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多年前武攸宁拜相时,便有人看出天子是在刻意培养武攸宁,尤其在三年前武三思爆出一连串丑闻,失去了封太子的机会后,那武家能出来挑大梁之人,就只剩下武攸宁了。
这次武攸宁被封为亲王,既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武攸宁今年约四十余岁,被封为建昌郡王,是武氏第三代较为杰出的弟子,虽然他为人也比较刻薄,不太体恤下属,不过相对其他武氏子弟而言,他还是比较精明能干,也比较爱惜名声,恶名不多。
他是在四天前接到圣上的密旨,宣他疾速回京准备接受燕王的册封。
武攸宁当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并不太想接受这个亲王的册封,他很清楚,一旦他成为燕王,即将问鼎太子大位,他必将成为李武两族的共同敌人,以他现在的势力和人脉,他根本无法在圣上驾崩后掌控大局,最后他极可能会遭遇政变,死无丧身之地。
他实在无法理解圣上怎么会选择自己?
但圣旨如山,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先回京城再说,这天傍晚,他带领随从抵达了渑池县双桥镇。
双桥镇是一座大镇,有人口四百余户,加上南来北往的商人和出卖苦力的民夫,小镇实际人口已达近千户,相当于一个小县城了,这里商业发达,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以至于武攸宁一行八十余人到来时竟然找不到空余的客栈,不得不分住在相邻不远的三家客栈内。m.χIùmЬ.CǒM
武攸宁和二十几名护卫住在一家叫做凌云渡的客栈内,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护卫们都在一楼大堂内吃饭,武攸宁则坐在三楼的房间内,提笔给圣上写一份奏章,他希望圣上能从现实考虑,取消这次册封。
但他刚写到一半,却写不下去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刚入政事堂为相,圣上就暗示过他,让他担起更多的武氏宗族重任,他知道封自己为燕王是圣上考虑多年之事,岂会因他一份奏章就改变主意,他写这份奏章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
武攸宁心烦意乱,放下笔,将奏章揉成一团,准备扔进香炉里,但就在这时,他却意外发现对面屋檐上有黑影闪动,他顿时大吃一惊,急喊道:“来人!快来人!”
他转身就向屋外跑去,就只听窗户‘砰!’地一声巨响,这是有人撞开了窗户,一个黑衣人翻滚而入,武攸宁刚跑出房间,只听见咔嚓一声,左脚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左脚已经不见了。
武攸宁眼前一黑,从楼梯翻滚下去,他的二十几名护卫纷纷冲来,黑衣人已从窗户逃掉,只在门口处留下了一只血肉模糊的脚。
不到半个时辰,驻扎在渑池一带的三千驻军火速赶到了双桥镇,将整个小镇封锁,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将军赵文烈亲自带人搜查,他心中十分紧张,武攸宁在他负责的辖地遇刺,如果抓不到凶手,他将无法向圣上交代。
“禀报将军,都搜遍了,没有查到任何异常!”一名郎将向他禀报道。
“怎么可能,给我再搜第二次,彻底搜,每个角落都不准放过。”赵文烈忍不住怒吼起来。
这时,他的另一名心腹指着不远处的山峦低声道:“客栈后面就是一片丘陵,刺客应该是从山林里逃走了。”
赵文烈望着客栈背后黑漆漆的山林,他不由一阵心烦意乱,他知道结果肯定是这样,没有哪个刺客会傻得留下来等他搜查。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建昌王情况怎么样?”
“王爷已经醒来了,医师说他的性命可以保住。”
赵文烈转身就向客栈走去,如今他只能求武攸宁给自己说说好话了。
客栈大堂内,武攸宁已经苏醒过来,腿上依然剧痛万分,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两边护卫们都十分紧张,这是他们失职,只顾自己吃饭,却把主人一个人丢在楼上房间里,导致刺客得手。
武攸宁却很平静,他望着腿上厚厚的纱布发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什么上位之事了,自古以来好像好像还没有什么残废皇帝,虽然少了一只脚,但也保住了一条命。
这时,将军赵文烈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殿下情况如何?”
武攸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还好吧!”
“可这是谁这样心狠手辣,竟然要刺杀殿下?”
武攸宁笑了笑,“刺客并非要杀死我,只要我断只手或者断只脚便可,我感觉刺客完全可以刺穿我的后心,但他却饶了我一命,这是个好刺客。”
赵文烈苦笑一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夸赞凶手慈悲为怀,真是难得,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奔来禀报:“启禀将军,我们在另外一家客栈内查到了十几人,都带着兵器弓弩,还有夜行衣,他们说是梁王府的人,只是路过这里。”
赵文烈一下呆住了,梁王府的人,难道刺客是梁王武三思派来的吗?
他不安地向武攸宁望去,武攸宁却淡淡一笑道:“梁王殿下显然也是想来问候我,不过我可以肯定,刺杀我的人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来晚了一步。”
赵文烈头大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要卷进权贵之间的斗争之中,这可怎么办?
武攸宁笑了笑说:“赵将军照实写报告就行了,我会替赵将军说几句公正话,这件事确实和赵将军无关,至于梁王殿下的人,你没有任何证据他们是刺客,那就放了他们,以免得罪梁王,不是吗?”
赵文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多谢殿下宽容!”
武攸宁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是谁派来的刺客,能如此宽容的刺杀自己,除了她还会有谁?看来,想杀自己的人真不少,不仅是敌人,还有自己人,这个太子之位啊!惹出来多大的风波。
........
武攸宁在渑池被刺,身受重伤,在朝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武攸宁将要被封燕王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大家都没有意识到里面蕴藏的激烈斗争。
但对于知情人,这却是一个惊雷劈炸的消息,有人愤怒万分,有人却暗自庆幸,但也有人忐忑不安,对于李臻而言,这却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事情,武攸宁封为亲王,武三思最为紧张。
上午,李臻正在自己官房内处理一堆军务,酒志从外面跑了进来,“老李,告诉你一个消息。”
李臻瞪了他一眼,“你应该叫我什么?”
酒志吓得一哆嗦,连忙道:“禀报大将军,卑职有情况汇报。”
下面几名亲兵侍卫都扭过脸,忍住脸上的笑意,李臻这才淡淡道:“说吧,什么事?”
酒志精神一振,连忙上前低声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武三思被圣上召进大骂一顿,又下令重打五十棍,真他娘的解气,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李臻冷笑一声,“幸亏不是他派的人刺杀了武攸宁,否则就不是五十棍那么简单了,他小命都难保。”
“哦——”
酒志挠挠后脑勺,满脸敬佩道:“大将军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谁像你那样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种事情你别管,知道得太多反而睡不好觉,去吧!”
酒志干笑两声,讪讪而去,李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次刺杀案非常诡异,武攸宁左脚被斩,丧失了仕途,却让武三思背了黑锅,此人心机很深,显然利用了武三思。
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禀报:“大将军,内卫张将军求见!”
“请他进来!”
片刻,张黎快步走了进来,他对几名亲兵道:“我和你们大将军有重要事情,你们先退下一会儿吧!”
大家都知道张黎和他们将军的关系,众人纷纷退下去,李臻也发现张黎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便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张黎坐下冷冷道:“渑池刺杀是你干的吧!”
李臻不由哑然失笑,原来他以为渑池刺杀案是自己所为,李臻摇摇头道:“你怎么会以为是我干的,如果是我,我会留他一命吗?”
“那倒未必,或许你会在看在我面子上。”
“你太小看我了,我已经有八年没有做这种事了,当年杀张景雄也是假手于人,我真不明白,想杀他的人这么多,你却偏偏怪在我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几人知道这件事。”
“武三思就知道了,是你告诉他的吗?太平公主也知道,她会不会动手?还有二张,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张黎有点踌躇了,他是听到武攸宁被刺杀的消息,想到了会是李臻动的手,才一时激愤,现在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想法有点荒唐,张黎立刻诚恳道歉,“这是我有点糊涂了,我向你道歉。”
本来李臻心中也有点不太舒服,张黎竟然为武攸宁向自己声讨,不过想一想也对,张黎和酒志不一样,他有自己独立的人脉和抱负,也有他自己的政治方向,他愿意和武攸宁联姻,也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对武家的认可,没必要非要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想通这一点,李臻的心中也开朗起来,坦然接受了张黎的道歉,他微微笑道:“你觉得这起刺杀案会是何人所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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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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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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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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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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