拽进怀里。
即使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嗅觉提示,叶挽秋仍然能从对方手上的冰凉温度来轻易判断出他的身份。
毕竟放眼现在的整个神界,除了他三太子以外,也没有其他仙灵敢跑到这曜华殿来对她这样了。
已经四五天没见到的人此刻就在怀中,哪吒索性也就不再说话了,只轻而缓地抚摸着她的肩背,让自己跟着逐渐放松下来。
也许是因为自小不能与人接触造成的心理障碍,叶挽秋发现,如今哪吒在依旧不爱同旁人有任何非必要触碰的同时,又格外喜欢抱她。
甚至很多时候对他而言,拥抱比直接交流还来得让人安心。
脱离他的怀抱后,叶挽秋并不意外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郁,眉尖也轻皱着,似乎是在不悦。
“不是说成婚之前都不能见面吗?”
“有东西要给你。”他回答得简短,摊开的掌心间神光缭绕,浮现出一条精致无双的项链,末端有两个小巧坠子,一个是莲花,一个是树叶。
“前段时间去昆仑境的时候,顺道找来了这些灵石做成的。喜欢就戴上。”
“那不行,这么好看的项链我得等到成婚那日再戴给你看。”
叶挽秋说着,将项链小心翼翼收起来,转而去牵起哪吒的手,拉着他走进屋内,将衣撑上那件已经做好的婚服外袍指给他,满脸期待:“喜不喜欢?”
哪吒的注意力只在那件血玉红的婚服上停留了须臾,便很快又转向面前人的眼睛,诚恳点头:“喜欢。”
“这可是我熬了好久的通宵才做出来的,你就两个字把我打发了!”她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间,象征性地打了两下,故作无奈,“要不是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我一定会觉得你在敷衍我。”
哪吒沉思几秒,似乎在想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可最后补充的解释也还是极为简洁:“我不会敷衍你。而且……也是真的很喜欢。”
叶挽秋被他这种认真又笨拙的言语弄得笑出来,忍不住去逗他:“那是喜欢婚服还是喜欢我?”
“你。”这次他倒是毫不犹豫。
她听得心满意足,从兜里摸出一枚方才阿君给的酒心糖:“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儿上,我就奖励你吃个糖。”
说完,她剥开外壳,却丢进自己的嘴里。
对上哪吒疑惑的眼神,叶挽秋咬着糖块含糊不清地回答:“毕竟你尝不出来味道,还是我替你吃比较好。”
她话音未落便被哪吒扣住下颌拉近,低头吻上去,还偏要不依不饶地将酒心糖从她口中抢过来。
迷迷糊糊间,叶挽秋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明明她和哪吒一开始都是新手,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被碾压得这么惨?
……
十二月初三,太阳刚刚西斜时分,被无数团花簇拥,万彩齐缀的曜华殿大门便彻底敞开来。
一辆垂着半透明红纱的洁白神车浮起于浩瀚云海之上,不履丝毫尘埃,被一对锦尾青鸾牵引着,披光戴霞而来,缓缓落在碧寰宝殿的御道下。
叶挽秋掀开那层绣着流焰与莲花的红纱,被早已等候在此的韶岚扶着走下来,一步步踏上那条浮云缭绕的宽阔御道,来到哪吒面前,伸手搭在他的手上。
隔着层细密的遮面流苏坠饰,她看到那个自己追寻了无数次,也追寻了她无数次的少年,穿着一身红烈婚服与她并肩而立,十指交握紧扣。
有那么一瞬间,叶挽秋觉得那些千百年的过往时光不过只是在几个轻盈的呼吸间。
没有痛苦,没有分别,只有这个始终牵着她手,和她一起去过山巅也一起落过深渊的人。无论回首多少次都是那般乌眉凤眼,灼灼熠华的模样。
她将面前垂垂摇晃的流苏帘拨开些许,笑容明艳灿烂:“三太子久等了。”
“只要你来。”
多久也不算久。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即使哪吒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也依旧能让她满心欢喜。
这时,引礼的仙侍从大殿内走出来,朝两位新人恭敬开口道:“参见三太子,三娘娘。婚仪时辰已经快到了,请入殿。”
叶挽秋放下头冠珠帘,刚准备迈步,却见一个跟着跑出来的仙童怯怯对她说:“见过三太子,三娘娘。刚刚有一个仙友让我一定要将这份贺礼交给三娘娘,请三娘娘过目。”
“仙友?”她估摸着,能在她和哪吒入殿前来故意送礼,捣点无伤大雅的小乱什么的,估计只有那只白泽少昀。
于是她也没怎么多想,直接打开了仙童手里那个锦盒。
却不曾想,里面躺着的竟然是那把她再熟悉不过的白鞘唐刀。
雪焰。
叶挽秋愣了愣,下意识地将锦盒合拢回去,看清上面的繁复花纹。
确实和破界之门的纹印如出一辙。
是那个生灵送来的。
哪吒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紧绷起来,腕间金镯清鸣阵阵,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他……刚刚,我在……在后门处。不过现在……他,左……左不过……应该就在殿里……”仙童被他脸上的神色震慑住,忍不住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叶挽秋却盯了那个锦盒片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握住哪吒的手,欢快地说:“其实也就是个再也不会见到的故人而已,不用理会。我们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了。”
哪吒皱着眉尖看向那个锦盒,又看了看叶挽秋,最终点头:“好。”
她笑起来,安抚性地回握住哪吒的手,和他一起走进大殿内,迎面而来的是无数仙乐缥缈,流荧漫漫。
这是他们的婚礼。
迟到了一千年,却由此永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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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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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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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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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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