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冬水枯期,渔民就把临时搭建的茅房拖到岸边,方便取水和晚上看船,冬天打不到什么鱼,就干起了渡船拉人的生意。
到了端午前的涨水期,就要把这个茅房给拉上岸去,除了渡船外,还要打渔,房子在岸上,方便有人来买鱼或是收鱼。
可在前段时间,岸边所有的大小渔船,都被官府给收走了,渔民没了船,等于农人没有了农具一样,只能是对着江水干瞪眼。
看着战事渐近,而且国军出现溃败现象,这些水边的渔民,要么早早想法子渡江过去,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难以过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户张姓渔民,因为家里还有个老父亲,不能走远路,只好留下来陪护着,老张在地板下面再钉上了一层隔层,开口在底下,上面完全看不出来下面还有一层。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老张就带着老父亲躲进隔层里,隔层里早就放了一些干粮,足以两人吃上一两个月都没有问题。
至于饮水,可以拿吊桶在晚上从江面上取,而大小便,也可以在底部开口处,直接拉到江面上,或是拿便盘接着,晚上倒入江里去。
反正这大江的水,每天都在流动着的,江边人每天的吃喝都在用江水,至于什么排泄物垃圾啥的,也是扔在江里,马上就被冲走了。
南京城破后,从上游一点的下关,到中山码头,一直到八卦洲对面的草鞋峡,江面上飘满了尸体,老张和老父亲吓得,整天都不敢从隔层里出来。
隔层上面的家,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踏过了,估计啥有点值钱的东西,都给洗劫一空了,幸运的是,这些人没有一把火把这个临时的小茅房给烧了。
一天夜里,下关码头那边又在枪杀人了,一片片的尸体随着水流,慢慢地往草鞋峡这边流了过来,快到深夜时候,老张听到了隔层底下固定在江水里的木柱子,有人在敲击的声音。
老张赶紧翻爬起来往下看,这几根木头柱子,可是老张和老父亲的立身之命啊,没有了或是被损坏了,他们这一家子,就没命了。
老张一看,发现底下柱子边上有一个人,正抱着柱子,像往上爬,只是在冬夜的冰水里,估计给动麻了,发不上力气,只能爬上滑下的,一连好几个来回。
这人真命大,居然逃过了鬼子的枪杀和冬水的冰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张父亲赶紧叫老张扔了一条绳子下去,低声提醒着,把绳子绑在腰上。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个人就是打铁侬,凭借着超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地在冰冷的江水里扛了一个多时辰,在自己即将冻木之前,看到了岸边的这个小茅房底下的木柱子。
打铁侬不知道上面还有人,只想抱住柱子往上爬,到了茅草房子里,就好办了,至少可以缓一口气,不再冰冷的江水里泡着冻麻木了,那就没有活路了。
可这手脚被动麻了好多,老是使不上力,加上肚子被饿了一天,浑身乏力,以前轻松爬上的柱子,现在就是不得力,爬不上去。
正当打铁侬仰天长叹命休时候,上面扔了一条绳子下来,得,有活路了,打铁侬赶紧用双腿盘住柱子,解放出双手,把绳子绑在腰上,让上面的老张给拉了上去。
隔层里本来就很低矮,只能爬着走,打铁侬一上去,本来想磕个头感谢救命恩人的,都不能跪着直起腰来,只得拿头在地板上咣咣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张一把拉住了打铁侬,给了他一身干的衣服,让马上换了,躲在被窝里去,给了点干粮和水,总算是把铁一样身体的打铁侬给缓了过来。
……
程军波一直是强子黄百强的好朋友,两人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形同异性兄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了,强子还没有按着大家所设置的记号,找过来跟上来。
程军波不免得有一些心慌意乱,秀才他们知道他的心情,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眼神安慰他一下而已。
按说程军波是很难和强子成为一对好朋友的,程军波是华侨,父亲是从江西广丰的老家出走,到了东南亚打工,打了一辈子的工,才在当地留了下来。
程军波的母亲在晚了几年后,也追随丈夫到了东南亚,才在当地生下了程军波和他的几个兄妹。
程军波在当地长大、读书、学开汽车、做工等,本地的朋友也大都是华人,说国语的多,程军波一般被人叫“波仔”。
波仔除了国语外,还能说一点当地马来语,更厉害的是,连父母亲老家的老家话也能说,主要是在家里,父母亲不习惯说国语,习惯用老家话来交流,所以,一屋子的人,都说老家话。
后来1931年九一八后,国人对抗日的热情逐步高涨,抗日的宣传也在世界各地的华人间在传递,东南亚的华人更是首当其冲,大家有钱的捐钱,有力的出力。
波仔就在这样的背景和热情下,于今年报名了回祖国参军,到了中国,招兵处的一问,得知他会开汽车,人才难得啊,就安排他给辎重部队开大汽车。
淞沪会战时候,波仔他们的辎重部队,就顶着天色鬼子的飞机,奔波于后方和战场之间,由于制空权的逐渐丧失,波仔的战友不断地被鬼子飞机给炸死。
到最后,只能在晚上开,晚上鬼子的飞机不太敢飞,那时候飞机还不够先进,没有夜间导航系统。
所以波仔他们就日夜颠倒,每晚从后方拉上弹药和粮食等物资,到战场上去,临近战场时候,全车都要关闭灯火,不然会遭受鬼子大炮的袭击。
到了战场卸了车,又一车车的伤病员往后方的野战医院里拉,波仔自己都不知道拉了多少车伤兵了,大都是重伤员。
伤员太多,不够车拉,轻伤员只能先留下,优先重伤员,很多重伤员,医院都没到,就死在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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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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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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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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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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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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