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崧坐在马背上,手里握紧缰绳,安抚着因为感受到威胁而愈发不安的战马,目光紧紧盯着那团不断涌动徘徊在靖河对岸的尘埃。有清晰而怪异的嘶鸣声从里面缭绕不绝地传出来,伴随着强烈的震动,隔着河水,或轻或重地蔓延到他们脚下的土地。
静视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一旁同样注视着河对岸,却并不在意那团异常雾埃,只出神望着头顶暗沉天空的姜子牙,开口说道:“太师,蕃城连日来多有异动,连犯我城边界,闹得周边民心惶惶不安。如今异象又起,依太师之见,是否已经到了发兵之时?”Χiυmъ.cοΜ
姜子牙躺坐在马背上,翘搭着腿,悠闲自得地捏/弄着手里的鱼骨,笑容轻松:“快了快了,且再等等。今晚咱们可是有贵客前来。”
尽管这位太师的许多行迹都让人觉得他既疯癫又古怪,但不得不承认,他在谋略布局上确实有惊世之才,也深得少主姬发的信任和尊敬。
廉崧听完他的话后,略微思索一下,点头同意道:“那好。我先去加派靖河边的驻守人数。”
“顺着小老儿所指的方向,一直延伸到河边。”说着,姜子牙握着手里的鱼骨,动作随意地朝前一指,“廉统领只管守着这条线就行。”
他说完,又将鱼骨放到眼前,透过那枚小小的孔洞看着天空。
没有乌云,没有尘埃,他的视野里只有一片银璨浩瀚,星罗棋布。无数的发亮星辰挂在天上,缓慢又复杂地变换着方位,将人间的未来一遍遍沉默上演。
不知看到了什么,姜子牙忽然开怀地笑起来,摇头晃脑地反复吟诵到:“神佑西岐,天命所归。”
直到最后一丝太阳光芒也消弭下去,深重漆黑的长夜终于逼仄而下。宽阔的靖河河面逐渐被烟云吞噬,一寸一寸直逼驻守在河岸坡地的西岐军队而来。
那些烟云旋绕着,扩散着,像一个有生命的肉球,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就撕裂开,钻出无数妖虫精怪,密密麻麻地朝周围的人类士兵包围过去。紧跟在那些妖物之后的是蕃城的殷商军队,浩浩荡荡几千人,集结着朝西岐边境攻打过来。
烟云覆盖在河水之上,凝结成黑冰一样的光滑路面,为殷商军队的跨河进军提供了直接便利。
边境的预警篝火早在那些烟云越河的时候就已经点燃起来,一站接着一站,沿着蜿蜒逶迤的山脊线,一路朝西岐内部延伸着不断亮起。
城墙高处驻守着的是许多训练有素的弓箭手,而城内的驻守军也在廉崧的带领下,第一时间集结起来冲向城外。
天色漆黑,在近乎无光的情况下,人类视觉所能看清的范围很有限。再加上周围不断有阴冷湿漉的烟云侵袭过来,吹灭篝火,熄倒烛台。一时间,整个城门前乱作一团。
烟云升凝如一头没有形状的怪物,张嘴就将面前的城门吞咽下去。大雾侵袭,浓烟漫乱。无数嘈杂刺耳的刀枪碰撞声在一起,间或还有皮肉被利器破开的密集割裂声,大片鲜血猛然撒泼在地的声音,马匹嘶鸣着倒地的声音。
还有人类的惨叫,和许多妖物发出的尖利笑声。
廉崧在一片完全不能视物的浓烟里,被那些或人或妖的生灵逼迫得连连后退,满身挂彩。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他身上的血腥味无疑更加将他暴露在那些凶狠成性的妖物眼里。
在某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后退到了姜子牙所说的那道守线上,脚下踩着的碎石正是夜幕降临前,他派人堆放在这里作为印记的。
而按照姜子牙的意思,他们必得守着这条线才行。
还没等他想完,空气里忽然闪过一道细微的光。
不是出自妖物眼瞳或皮肤上那种冷而阴寒的光,而是一种灿灼如火的光焰。起初只有星末般大小,紧接着越来越明亮和靠近,仿佛天火坠落,焚云穿天,直直朝地面穿刺过来,将那层深厚凝结的烟云燎破出一个个空洞。
廉崧以为,他会看到倾降而下的漫天火雨,或者滚烫的天石。却没想到,从头顶天空洋洋洒洒飘下来的,居然是无数带着金红焰尾的红莲花瓣,宛如一场发光的轻盈赤雪,密不透风地铺散开来。
在那些半透明的红莲花接触到那团烟云的刹那,廉崧清楚地听到周围妖物的痛苦嘶叫声。那些妖物连锋利刀剑都无法损伤分毫的皮肤,一碰到那些花和焰就像碰到了致命的剧毒,强烈的痛苦逼迫着它们不断后退,冲散了刚刚还处于绝对上风的殷商军队。
破空而来的红绫灵活卷旋着,将城内的弥漫烟云轻易驱散开,缎面上的金色纹路熠熠生辉。云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整个漆黑的天地间都被一种浩荡凌厉的金红搅作一团,星辰月辉也被扫下来,像是午夜时分燃烧而起的另一个太阳。
红绸腾空,金环骤至。
围困在西岐军队周边的妖灵们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神力波动击中,纷纷退让到靖河附近的地方,仰头看着那片赤霞浓云的中央。还有几只想要试图趁乱混入城内的妖物,被急刺而出的紫焰尖枪穿透咽喉,钉死在城墙上,身躯焚化成轻薄的粉末。
叶挽秋从半空中跳下来,一身无暇白衣旋绽如舒展的霜花,稳稳坐落在紫焰尖枪的枪/身上,姿态熟练地翘搭着双腿,用雪焰敲敲面前那只背对着自己的妖灵,让他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蹦出一句:“茄子!”
她话音刚落,直冲而来的金环就叩击在了那只一脸懵逼的妖灵的后颈骨上,将他彻底终结。
肃敌而归的金环重新回到哪吒手里,红绫飘扬着,整个夜空被敷涂成浓烈如血般的鲜红。
廉崧用手抹开快要滑到眼里的血迹,看到面前缓缓降落下一个脚踩金轮的红衣少年。万瓣红莲飞旋在空气里,擦出无数明亮清晰的轨迹,最后又收归于他的掌心间。
哪吒回头看了看端坐在紫焰尖枪上的叶挽秋,目光下移,又看向其他正勉力支撑着的西岐军队,只说:“你们退回城里去。”
“你……”廉崧短暂地茫然一瞬,忽然注意到风火轮悬浮着的地方,正好是姜子牙所说的那条线。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姜子牙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迅速照哪吒说的话,召起剩下的军队退回城里。借着漫天的灼艳神光,百余名弓箭手已经聚集在城墙上。他们一边高呼着“神佑西岐”,一边用箭雨不断逼退城外的殷商骑兵。
看来心理战术和士气鼓舞是有道理的,叶挽秋看着那些一个个信心大增的士兵想到。
而在如今这个极度敬畏鬼神的商末时代,再没有什么比真正的神族生灵现身更能激励或威慑他们。
想到这里,叶挽秋纵身一跃落回地面,紫焰尖枪立刻回到哪吒手中,光弧灿烂。
也许是完全没想到会有神族插手进来,局势几乎是瞬间就被逆转。除了早就逃离的那部分妖灵,剩下的全都被哪吒斩杀得干干净净。
靖河水流湍急,阻绝了殷商人类军队的退路。许多走投无路的人类士兵纷纷丢盔弃马跳进水中,试图游回对岸逃命。
城门再次打开,一众归顺于西岐的妖灵魔物从城内涌出,直扑向靖河里的许多人,将他们一个个拖拽上岸,全部活擒。
姜子牙坐在一匹矮脚马上,像是还在睡着的状态,整个人被颠得摇摇晃晃。一点明烈的火星擦过他的鼻尖,他立刻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望着半空中的红衣少年,拍手大笑:“还真让你给说中,咱们又见面了。”
“姜太师。”哪吒朝对方点头示意,视线放在站在他身后那个戴着蒙面斗笠的人身上,眼神清锐。
叶挽秋看着那人将斗笠取下来,惊讶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墨琰?你怎么在这儿?”
“好久不见,叶姑娘。”墨琰轻笑着回应。
哪吒神情不改,只淡淡地说到:“看来西岐给的条件,似乎比纣王要好。”
他笑笑,也不避讳,直接肯定了哪吒的话:“姜太师的话确实让我无法拒绝。不过,也是因为上次在朝歌以及如今再次见到了二位,才让我下定决心脱离出来。毕竟,活路哪儿都可以谋得,可连神族都参与进来,那殷商必定已经长久不了了,不是吗?”
叶挽秋抬手横在胸前,竖起大拇指,诚心感慨:“你们男人果然都是鳝变的。”
见势不妙,钻缝就溜,速度快得一绝。
哪吒眨眨眼,看了她一会儿,听到姜子牙愉快招呼到:“两位恩人先进城来休息一宿吧,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翌日清晨,叶挽秋醒来后,有些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靖河好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收拾好自己下了楼。
还没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就闻到了哪吒身上那阵标志性莲花香,听到他似乎是在和姜子牙谈论关于墨琰的事。
“原来李公子是遵师所嘱,特来助我西岐。那令尊与令慈的安危……”
“他们已经隐居,一切都好。”
“其实在这里,也有许多和李公子一样,以往归属商,如今投向我们西岐的生灵。”
“您是指墨琰么?”
姜子牙笑起来:“看来李公子和墨琰是认识的了。”
“和冥府合作的时候,有略微接触过。”
“他是个很好谈拢的人。”
“怎么说?”
“他要的东西,小老儿恰好略知一二。”
“是什么?”
“替他摆脱他现在这副半魔之躯的法子。”姜子牙□□着手里的鱼骨,摇头晃脑着说到,“如今这个纪年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不选好队列搏一把怎么行。而且,他的梦魇之术确实无可挑剔,可惜沾染侵蚀的魔气太重。以人类的根基,能修习承受至此地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想要既能保住自身修为的活下去,又不至于彻底沦为魔物,他就只能寻求万全的办法。”哪吒明白了。
姜子牙活动一下肩颈,一边捶着后腰一边摇晃着站起来:“营中多事,小老儿还得去和廉崧统领谈谈。李公子若是觉得合适,等人齐了便和小老儿一同动身去见姬发少主吧?”
“好。”
他走后,叶挽秋才从楼梯口走下来,站到哪吒身旁,看着他问:“所以,墨琰真就这么容易相信了姜子牙?”
“不是容易,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哪吒摇摇头,声音极轻地回答,“纪年之末,六界混淆。是除了苦修以外,唯一能够越升成人,成仙甚至是成神的时机。”
“所以,这对墨琰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也是最后的机会。”哪吒解释,“人类因为灵魂的特殊性,他们对于外族力量的承受力很强。不像神和妖魔之间,只要沾染了对方的力量就会水火不容。
但这种承受力是有极限的。一旦超过,运气好的会被同化,可运气不好,那就是神形俱灭。他现在的这副身躯,已经到了所能承受的魔气极限了。”
“这样啊。”叶挽秋明白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一直说什么谋活路,原来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可为什么他就选择了相信姜子牙呢?明明如果和妲己合作,说不定也能保他顺利化魔啊。还是说,他觉得神界站在西岐这边,所以西岐胜券在握?”
“基本是因为这个。不过,既然他是被魇魔养大的人类。自然最清楚,如果他被同化为魇魔,那从此以后就需要靠什么为生。
何况比起入魔,姜子牙为他描绘的成仙成神之路,显然要美好得多。”哪吒不带情绪地说到。
“再加上……”叶挽秋喃喃着,恍然大悟道,“再加上你昨夜确实现身西岐,之前也救了姬发。所以,他就更有理由相信姜子牙的话了。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妖魔也会相信,然后不断加入进来。殷商本就不得民心,人间力量已经倾斜向西岐,就差足够的其他生灵了。”
“如今的神界生灵本就少,自然多的是其他几界生灵想要越升化境。所以在这场战争里,每个生灵参与进来的目的都不一样,只是需要同一个形式来达成罢了。”
听哪吒解释到这里,叶挽秋不由得揉揉额角:“没想到,一场讨伐人间王朝的战争,深层里牵扯到的东西还挺复杂。”
“不必去管其他人,我们只要做好师父所托便是。等人间纷争结束后,我们……”哪吒说到这儿,眼睫轻轻颤动一下,连带着乌黑眸子里的光影也跟着明灭几番,最后只说,“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一定会的。”叶挽秋语气自然地说到,不带丝毫迟疑。毕竟对她来说,这场封神之战的结局,早就已经不是未知。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哪吒注视着她说。
叶挽秋没多想,只将手伸出窗外,随口回答:“这不有你呢嘛,我担心什么。”
毕竟只要看过封神类小说或者影视剧的人,都知道这位红莲杀神的战绩,要不然后来的天帝也不会让他去统领神界军队了。
哪吒微愣,浅红薄唇轻启,还没说出什么话,又听见对方忽然惊异地说到:“下雨了。”
晶莹剔透的水珠悬挂在叶挽秋微红尖细的指尖处,将周围的一切都凝练成微小的缩影,倒映在它透明的弧面上。
水珠里的白衣姑娘正在张望着窗外的烟雨灰蒙,浊河涌动。
旁边的红衣少年则安静地望着她。
……
对于在各种神话史诗里,这场赫赫有名的封神之战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叶挽秋没有很清晰的概念。但在人类的历史上,一旦“沣水迁都,孟津观兵”事件出现以后,那就离灭商已经不远了。
跟着姜子牙来到沣水东岸的新都——镐京以后不到两个月,这场灭商预演就来临了。
浩浩荡荡的三万余人军队,在毕原文王墓祭奠完后,以行军演练之名进军向东,横跨黄河,一路得到了殷商绝大部分诸侯国的支持,离朝歌更是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殷商麾下实力最强的几个诸侯国却依旧没有动静,姬发和姜子牙因此决定暂且停在孟津按兵不发,等待墨琰从朝歌传来消息。
士兵们都在营地周围井然有序地巡逻,叶挽秋坐在黄河边的一块岩石上,望着面前的浊浪滚滚和对岸的旷野远山,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不知道三千年后,这里的风景和现在比起来又会改变多少。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闹声。那是一队新加入的少年士兵,正在一起哄抢一个精致漂亮的象牙球雕。几番争抢抛落后,象牙球雕从其中一个少年手里滑落出去,眼看就要掉进黄河波浪里,被叶挽秋抬手救了回来。
淡黄色的一个沉甸圆球,色泽温润柔和,表面雕满了极为精细的山川草木,祥云神灵,像是把一座想象中的天宫浓缩烙印在了球体表面上,盈盈一握便可托在掌心。
几个少年看着叶挽秋的时候就是一愣,目光随之落在她身后,齐齐下跪行礼:“见过李统领。”
叶挽秋顺着嗅觉里的味道来源回头,并不意外地看着身后的哪吒,晃了晃手里的象牙球雕:“你看,多漂亮啊。”
他垂眸扫一眼,又抬起,只看着她的眼睛说到:“墨琰带了消息回来。”
“这么快?”她略微有点诧异。尽管知道这次孟津观兵的结局一定是撤军,但这样的速度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将手里的球雕扔回给那几个人,摆摆手道:“别再弄丢了。”
说完,叶挽秋便跟着哪吒一起来到了营帐内。
自从投奔西岐以后,墨琰就成为了西岐安插在殷商的眼线,凡是殷商有什么大动作,他都会第一时间传达给姬发和姜子牙。
这次他带回来的消息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闻仲不死,纣尚有依。”
“闻仲这个人,小老儿是知道的,对纣王向来忠心耿耿,带兵征战数十年,是个不太好对付的角色。”姜子牙用鱼骨敲敲额头说到,“再加上如今,最主要的几个诸侯依旧拥护着纣王,确实不是咱们开战的好时机。”
其他集结于此的诸侯一听,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说姬发下令,即刻进军朝歌。
叶挽秋看着坐在正位上,正望着墨琰传来的那封锦函一言不发,剑眉紧锁的青年,忽然注意到,对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前几天更加苍白了。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哪吒,低声问:“姬发少主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不太好啊?”
哪吒嗯一声:“他的旧疾一直都在反复,确实不好办。”
不好办的意思就是不能轻易救,看来历史上这位周武王在建立周朝后不久就驾崩,估计跟他如今总是复发的旧疾也有很大关系了。
想到这儿,叶挽秋理解地点点头,虽然觉得相当惋惜,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姬发终于抬下手示意,等大家都安静后,才看向哪吒:“李公子觉得呢?”
哪吒思索一会儿,回答:“越是实力强大的诸侯国,在立场的选择上越是慎重。要想让他们诚心顺服,就得将纣王所有的依仗都摧毁。这样,根本用不着兵力交战,他们自会投诚。闻仲是个很好的选择。”
“看来,李公子也认为,要灭商就得先灭闻仲。”姜子牙笑着点头,“和小老儿想得一样。”
“所以李公子的意思是,现在不合适开战,对吗?”姬发的表情依旧平静,似乎对于这个提议一点也不意外。
叶挽秋看了看周围面色各异却没有再发话的诸侯们,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姬发要询问哪吒的意见。毕竟让他以神族的身份来赞成退兵,确实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也不会让诸侯们有任何怨言。
“商的兵力远多于我们现在,要开战的话,也不是打不得,只是相对来说风险较高。”哪吒说,“如今西岐刚有起色,若此时动兵,灭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好。”姬发略微颔首,“那就依李公子所言。”
两日后,原本已经跨过黄河的西岐大军又分散着回到了镐京城内。
回城的时候已是傍晚,叶挽秋洗完澡,换好衣裳,正用厚布搓擦着透湿的垂长黑发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
“是我。”
叶挽秋一愣,起身去开门:“哪吒?”
门外的少年显然没想到她是刚洗浴完,表情同样有些怔愣,目光落在她沾着些许晶莹水珠的下颌,来到还带着微亮水渍的锁骨。像鸟类舒展开的翅尖,接挂着星星点点的晨露。湿热的雾气还残留在叶挽秋的眼睛里,化开一阵清润的透亮。
“我刚洗完头发,怎么了?”
哪吒不自在地眨下眼,将手里的象牙球雕递过去,语气平静到有些僵硬:“给你的。”
“给我的?”叶挽秋接过来,指尖还带着沐浴后残留的热气,擦过他冰冷的掌心,“你给我这个干嘛?”
“你不是觉得它漂亮么?我以为你想要。”
叶挽秋呆住几秒,没想到自己那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会让他记得。
她低头看看那颗象牙球雕,蓦地笑起来:“是挺喜欢的。”
“那便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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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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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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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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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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