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县县令叫做韩行礼,年约四十余岁,金州人,三年前考中进士,出任永清县丞,年初才刚刚升为县令。
这两天他为抓捕偷窃了庐陵王宫的大盗而伤脑筋,盗贼是向东逃窜,迟早会进入永清县境内,抓住了盗贼固然有奖,可若被盗贼逃走,他也很难向王爷交代。
但韩行礼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今天下午,龟山镇发生了命案,三死两伤,其中两名死者和两名伤者竟然是大理寺在房州办案的官员,大理寺官员来永清县做什么?上面竟然没有给自己事先打招呼,正是这种违反官场惯例的举动让韩行礼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
韩行礼带领县尉匆匆赶到客栈,他们却意外发现客栈内布满了身披皮甲的武士,这让韩行礼和张县尉十分惊讶,很明显,这些武士的装束不是大理寺士兵,内穿黑袍,黑袍镶着银边,他们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武士?
内卫士兵的装束确实与众不同,很多京城人都不熟悉,更不用说一般地方州县了,他们正是李臻率领的内卫武士,他们赶到房州的时机非常巧,正好就在大理寺官员遭遇伏击后不久,他们也经过了龟山镇。
李臻已经看到了茶棚的血案,从伙计口中,他猜到遭袭之人一定是大理寺的人,李臻率领手下急急追赶,就在孙礼刚在客栈住下,内卫武士们也赶到了永清县城。
房间里,李臻仔细地端详‘兴唐会’的铜牌,他也听说过兴唐会,当年睿宗李旦被废,眼看武则天篡位在即,李敬业和兄弟李敬猷、给事中唐之奇、长安主薄骆宾王、詹事司直杜求仁、御史魏思温等一批官员在扬州密谋起事,成立了兴唐会,主旨是推翻武氏,光复李唐。
但兴唐会早已随着起事被镇压而烟消云散,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还有残余势力存在,当然,即使有残余势力也未必被外人所知。
尽管李臻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造假栽赃给庐陵王李旦,袭击大理寺的官员无非是想吸引武则天的注意,但李臻也隐隐怀疑这件事未必是空穴来风,他师父骆宾王已出家为僧,这么多年来还念念不忘推翻武氏、光复李唐,更不用说其他忠心于李氏的势力,甚至李氏皇族本身。
上官婉儿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弄清事实真相,帮助李显摆脱这次危机,能够清除诬告,还李显一个清白固然最好,但万一李显真和反武则天势力有勾结,恐怕连他自己也会陷进去。
他又联想到李重润连夜赶回房州,李臻怀疑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有人诬告李显,这里面很可能另有玄机,所以李臻在反复考虑后,觉得此事还是不要急于站队,等把情况彻底弄清楚再说。
“李统领觉得这面铜牌是假的吗?”孙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说!”
李臻将铜牌放在桌上,冷笑道:“一般人不会轻易将这种重要的身份证明遗失,看起来很像故意栽赃,不过我们也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想象就仓促下结论。”xǐυmь.℃òm
孙礼半晌才小声道:“统领听说过一个说法吗?”
“你知道我来洛阳其实没有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什么说法?”
孙礼吞吞吐吐道:“关于.....兴唐会,据说这个组织.....还存在。”
李臻顿时有兴趣了,他连忙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孙礼想了想道:“上次查那件断潭女尸案时,我翻了不少事关皇族的卷宗,其中李孝逸的案子里就有一条罪状,藏匿兴唐会的李氏余孽,另外七年前越王李贞起兵一案中,李贞和诸王的反武盟誓中也多次提到兴唐会,所以朝中很多大臣都相信,兴唐会其实还一直秘密存在着。”
这倒出乎李臻的意料,他觉得情况开始变得复杂了,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到底该从何着手呢?
孙礼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他不安地问道:“我已经写信回京城汇报,是不是.。太急切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仓促写信汇报,早知道李臻会随后赶来,他就应该再等一等,和李臻商量一下再说。
他又连忙道:“不过我在报告中没有提到兴唐会铜牌之事,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易上报。”
“孙兄做得很对!”
李臻赞许地笑道:“其实大理寺官员遭遇不明凶手袭击,孙兄确实应该及时向上汇报,而且还应该联系当地官府,责令他们追查凶手,这才是正常的官方调查,至于凶手的真实身份,我们自然会进一步调查,秘密向上汇报。”
孙礼有点听懂李臻的意思了,李臻是在告诉他,大理寺在明,内卫在暗。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寺丞,当地县令和县尉求见!”
李臻立刻道:“孙兄见他们吧!我先回避一下。”
停一下,李臻又笑道:“不妨建议他们立刻向州衙汇报。”
......
不多时,一名大理寺武士将县令韩行礼和张县尉领进了房间,永清县县令是从七品官,而大理寺丞是从六品官,官阶要高他一等,并且京官的地位要高于地方官,韩行礼和张县尉两人上前躬身施礼,“下官参加孙寺丞!”
“两位县君请坐!”
孙礼很客气地请二人坐下,又让手下给他们上茶,韩行礼哪有心思喝茶,急忙问道:“听说孙寺丞在龟山镇遭遇袭击,能否把具体情况告诉下官?”
孙礼点点头,便将他们在龟山镇遭到袭击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又命手下把现场找到的弩箭呈上来,张县尉立刻上前仔细查看这支军弩,军弩严禁在民间流通,只能来自军队或者地方州兵,而且每支军弩的弩机上都刻有编号,从编号上可以找出它的来源。
张县尉脸色立刻有点不自然起来,他低声对韩行礼道:“这支军弩是来自房州州兵。”
韩行礼脸色也暗暗一变,房州约有一千多名地方州兵,由州衙直接掌控,分别驻防在各县,负责管理城门的开启和关闭,永清县也有两百名驻军,如果这支军弩确实是来自州军,那极可能就是从永清县的驻军流出,会不会由此牵连到自己?
韩行礼心中紧张地怦怦直跳,又连忙道:“这支军弩或许是对方为了栽赃才故意丢弃在现场,孙寺丞切不可直接把它当做证据。”
“这个我心里明白,我请韩县令来,就是想问一问县令,最近县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比如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再比如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孙礼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韩行礼。
韩行礼嘴唇哆嗦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张县尉,张县尉向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不要隐瞒,免得惹祸上身,韩行礼想想也对,那件事已经传来,大理寺的人迟早会知道,如果自己刻意隐瞒,反而会让这个孙礼怀疑。
不过韩行礼毕竟是官场中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直接说,他迟疑一下,便含蓄地问道:“不知道孙寺丞来房州,是有什么重大案件吗?”
孙礼微微一笑,“我是为去年房陵那桩毁颜断肢案而来,你们二人应该还有印象吧!”
两人顿时恍然,原来是为那桩案子,去年房陵县一座放弃的民房内发现二十具年轻男子的尸体,每个人的容颜都被毁掉,而且四肢被砍断,这桩案子轰动房州,但房州官府查了几个月都没有线索,最后不得不上报给朝廷,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大理寺开始核查此案了。
韩行礼连忙道:“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群出现,不过确实有一桩案子。”
“哦?什么案子?”孙礼好奇地问道。
“是庐陵王宫被一名独行大盗所窃,听说盗走了不少重要的财物,房州上下都在协助王宫查找这名大盗,很可能此人已经进了永清县境内。”
“原来如此,那别的还有什么案子?”
“别的就暂时没有了。”
孙礼点点头道:“我们在龟山镇伏击之事,我已经上报李寺卿了,恐怕不久就会有朝廷牒文下达,我建议韩县令也要立刻向上汇报,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够在房州全境搜查这群胆大包天的凶手。”
韩行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下官这就向州衙汇报,另外张县尉会在全县排查可疑之人,争取得到一点线索。”
两人随即起身告辞而去,韩行礼和张县尉刚走,李臻便从里屋走了出来,笑道:“我对这件王宫失窃案倒颇感兴趣,说不定这个被通缉的大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孙礼对这次来房州的具体任务还是有点懵懵懂懂,只知道让他查庐陵王是否有造反的嫌疑,可怎么查?从何入手?他都一无所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臻的身上。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臻笑了笑,“孙兄不是要查三年前的那桩毁颜断肢案吗?我建议大理寺不妨就继续查这件案子,我在暗处另外行动。”
这时,孙礼又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要求,“我的人手恐怕不足——”
李臻想了想说:“我还有一个校尉率领十几名弟兄在房陵,我可以让他们暂时协助大理寺办案。”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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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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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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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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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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