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海面和天空混搅在一起,透不进半分光亮,仿佛回到宇宙初生前的时刻,天地同暗,万物颠倒。
身染龙血的雪衣少年,单手握着混天绫,一步一步走到波涛汹涌的海崖边站定。拖曳在他身后的,是已经被破皮抽筋的青龙尸身,软烂得像是已经腐坏。
浪潮澎湃,托起无数龙宫海兵,凶恶嚣张地朝岸边扑过来。头顶的黑云涡动如虫巢,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天空中钻弄。最大的一个云涡中央,缓缓探出一个巨大的龙头,一片银白的眼睛盯着陈塘关敞开的城门和那些不停跪拜的人类,咧开嘴,笑声闷响如雷。
哪吒仰头看到已经显出真身藏匿于云层的龙王,一甩混天绫,将那头庞大的龙尸朝他,也朝整个东海扔去,音色清亮却冰寒刺骨:“妖龙,你可还认得这是什么?”
青龙落海,砸起千层骇浪卷散那些虾兵蟹将。在看清那缓缓沉没的物体是什么后,周围的妖物们纷纷尖叫着,乱作一团:“敖丙太子——!是敖丙太子!”
“差点忘了。”哪吒说着,将地上那根淡金色的龙筋拿起来,挥开就朝海边的群妖打过去,凡是被龙筋碰到的海妖全都皮开肉绽,惨叫不已,“这个也还给你们!”
“李哪吒!”龙王暴怒着,黑云里霎时电闪雷鸣,“你杀我太子,我要你整个陈塘关的人命来还!”
哪吒神情冷冽,眼里的愤怒更是一点也不比龙王少:“杀你太子是因为他擅闯我陈塘,咎由自取。如今你暗害无辜,若不立刻放了他们,我便送你们父子去冥府团聚!”
“黄口小儿,也敢这般狂妄犯我东海。”龙王咆哮着,引来万潮奔涌,直冲岸堤,“给我踏平陈塘关!”
云层沸乱波动,像是随时要垮下来那样的低垂,湍急的海流夹带着无数妖物冲向城门,失控般地肆虐着,吞并土地,压垮森林,淹没道路。这场洪水伴随着海啸,比十数天前的那场海祭更为凶猛。
叶挽秋看着越来越近的海水,连忙松开想要拖离殷夫人的手,飞到最前方,将所有妖物和海潮全部拦截下来,一寸寸往回推。过多的水流猛烈冲击在晶石墙上,发出沉闷恐怖的轰鸣声,震得叶挽秋的手有些微微发麻。
她看到哪吒已经从海崖边飞入云层,和被红绫缠绕却依旧狠烈悍勇的龙王殊死搏斗着,一身染血的白衣在黑云里如此显眼。少年的身法极快,像白色闪电穿行在云层里,周身缭绕着冷灿的金芒和火绸。
这时,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陈塘关平民们,忽然像是集体魔怔了似的,发了疯地跑到那道护住他们的晶石墙前,用手,用头,拼命拍打撞击着。即使已经嗓音嘶哑,他们却依旧高喊着:“护龙王,杀哪吒!护龙王,杀哪吒!”
“你们……”叶挽秋愣愣地看着那些木偶般的人类,“你在说什么?”
明明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他们却依旧执拗地继续朝那层屏障不管不顾地撞去,像是根本没有痛觉似的。城墙之上,站着一排同样眼覆白膜,鱼鳞盖身的铁甲士兵。他们搭着弓,锐利的冷箭排排直指叶挽秋毫无防备的后背,口中一齐高喊着:“护龙王,杀哪吒!护东海,杀妖女!”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叶挽秋回头,眼睁睁看到无数箭矢如暴雨般朝自己刺过来。她召出雪焰,通体漆黑的半长唐刀在她手里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试图接近她的利箭全都破开。掉下去的残箭有些落进草丛里,有些落进人群里,将下面的人群一并刺伤。
见此情景,叶挽秋不得不收回唐刀,手里白光团旋飞散,将城墙上的士兵全都封锁进石壁背后,却又很快听到他们在用各种重物敲砸着墙面的声音。
已经有好几个身体弱的老人和妇女,都因为不断用自己去撞击那道坚硬无比的晶石墙而昏迷在地。叶挽秋试图回到地面去拉开她们,却被周围一拥而上的人群包围住,用各种手里的东西朝她砸过来,甚至拳脚相加。
叶挽秋一直以为,她和哪吒要面对的最多是兵力强大的东海。却没想到,如今正在对她暴戾相向的居然是陈塘关里的平民。
她不停躲闪着他们的打骂,试着将他们用壁垒困护在原地,可已经被东海控制住心神的人群却丝毫不领情。他们看着那些逐渐涨溢而出的黑色海水,就像看到了什么神圣一样,痴迷不已地想要跳进那些海水里。
哪怕隔着一道半透明壁垒的背后,就是无数正在张着嘴,等着将人类吞吃下去的海妖水怪。
没有别的办法了,叶挽秋焦急地看向尚未被海潮冲毁的部分森林,只能选择用藤条将他们全都捆在树上,限制住行动。头顶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龙吟,带着浓烈腥气的雨水密密麻麻地滴落下来,没有任何温度,只有透骨的寒凉,将叶挽秋很快浇得透湿。
然而她到底只有一个人,面对的却是整个已经失去理智的陈塘关平民。
还在她用藤条将七八个人和树干栓捆在一起的时候,周围朝她涌上来的人群也在不断对她撕扯打骂,像是在对待什么低劣的死物一样,下手不分轻重,也不管能抓起什么,都胡乱朝她砸去。
虽然因为有身上的晶石化保护着,那些打砸对叶挽秋来说实在没什么感觉,但这种被所有人都当做仇人一样逼迫和针对的压抑感,让她开始有些喘不上气。
她身上的一袭白衣早已被海水和污泥染成褐色,头发也被大雨淋湿,乱七八糟地散开着,睁眼看到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愤怒且扭曲的,耳边除了海妖的尖利笑声,就只有源源不断的一句:
“杀妖女!”
“杀妖女!”
“杀妖女!”
“妖女该死,滚出东海,滚出陈塘关!”
“我不是妖女……”叶挽秋一边遏制着一个想用柴斧朝她劈过来的青年,一边大喊,脆弱的反驳很快就被淹没进周围的谩骂声,还有已经被污染的浓郁辛辣人类气味里。
雨水爬满她的脸孔,淋湿她的眼睛。视线模糊着,耳边的声音却依旧刺耳,就像她幼时,因为嗅觉有异又不懂隐藏,被所有孩子唾弃和恐惧的场景。
那时她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地朝他们重复:“我不是妖怪。”
她不是妖怪,可她到底是什么呢?
小时候她还有母亲护着,会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你是妈妈最疼爱的宝贝。”
可是现在……
“我说了我不是妖女——!”叶挽秋几乎是朝他们吼出这句话,周身白光暴涨,光焰灼灼,将所有围拢在她周围的人都逼退开。
她用唐刀指着那些幸灾乐祸的海妖,眼眶湿红,纤细的身体因为极端的怒火而轻微颤抖着,嗓音嘶哑:“它们才是妖!它们才是等着毁掉你们所有人的妖!”
没有用。
她的话仿佛自动被周围的人忽略了,他们依旧围着她,极尽刻薄恶毒地咒骂着她,咒骂着哪吒。
大雨瓢泼着,混合着森林里水位暴涨的河水一起,助长了海潮泛滥的势头。那道挡在陈塘关外的晶石墙,就快要被海水一并吞没进去了。叶挽秋擦掉眼前的雨水,将雪焰飞旋着抛出去,削断一头即将越过屏障的海妖的软肢。
哪吒从云端跳下来,金环凌空划开一道锋利光芒,将整个水面上所有冒头的海妖都割断咽喉,尔后又纤尘不染地回到他手里。叶挽秋透过雨水看着他,虽然对方一身雪衣已经破损得有些狼狈,可他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冷彻,像冰块磨砺而出的刀刃,寒光逼人。
“还好么?”他问,眼神扫过叶挽秋身上。
“我没事。”
漫天黑云里的龙王也没好到哪儿去,巨大的身躯隐现在雨雾里,已然是伤痕累累,青血横流。他卧在云头,朝下怒视着晶石墙上的叶挽秋和哪吒,语气沉怒阴暗:“李哪吒,你若杀了我,就永远别想救回陈塘关和你的父母!若你杀不了我,我必定要取你性命来为我儿敖丙报仇!”
叶挽秋愤恨地盯着那条暗青色的龙:“你要真是亲爹,就该自己下去和他父子团圆。抓别人陪葬算什么本事,也不怕把你儿子气得半夜诈尸,死不瞑目地趴你床头!”
龙王咆哮着,甩尾放出无数青色闪电朝叶挽秋打去,目眦欲裂:“放肆!”
哪吒扬起混天绫搅散那些闪电,白净的脸上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决绝冷傲:“放肆的是你!今日我便要砸了你的东海龙宫,让你永不敢再要人牲祭奉!”
“是吗?”龙王怒极反笑,阴森森地瞪着他,“你看看现在那些陈塘关凡人,他们可是自愿跳进我东海的,你能拉得住他们每一个吗?”
那些围困在陈塘关外的海水已经没有再继续逼近了,反而开始后退。那些失去常性的平民们却在不断追逐着那些海潮,像是要与那层晶石壁垒同归于尽,一个个弄得满脸鲜血,手骨上血肉模糊。
哪吒看着那些高喊着“护龙王,杀哪吒”的人群,眉眼低垂着,脸上全然一片冷漠,不露半点情绪。
可叶挽秋知道,他生气了,恨不得杀尽东海所有妖灵的冰冷愤怒。ωωω.χΙυΜЬ.Cǒm
“哪吒……”她轻轻开口叫一声对方,尝到那些染着腥气的雨水化开在嘴里的味道,让她有些想吐。
一个柔弱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城墙的最高点,手里拿着一把冷光湛然的剑。
是殷夫人。
她站在城墙顶,将剑横在颈间,手上脸上全是血水,眼里一层白膜,像看着陌生人那样看着哪吒,声音机械僵硬:“李哪吒,你向龙王认罪!”
城门下的人群也跟着一起大喊:“认罪!”
“向龙王认罪!”
“向龙王认罪!”
“你们……”叶挽秋又气又急,转头担忧地看向身旁的少年。他皱着眉尖,一言不发地看着城墙上的殷夫人,朱唇几经开合,终是细若无声地喊出一句:
“母亲。”
殷夫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一遍遍逼迫着,高声重复着:“你向龙王认罪!”
“我去把夫人救下来。”叶挽秋说着,正想离开原地,却看见她已经将剑锋割进颈间皮肤,渗出几缕鲜红血丝被雨水冲淡开。
她一下子不敢动了,照这样的情景,若是她再有什么动作,只怕殷夫人会即刻自尽在他们面前。
几番尝试着想用闪电将那层晶石墙劈开,却依旧不能成功的龙王开始狂躁起来,冲叶挽秋怒吼着:“撤开你的这些把戏!不然我就让她死在你们面前!”
叶挽秋握紧手,强烈到狂乱的怒气在血液里沸腾着,最终也只能听从龙王的话,将那些晶石壁垒全都撤开。
屏障消失的一瞬间,背后的人群立刻欢呼着,簇拥着,纷纷朝海崖边跑去,齐刷刷跪在地上,朝大海,朝龙王,朝无数海妖礼拜:“礼祭龙王!礼祭东海!”
喊几遍,就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从悬崖边跳下去,被下面等候已久的海妖们撕得粉碎。
哪吒转身,手里红绫一展,卷回几个即将落海的青年男女,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呵斥:“你救他们,就不怕我先吃了你们总兵府里的人?”
“李哪吒,我要你以死谢罪。只有你死,我才能消了心头之恨!”
“别听他发神经。”叶挽秋一把拉住哪吒的手,掌心之下,能感觉到少年握着乾坤圈的手正紧绷着,“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吒阖下眼,薄唇紧抿着,浓烈的红色,几近滴血。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东海拿着整个陈塘关的人和哪吒的至亲来要挟,他别无选择。若是一味抵抗,也许他确实能杀尽东海生灵,可代价就是连着陈塘关也会死伤近绝。
这不是他的初衷。
“不如这样。”龙王狡猾地抛出诱饵,“只要将你肯投降自尽,我便立刻退水放人,如何?你一个人的命就能换全城人的命,很划算吧。”
“滚你的蛋去吧!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在海底待久了,脑子进水老年痴呆吗?!”叶挽秋骂到,同时牢牢扣住哪吒的手不让他放,“你不能答应他,哪吒。你不能答应他!”
还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又有十来个人接连跳下悬崖,崖底是无数妖物的狂欢,笑声叫声混杂着,尖锐刺耳。
哪吒看着他们,又看着城墙上站在暴雨中身形瘦弱颤抖的殷夫人,眼神空洞漆黑。
他听着叶挽秋对他说的话,听着龙王对他的最后警告,看着头顶无光的天空,忽然放松下来,转身看向叶挽秋。
有雨水接连不断地从他们之间降落,灰霾雾蒙的一片。
哪吒犹豫半秒,最终还是抬起手,指尖隔着层薄艳的混天绫,轻轻描过她的眉廓眼尾:“其实这个季节里,陈塘关的朝鸣谷是很漂亮的。”
“我本想带你去那儿看看。”
说着,他将混天绫绕到叶挽秋身上,把乾坤圈也缩成一个手镯戴到她腕间:“它们会护着你的。”
“离开这里。”
“活下去。”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叹息,眼里光色沉沉。
“哪吒……”叶挽秋意识到了什么,刚想伸手去抱他,却被他坚决推开。混天绫将她困拦在原地,任凭她怎么叫喊,哪吒都没有再回头。
身着雪衣的黑发少年,孑然一身,一步步走到悬崖边,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一层金红神光汇聚成的保护罩外。
他目光凌绝而轻蔑,一一扫过海面的妖物,最后仰头看向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龙王,嘲弄似地笑起来:
“妖龙你听好了。把你太子剥皮抽筋的人是我,要灭你东海龙族的也是我。若是你守信放了其他人,我与你东海所有恩怨便一笔勾销。若你背信弃义,我定要让你整个东海生不如死!”
“不要——!哪吒回来!”叶挽秋拼命想从混天绫的束缚中挣脱。周围的人无法接近那层红纱,却也未曾远离,只围着她不停辱骂着类似“妖女”和“滚出东海”之类的字眼。
“快点动手吧,不然你的母亲就得先替你去开路了。”龙王面目阴狠地催促着,海面群妖叫嚣,暴雨磅礴。
哪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短剑,只横在颈间一划,透明的眼泪和鲜红血液一起滑落,很快将他身上的雪衣染得透红。
短剑从他手中掉落的瞬间,叶挽秋只感觉周围所有的声音也好,大雨也好,灰光也好,全都从五感中被剥离开。她只能看到那把染血的剑,还有那个至终没有回头的少年。
记忆在瞬间朝她涌来,一幕幕鲜活到滚烫,却在此刻又纷纷碎裂开,化作一地染血的残片。
她下意识地想喊出对方的名字,可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像是被什么紧紧掐锁住咽喉,只剩无法言语的疼痛,吞没所有她想说的话。
少年的身形在悬崖边晃动一下,紧接着便朝下坠落而去。白光将那层金红色屏障撕开,叶挽秋从人群里挣扎出来,跟着他一起跳下去。
大雨冰冷深黑,她用尽力气想去够到对方,却只能摸到一抹抹微凉的血。
那些鲜红的血花,从他脖颈处的伤口里不断飞落出来,像一只只红艳赤浓的鸟,破笼而出,带走他所有的生气和温度。
它们绽印在海水里,在地面。
在叶挽秋手心中,眼睛里,心口上。
她终于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年抱回怀里,跪跌在沙滩上,沾满雨水的手试图去捂住那道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仿佛整个人坠进冰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叶挽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些红色依旧刺眼,黏在视网膜上,怎么都冲刷不干净。
“哪吒……”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少年,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被这场大雨一点点冲散,“哪吒你醒醒……我,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去……你不要不理我。我带你回家……”
“你醒醒啊,哪吒。”
“我知道你不喜欢下雨,所以才不想理人对不对?”
“雨快停了,就快停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雨快停了……”
“就快停了。你会没事的,你会回来的。”
她尽可能地将对方藏进怀里,为他遮雨,用混天绫擦去他脸上的雨水,瞳孔涣散着看着周围。渐渐的,哪吒的躯体开始变得透明浅淡,最后在她眼前溃散成无数金红光点。像一瞬间就已经绽开到极致的花朵,转眼就凋谢在她怀里,归于尘寰,再寻不见。
光丝黯淡消失后,只剩一颗血玛瑙般晶莹剔透,还带着丝丝火焰缭绕的珠子悬浮在她面前。
“哪吒?”叶挽秋试图去握住它们,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那些荧光群,什么都触碰不到。
她把那颗灵珠子捧在手心里,眼泪接连不断地滴落在上面,被焰花轻柔抹去。
是温热的。
像他的手。
叶挽秋愣愣地盯着那颗灵珠子,灰黑的暴雨砸碎她眼里所有的色彩,牢笼般沉重地压迫着她,把她所有的情绪都推到崩溃的底线。
尖锐到刻骨的痛苦,蔓延灼烧在每一存皮肤里,冻结住所有感官,只剩绝望。
短暂的失声后,她终于哭喊出来:“哪吒——!”
然而周围的妖都在笑着,怪叫着,一窝蜂地朝海边涌过来,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海潮。
“为什么你们还活着?”叶挽秋喃喃盯着那些妖物,那些沸乱的黑云,还有云中的龙王,表情看起来有种难解的困惑,“你们怎么就还活着?!”
淡淡的白光从她身上蒙散出来,随着她最后接近崩溃的一声愤怒质问而猛然炸开,周身红绸飞舞,金环嗡鸣。只一瞬间,像是天地失色般,整个东海和陈塘关都被这阵白光笼罩吞没。
有隐约的轮廓在东海之上汇聚。
像是一道巨门,刻满无数模糊而深刻的花纹,每一笔都写满了六界的历史。
“该死的是你们!”
此刻的叶挽秋已经完全被自身的晶石化覆盖住,跪在沙滩上,像一座冷硬璀璨的石雕一样。混天绫绕护着她,鲜红飘飞如血色战旗。
巨门的形状波澜着,扭曲着,如雾气般一点点在海面成型,随之扩散开的强大引力旋涡将四周的妖物全都搅碎成飞灰。
潜伏在云层里的龙王也被这阵吸力捕获,渐渐从黑云里被拖出来。他全身的鳞片都在不断脱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剥他的龙甲,折损他的身躯,削断他的龙角。
很快,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青龙王就在这阵引力漩涡里被碾压撕扯得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只差一点,那扇连海通天的巨门就能定型,甚至打开。
叶挽秋却在这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她只在梦里见过,只有背影的人。
他依旧是背对着她的,开口说话的语气轻飘,波澜不惊:“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她被对方的声音影响到,恍神一瞬,即将聚拢的巨门一下子溃散开。那些原本被吸力卷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残破海妖还有龙王,全部狼狈不堪地惨叫着掉进海里,被翻涌上来的浪花吞噬进去。
厚重的乌云渐渐破开,一道金色的阳光从背后穿透进来。
叶挽秋身形一垮,双手握着灵珠子,茫然地看着从云层背后降落下来的几个熟悉神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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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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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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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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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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