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薇一下马车时,聂秋染自个儿去后头停马车了,她站在门边半晌,屋里几人注意到她了,不由都转了头过来看,好半晌之后没人开口,那青衣少年突然间伸手将头上的帽子压了压,连忙转身便要跑,崔薇却是一下子就将他给认了出来,想到他刚刚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聂二,你跑什么!”聂秋文已经满了十五了,如今正吃着十六岁的饭,他跟崔敬平同年,上回见着聂秋文时他脸上稚气还未脱,不过大半年时间,聂秋文整个人竟然都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模样,被崔薇唤住时他陪着笑凑了过来,一边讨好的打了个揖道:“大嫂。”这样长时间未见,崔薇对他可没有什么相见欢,反正看着他身上流里流气的模样,顿时便皱了眉头,不客气斥道:“你头上戴的是个什么东西,还学着人家别扇子了,这花里胡哨的,是什么帕子!”聂秋文脸上冒了一大片化了脓的痘痘,嘻皮笑脸没个正形儿的,刚刚竟然还敢嚣张的赶人走,他真当来铺子里做大爷的?崔薇一瞧他这模样就来了气,聂秋文这样子颇有一种原本还算调皮的乡下少年,进了城中有钱便变坏的典范,她也不客气了,指着聂秋文便道:“你大哥来了,等会儿收拾你!”她说完,没理睬苦了脸的聂秋文,自然也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便自顾自捏着帕子进了屋里。刚刚几个被聂秋文大喇喇要赶走的妇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看到崔薇进来时几人都收拾了东西要离开。崔薇进来便笑着冲这群人道:“我一来几位夫人便要走。可是我今儿来得不巧了?不如我给几位夫人赔礼。”这几人崔薇还不认识。她铺子虽然开了一年,但平日里守着的都不是她自个儿,因此旁人并不认识她,这会儿几个人妇人看到崔薇过来说话,若不是瞧她态度不卑不坑的,脸上又带着笑,衣裳穿着也整齐,恐怕没哪个会理睬她的。不过就是理了。那群人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两个衣裳最为华丽的妇人别过了头去,不说话,一个梳着丫髻,面目清秀的少女便道:“咱们夫人是马员外郎家的,这位是刘主簿的夫人。不知夫人是哪一位?”众人看崔薇面容稚嫩,不过却是梳了妇人的发式,脸上都露出好奇之色来。托有一个举人丈夫的福,崔薇对于此时大庆王朝的官职虽然不太了解,但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丫头嘴里所说的员外郎并不是一般乡厘处众人称只有稍有些银钱的人家所指的员外。而正经有官衔在身的人,在此时大庆王朝员外郎约领从七品的银钱。算是在县令之下的,类似于前世时一些经理的秘书那样的职位,虽说比起一些达官贵人来算不得有多厉害,不过对于无品级的人家来说,从七品的官职已经不知道多厉害了。像村里一个潘世权谋了个九品官儿那潘老爷便大张旗鼓的请人唱戏摆席的,更别提一个从七品的官儿了,刚刚聂秋文竟然敢让人家滚蛋,这孩子不是缺心眼儿么?一想到这儿,崔薇表情有些不好看,狠狠瞪了一旁低垂着头的聂秋文一眼,一边便冲这两个满脸怒容的夫人福了一礼,温和笑道:“原来是马夫人与刘夫人。都是妾身失敬了,这间店铺是妾身的,刚刚小叔子得罪了两位夫人,正巧妾身这儿带了一点儿新鲜玩吃食来,不如请两夫人尝尝,也望两位夫人消消气可好?”她说完,忍便看了那两个背过身的妇人一眼,她这话音刚落时,两人便已经转过了身来,都是年约三十许的岁数,保养得倒好,穿着也精致。那刘主簿家的夫人好奇看了她一眼,不由就皱眉道:“原来是你的店铺,我以为这店铺可是那位小郎君的,那小郎君好大口气,还要赶咱们走呢!”她说这话时,掀了掀嘴皮儿,显然对刚刚聂秋染让她滚蛋的话很是耿耿于怀,她丈夫原是临安城知府中的主簿,以大庆王朝例主簿一位几乎都是未算入品级的,只是宰相门前守大门的都可比过一些七品官儿,主簿这样的职位若只是一般小县里的,都能作威作福,更遑论是此时临安城知府下的了,因此她才能与这从七品的马夫人交好,一块儿出来。大庆王朝对于女人的约束并不如何严,平日里街上四处都能瞧见逛街的妇人与少女们,甚至每年还有花灯会等,相比起前朝妇人地位来说,此时对妇人已经宽容了许多,否则不可能到这会儿已经傍晚了,还有人会在店铺里吃东西。这刘夫人脸颊消瘦,下巴略尖,倒是一副美人儿相,只是眼睛微往上挑,显出几分傲气来,穿着一身湘妃色宽袖窄袍,外罩淡紫色漂彩的披帛,下身是一条绣了大团牡丹的正红色襦裙,头上戴了赤金头面,整个人皮肤略白,光看外表,是个很不好打交道的夫人。崔薇笑了笑,又瞪了聂秋文一眼,嘴角边虽然含了笑意,但眼里神色却是冷飕飕的,崔薇还没开口,屋里崔敬平想是听到了响动,忙站了出来,正好就看到崔薇站在人群中,他不知道崔薇竟然今日会过来,两兄妹算下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他这会儿一看到崔薇顿时便眼睛一亮:“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三哥。”崔薇转头便看到了双手还带着水迹的崔敬平,几个月不见,崔敬平似是长高了些,人也结实了不少,面上的神色沉稳了许多,光是瞧这外貌,竟然比聂秋文还要老成几分,崔薇看他惊喜交加的样子,对他点了点头,笑道:“三哥,我这次拿了些新的花蜜茶,正在外面,你帮我拿进来好吗?”她说话语气温和,可刚刚外间的情景崔敬平虽然没看到,但从眼前这几个妇人脸上,以及聂秋文心虚的样子他也看出几分端倪来,不由瞪了聂秋文一眼,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忧的出去了。本来如今崔敬平管着店铺,来往的除了一些管事之外,几乎大部份都是小娘子与丫头等,若是遇着年纪大些的婆子还好,可若是一些年轻的妇人也来这儿买吃食,崔敬平便不大爱出来跟那些丫头们调笑说话,他每天现在在厨房中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与别人闲聊,幸亏平日里还有一个聂秋文在,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年长了些,对女孩儿倒是好奇了起来,每回遇着有那年轻貌美的小丫头过来买些东西,便与人家说笑,有些大方坦然些的丫头愿意与他说话的便罢,可若是遇着一些守礼些的,便瞧不上聂秋文这副作派,时常都能引起一些争执出来。平日里聂秋文若是勾搭些小丫头便罢,可如今瞧见屋里坐着的两个年轻夫人,崔敬平便知道他惹了祸。只当他口花花没个遮拦惹了贵人不快,崔敬平还没想到聂秋文是开口赶人被崔薇撞了个正着,因此瞪了这小子一眼,他忙就准备出去拿崔薇说的花蜜,那头聂秋文冲崔敬平使了个眼色,崔敬平心里恼他没个轻重,也当没瞧见一般。聂秋文心里暗骂了一句崔敬平不讲义气,可是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看到崔薇时又觉得心里发虚,连忙低垂了头便要装着不知一般跟崔敬平一块儿离开。崔薇瞧他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与聂秋文也算是小时一块儿混过两年的,后来虽说聂秋文被孙氏拘着了一些,少出来了,不过对于这家伙性格崔薇却是了解得很,有胆子惹祸,可是却又是一个没有胆子承担的,她先与那两个脸上还带了恼色的妇人微笑着赔了一声不是,接着才沉了脸,转头看着聂秋文道:“聂二,你还不给我过来!”“崔妹妹……”聂秋文硬着头皮陪了笑过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双腿轻轻哆嗦着,先是唤了崔薇一句,接着又想到聂秋染在他唤崔薇这崔妹妹的话时难看的脸色,顿时又打拱作揖:“大嫂,你饶了我一回罢,我以后不敢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冲撞到了两位夫人,当着她们的面赔声不是。”崔薇想到刚刚聂秋文赶人的话,强忍了心里的不快,一边淡淡说了句。她这样息事宁人,也是有为聂秋文好的意思,毕竟往后聂秋文若是长年累月的在这边做事儿,他总要与人相处,聂秋文一个没什么根基与背景的人,胆大包天也敢得罪一个员外郎夫人,那马员外郎好歹是个有品级的,若真想收拾一个聂秋文,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小子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了些。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小事儿,瞧在聂秋文年纪小,而且他又道歉的份儿上,自己再从中周转一些,赔个不是,说不得这事儿便揭过去了。可谁料聂秋文依着崔薇言,冲那两个妇人讨好的笑了,嘴里又赔了不是,那马夫人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只是那刘夫人冷笑了一声,拉了拉身上的披帛便道:“不知这位公子哥儿是哪家的,好大的口气,我倒是不知道,你看中我的丫头,还敢当我面来调笑,你算个什么东西!”那妇人扬了扬眉头,脸上露出刻薄之色来,显然没有对这事儿善罢甘休的意思。ps:第三更胃疼得要死,感谢的话我明天晚点传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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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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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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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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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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