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田转身进了院子,看到关家母女一脸惊奇,不由笑道:“我问过了,这唤作陈爽的家中倒也殷实,倒是不妨收下,只是他的田地距离祥瑞庄较远,我叫他卖了地,在附近重新置办上,再举家来投。”
三言两语道出了他和陈爽的商谈结果,关秀秀满脸崇拜,真是高明啊,那陈爽若是欺负他们老实,只想挂着名,占着免去田租的好处,那自然是不肯卖地的,若是卖了地,便是真的有心成为关家下人了,到时候收了他也无妨。
最让关家棘手的问题被郭管事三言两语解决了,关家老爹和吴氏俱都大喜,当真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一切都交给郭管事料理。
郭管事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整理了院中堆积如山的那一堆礼物,看着简单的工作却耗去了半日功夫。
郭管事不时的询问着哪一样礼物是何人所送,关秀秀暗道侥幸,幸好当初她登记了礼单,逐一清点,倒也都对的上。
看着被郭管事分成的井然有序的若干个小堆,关秀秀不明所以的问道:“郭管事,你是依据什么来划分的?”
郭田看了关秀秀一眼,他从郭家出来的时候,府上已经开始操办大少爷的婚事,按理来讲,大少奶奶入门后,掌家之职就该着落在大少奶奶身上。只是现在府上的银钱可都是二少爷管着,说不准,就是这位二少奶奶掌家了。
这么一想,郭田便有心教教这位二少奶奶。他伸手指着那几堆礼物道:“首先,我按照送礼人的身份地位分作了三个大堆,第一等的。是安肃的几个官老爷,以及许家这样根深蒂固的大户,第二等的,是一般的乡绅大户,第三等,就是一些姻亲故旧了。”
关秀秀点了点头,这样分划很合理。郭田摸了摸两撇胡子,继续道:“这送礼可是一门学问,对方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他送我们的礼物合不合适?”
看到关秀秀一脸的若有所思。郭田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他随手拿起了一枚树雕,那是在一根盘根错节的老树上借着树姿刻了福寿禄三仙的摆件。
“别看这个树根不起眼,这么沉的树根,至少得是五十年以上的沉香木,平时摆放屋子里,有镇定心神的作用,相当难得,对于那送礼的陈家来说。这礼就重了。”郭田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关秀秀眉头皱起:“莫非,他有事相求?”
郭田笑了:“正是此理,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送上重礼。”
顿了下,郭田感慨的道:“越是高门大户,这送礼就越要讲究。万万不能随意添加减少,很有可能会结下一个仇家。”
关秀秀哪里接触过这些,听得眼睛也不眨一下,半晌,她赞同的道:“郭管事所言甚是有理,只是那陈家之前与我家素无来往,却不知道有何事相求。”
郭管事笑眯眯的拍了拍树雕:“无妨,等我们回了礼就知道了。”
回礼自然又有一番讲究,总不能拿东家送的礼再送给西家,一旦传出,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所以必须回赠东西,还得价值相当,要不怎么传了几代的国公侯府的日子都是面上光,背后都紧巴巴的呢,这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家里只剩下一堆卖不得吃不得的昂贵摆设。
郭田整理妥当,关秀秀如实的跟吴氏说了,吴氏大是心痛的拿出了两封银子,这还是关大宝得中后,舅舅和姨妈封过来的。
郭田收了银子,大刀阔斧的开始办事,先是用了几天时间把回礼准备妥当,关秀秀咋舌的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玩物,再看看被退回来的一封银子,有些不相信这些玩物这般便宜。
郭田笑道:“我是去了保定府,那边有咱们自家的店子,拿东西都按进价算的。”
关秀秀恍然大悟,郭志彬的便宜,那是一定要占的。
回完礼物后,郭田便开始着手翻建房屋,吴氏一开始不允,自家的老房子住了十几年了,冬暖夏凉,屋子又大又敞亮,没事修什么啊。
郭田笑着劝她:“您现在身份和以前不同了,这一进的院子若是来了客人,男宾和女眷在一起,总是不方便。”
他这么一说,吴氏倒是不好反对了,关家今非昔比,往日里的乡邻也鲜少来串门子了,而那些大户有下了帖子的,她却迟迟的不敢应,总觉得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现下听了郭田的话,却有茅舍顿开的感觉,是啊,若是家里有了两进的院子,自然要好上许多。
吴氏一想开,却比谁都麻利,当下就拍了板,不但要重起个二进的院子,后面的一进还要圈上一块地,弄个园子出来。
郭田倒是对吴氏颇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唇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定下来了,而且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好。
他笑了笑,又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道太太这院子想建在县城里,还是就在庄里?”
按郭田的想法,自然是县城里,关知县以后总是要告老还乡的,若是和县城里的士绅们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过活。
吴氏却不愿意,住惯了乡下,进了城真是处处受限制,而且一想到进城以后应酬只怕更多,便是一阵胆怯。
郭田当下也不说什么了,直接从安肃县城拉了一队匠人,又专门寻人设计了园子的图纸,一干材料也很快运送到位,效率高的让人眼花缭乱。
关秀秀一眼看出,家里的银钱根本不够这么折腾的。却也聪明的没有问,想必,依然是郭家二少爷贴的腰包。
在入秋之时,新房子终于建好了。同时也传来了郭家大少爷不日便要成亲,郭家二少爷准备动身迎娶关秀秀的消息。
吴氏端坐后宅之中,看着敞亮的房顶。上面的红色大梁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闪亮,触目所及,不说这身下的佛肚椅和圆桌,连那窗棂也雕了花出来,吴氏伸出手,在关家老爹身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他爹,咱是不是在做梦?”
关家老爹的手几次伸向腰间的旱烟袋。又都缩了回来,在这么漂亮的屋子里抽烟似乎都是一种亵渎,他肯定的点点头:“他娘,你就是在做梦咧。”
关秀秀听着父母的对话,不免啼笑皆非。话说郭田也是个能人,他先是用上好的衣料给关家三口裁制了新衫,待吴氏逐渐习惯了身上的绸缎后,再搬入新房,虽然依然常常发呆,却不会束手束脚。
郭田看了眼上首的关家两口子,咳了一声道:“老爷太太,咱们新园子落成了,是不是得请人来游玩游玩?”
吴氏一挥手:“应该的。应该的,郭管事,你安排就好。”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郭管事已经极得关家三口的信任,无论是人情往来还是日常的吃穿住行,郭管事俱都打点的妥妥当当。让人安心无比。
郭田应了,转身便出去安排,陈爽过来后,又有几户破落户来投,他选了两家忠厚老实又小有薄产的,现在跑腿的活计也有人做了。
关秀秀皱了下眉,提起裙摆追了出来,在园子口追上了郭田,气喘吁吁的唤道:“郭管事。”
郭田顿住脚步,目光自然的垂落下去,只落到眼前少女的裙摆之上,那裙摆因了她方才的跑动,似起了无数的涟漪,这正是京里最流行的十六幅裙,郭家二少爷对自己未来的娘子可是相当舍得的。
郭田还记得给关家搬家的时候闹出的大笑话,新园子是他一手打造,虽然不敢过于精雕细琢,达到京中权贵的水准,在这安肃县城,却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盘算着,关家的老房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不如一切全用新的,老房子便丢在哪里。
谁成想却遭到了吴氏母女的一致反对,待他第一次踏足未来的郭家二少奶奶的闺房,才真真的开了眼!
那墙上挂的可不是王羲之的真迹,还有那梳妆台,乖乖,那可是一整棵的黄梨木,也不知道长了几百年了,就被砍了来做成了这么个梳妆台。
若只有梳妆台也就罢了,那雕花的大床,分明和梳妆台是一个材质,那意味着几百年的黄梨木找到还不止一棵。
至于挂的窗帘床幔,他打眼那么一眯,比贡品也就差那么一点,就这么一个闺房,怕是就能让安肃县城里十分之五的大户破产。
更何况,这里许多东西压根是钱都买不到的,郭田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几次跟着二少爷去国公府的外家,他瞧着,那国公府里用的物件,怕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自家的二少爷真是把二奶奶疼到了心尖子了。
郭田越发恭谨,小心的指挥人把关家小姐的闺房原封不动的搬了过去。
只是现在关秀秀的闺房比原来大上许多,原本摆在屋里还略有些狭窄的家具登时显得空空荡荡,颇有些不着落。
郭田自来到关家以后第一次犯了愁,他手里能动用的银钱也是有上限的,哪怕他把手里的钱都花出去,给关家小姐填补上的物什也和原来的东西配不上啊。
犯难间,没过几日,郭家的另外一个管事到了,郭田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了上去:“什么风把咱们大管事给吹来了?”
郭家大管事唤作郭明,年约四十出头,方脸堂,生的一副能干相,他一拍郭田的肩膀,指着身后的几辆大车笑道:“还不是二少爷心疼二少奶奶,这不,叫我把家具物什给运来了。”
郭田两眼发直,见过心疼娘子的,可也没见过这么个心疼法,谁不知道大少奶奶过门后。二少爷就要迎娶二少奶奶了,这马上要出阁了,还费劲心思的装扮一番,就连郭田这等见惯了富贵的人。也忍不住要嚎上一嗓子了:太他奶奶的败家了!
郭明可管不了那么多,伸手在郭田眼前挥了挥,吸口长气道:“快。把这些卸下车,我还得连夜赶回去,现在家里为了大少爷的婚事都忙翻了。”
郭田回过神来,带着一干下人,忙忙活活的把关家小姐的闺房重新布置了一番,看着咬合紧密的柜子,排列的恰到好处的百宝阁。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二少爷一听说他要盖园子,就匆忙的要了一份图纸了,只怕这边刚一动工,那边就开始着手准备家具物件了。
“郭管事——”
耳边传来了小娘子清脆的唤声,郭田收敛了心神。恭敬的应道:“小姐找我?”
关秀秀轻轻抿着嘴角,看着郭田道:“这些日子多亏了郭管事了。”
郭田赶紧摆手道:“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关秀秀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道:“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请郭管事能够答应。”
郭田一怔,声音柔和的道:“小姐但说无妨,只要小的能帮的上的,愿效犬马之劳。”
关秀秀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我爹爹和姆妈根本不擅长应付这些,我寻思着。等我嫁到郭家后,郭管事能不能再留一段时日?我会寻个可靠的人来,请郭管事多多提拔了。”
关秀秀也算看明白了,自家父母也就那样了,本来人就上了岁数,一些习惯很难改变了。若是叫他们一下摆脱种地的角色,进入到富家翁的状态,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而郭管事的能干她也看在眼中,她不求和郭管事一样能干,只要郭管事帮她带出一个大致上过得去的管家就好。
郭管事抬起头,直视着未来的主母,脸上的笑容和煦而温暖:“小的在离开前,二少爷曾经嘱咐过小的这么一句,若是小姐同意,小的可以姓关。”
可以姓关!
这意味着郭管事的卖身契从郭家换成了关家,以后就是彻彻底底的关家的人了。
关秀秀马上明白过来,这话,只怕在郭管事第一次到关家的时候,郭志彬就和他说过,但是郭管事从来都没提起。
他若是一开始就说,自己以后姓关,为关家做事,关秀秀自认为定然会瞧低他几分,做起事来自然也会怀疑他。
但是作为郭家的管事,关家人便莫名的有了一种信任感,而经过半年的相处,郭管事的能力展露无遗,这个时候改姓关,关秀秀自然求之不得,可谓是水到渠成。
郭志彬那厮越来越狡猾了,还和她玩起了心机。
正当郭田满心踌躇,准备对新主人效忠的时候,关秀秀突然展颜一笑,少女清丽的脸上满是揶揄之色:“不必了,郭管事,还是继续姓郭的好。”
在郭田错愕的眼神中,关秀秀优雅的转身,提起裙摆,莲步轻移,看着背影无比的秀雅端庄,心中却恶狠狠的道,哼,姓郭的,叫你出钱雇人给我们老关家做事!
郭管事既然姓郭,一干月钱自然由郭府支付。
郭志彬收到郭管事的信的时候,正漫不经心的和梁大公子一起喝茶,梁大公子拿出了自己新绘的美人图,喜滋滋的地道:“果然还是京城中的美人多,啧啧,你看看这个,真个是冰肌玉骨,晶莹剔透啊。”
郭志彬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嗤笑一声:“你这水墨素描还能看出晶莹剔透来?”
梁大公子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眼里,连咳数声,劈手夺回了美人图,恼道:“你懂什么,能把关秀秀当成绝世美人,你这眼光也不过如此。”
他气恼之下脱口而出,说完却觉得有些伤人,不免愧疚的看向了郭志彬,心道,他若是骂我,我我便低头看美人图,绝不还口就是。
出乎意料的,郭志彬展颜一笑,拍了拍梁直肩膀,赞同的道:“梁兄所言甚是,我也就这眼光了——”
对上梁直错愕的眼,郭志彬话锋一转:“不过我会把梁表兄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秀秀的,放心,我一字不加。一字不少。”
梁直怒瞪着郭志彬半晌,终究败下阵来,他恼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郭志彬凑到梁直耳边。低语了两句,梁直杀猪般的嚎叫响起:“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我好不容易在京城立了足——”
郭志彬阴阴的看着他。梁直的声音越来越小,末了,垂下头去,双手搭在一起,委委屈屈的道:“反正不行。”
郭志彬眯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若是我能让你一览那些公侯之家的大家闺秀的真实面目呢?”
梁直刷的一下抬起头,死死的攥住了郭志彬的双肩:“真的?!”
打发了梁直。郭志彬又坐了一会,伸手取出信笺,又细细的读了一遍,轻笑出声:“这傻丫头,为夫还能害你不成!”
……
关秀秀用罢了午饭。向着房间行去,远远看到门口立了两个人,不由一怔,随后加快了脚步,快步走了过去,这几日里,为了她的陪嫁名额,陈爽一家和后来的李姓一家天天掐架,搞的人烦不胜烦。这次怕是陈家女和李家女又打起了擂台。
到了近前,两个丫头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斗在一起,两个人俱都向着屋里探望,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咬着下唇,一副不胜羞怯的模样。
关秀秀心一沉。莫非,有人进了闺房?!
这两个丫头当真靠不住,也莫怪乎郭管事一力苦劝她不如从外面买上两个丫鬟带去。
关秀秀咳了一声,低声斥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还不下去!”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到底面薄,又在素日的对头面前,谁也不愿意掉了面子,先后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心中百爪千挠的想要回头,想到那对头也在,却还是忍住了。
关秀秀待她们走远了,这才迈步向着屋子里走去,转过一扇屏风,迎面是个起居室,屋子里的桌布椅套都是成套的,一眼看去,鹅黄色的料子十分的温馨。
关秀秀轻轻的撩起了珠帘,跨过月亮门,一眼看到了床前那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了一身合体的藏青长袍,扎了一条同色的绣花腰带,越发显得他宽肩窄臀,他微微弯下腰去,肩背上的衣襟恰到好处的绷紧,整个背部便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充满了力度。
关秀秀只觉得一时口渴难耐,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凭借对那人的熟悉,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面前轻闯她闺房的男子,就是老郭家的那个蠢货。
郭志彬站到她眼前的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无动于衷,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思念突然间迸发出来,整个人都如同在蜜糖中浸泡过一样,变的甜丝丝的。
她张嘴欲唤,才发现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郭——”
这一声宛如呻吟,又像是情人间的低喃,关秀秀立刻警觉的闭上了嘴巴,郭志彬却已经惊醒,他站直身体,回头望了过来,看到那朝思暮想的熟悉的容颜的时候,理智迅速的轰烧干净,只凭着本能走到了少女的身前,毫不犹豫的张开手臂,把她揽入了怀中。
关秀秀勃然大怒,刚生起的一点旖旎的心思消失殆尽,她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郭志彬的脚踝处,郭志彬一个趔趄,不得不松开手,单脚跳了几下,狼狈不堪的叫道:“关秀秀!你要谋杀亲夫啊!”
还亲夫!这个登徒子!
关秀秀冷哼一声,板着脸在桌前坐了下去,郭志彬看她一张粉面含煞,当真是威风凛凛,心头的那点念想全被勾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倒了杯热茶,腆着脸道:“秀秀,喝茶。”m.χIùmЬ.CǒM
那小模样,说有多恭顺,就有多恭顺,仿佛他才是受了气的小媳妇。
关秀秀斜瞥了他一眼,秀眉扬起,冷声道:“你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吧?”
郭志彬一向是个听娘子话的好同志,当下连声应道:“记得记得,你叫我两年后来娶你嘛!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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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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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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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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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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