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旗帜上、树叶上、草丛上、檐角上,全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欲滴未滴。有人经过的时候倘若风一吹,便噼噼啪啪摇下一大串来,冷水浇头淋遍了全身。
“单于,高刺史已经派人来请了三次了。”去卑恭恭敬敬的站在屋檐下,隔着门说道。
里面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大概是在穿衣服,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大王,这么早啊?”
“妈的,小骚蹄子,汉家的女人是不同,连叫的声音也好听一些,皮肤又滑,真是骚!”
又一阵吱吱唔唔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女人的喘息声。
隔了好半天,呼厨泉才半眯着双眼,懒洋洋的推门出来,看了看同样懒洋洋的太阳,“高刺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都三请四催了,哈哈!”
去卑忙小心翼翼的递过毡帽,听着呼厨泉大放厥词:“再说我们要讲信义,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人无信不立?……嗯,刘豹还没到?”
“估计也就今天之内的事了,单于不必担心。”
“左贤王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明理,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悍勇,啧啧啧——”呼厨泉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庆幸。
高干同样心里不太好过,自己地盘任由着别人恣意妄为,就算打退了张锋,自己的名字也臭了。
不过呢,小命要紧。
呼厨泉一步三摇俨然一付救世主的派头出现,高干马上换了一脸卑微的笑容:“单于昨夜休息的可好?送去的几个女人……嘿嘿,还满意吧?”
“不错不错,这青楼女子果然与普通女子不同。叫得又响,花样又多,总比又哭又闹然后自杀的那些强。”
高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呼厨泉要求女人侍寝时,郭援出了个点子,用青楼女子代替送去,也算是积点阴德,原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结果……
还好他很满意就是了。
“不知道,左贤王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高干一张燥得通经的脸好不容易重新聚起笑容。
“刺史是不是怕我匈奴勇士不是那张锋的对手?”呼厨泉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两条粗眉挤成一条线,浮肿的眼泡里泛起凶光。
“不是不是,”高干双手乱摇,忙分辩道:“张锋正面绝不是单于的对手,只是其人最好阴谋诡计,恐……”
“哼,你们汉人就是坏心眼多!”看了看高干又有些吓得发白的脸色,知道他怕自己一生气拍拍屁股走了,遂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刺史不必担心,怎么说你舅舅在的时候对我们族人也不错……”
不错?哼,当时也不知是谁象条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高干忿忿的想道。
“有我匈奴勇士在,刺史放心高卧,剩下的事,自然交给我们去做了,不过这勇士们的犒赏嘛?却不可少。”
犒赏?还不是糟蹋我晋阳百姓的财物和女人?
高干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张锋和呼厨泉,谁是豺狼还不一定呢。
所有的胡人都喜欢在别人的地盘“放假”,就算日后匈奴人真的离开,也只剩下一座凋零、残败的废墟,那自己要来还有什么用?何况这里是民风彪悍的并州,匈奴人在的时候也许没人敢闹事,他们一走就不好了,自己这个开门揖盗的罪魁祸首,会不会有报应?
看了一眼还自以为是的郭援,高干突然觉得投降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曹军很少杀俘。吕布原来的部将,宋宪、魏续、候成他们不是过得不错吗?
恰在此时探子来报:“禀报刺史大人,曹军正在移营山上,新营尚未扎好,粮草辎重也还在旧营。”
高干眼球一转,自己都没察觉到阴阴的笑了一下:“单于,这可是好机会啊,曹军被水淹,必要转移粮草等物,现在趁他们猝不及防时相攻,就算只夺了粮草,曹军也必乱啊。”
呼厨泉疑惑的看了去卑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高刺史,我们胡汉亲如一家,哈哈,昨天承蒙款待,那么我就亲自走一趟吧。”
郭援张嘴欲言,被高干狠狠一眼瞪得不吱声了。
放了一夜的假,匈奴骑兵反而更加疲劳了,个个都是睡眼惺忪,四肢无力,嘴里不干不净的念叨些匈奴语。
待到匈奴人全体出城,郭援才不解的问道:“刺史大人,曹军虽然移营,必有重兵防备,您这是……”
高干狠狠一巴掌打在郭援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头盔掉到地上滴溜溜直打旋:“蠢货!不把这些匈奴蛮子支走,晋阳城就完了,都是你的馊主意,招些比豺狼还狠的匈奴人来,就算张锋退了,给我一座被杀光了的空城有什么用,嗯?”
“来人,将这个勾结匈奴的内贼与我绑了!”
邓升、夏昭面面相觑,高干一见更火大:“怎么,你们也要违我将令?”
二人这才七手八脚把郭援制住,他嘴里还在吼叫:“高干,这可是你同意的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高干脸上的肌肉一块块狰狞的浮起,嘴角咧出一个令郭援毛骨悚然的笑容:“所以,我在纠正错误!将他的嘴堵上,绑在城头示众!”
曹军旧营里,一队队士兵正在起出木桩,卷起帐篷,只是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大营的四个角上,全是一辆辆系在一起的粮草车,上面盖着的全是漂着水珠的牛皮。
一阵令人心悸的号角声传来,每个士兵都停下来竖起耳朵辨别这是什么信号,箭塔上的士兵鼓满腮帮也齐齐吹起来,一时间沉闷的号声响彻大营每一个角落。
先战了一夜的女人,又来战男人的单于呼厨泉,带着勇猛的匈奴骑兵杀散曹营门口一些散乱的守军,搬开拦路的鹿角,冲进营中一看,到处是四散奔逃的士兵,以及堆得整整齐齐的粮草,不由得哈哈大笑。
回头对去卑笑道:“曹军不过如此,还留下如此多的粮草,一会搬去城里给我们的好兄弟高干,当然作为报答,今天晚上还是照例放假!”
他身边的匈奴人都举着弯刀大声怪叫起来,去卑却皱着眉说道:“有些不对啊,昨天曹军的战力不至于这么低下,而且……”
突然发现这些“乱跑”的士兵很有规律,全是冲着四个角落的粮草去的!
去卑大声尖叫道:“单于,快,快!阻止他们!杀了他们!啊!”
曹军士兵们分成四路,奔向那些粮草车,先是一把扯掉盛了一注小水洼的牛皮,然后拉住第一辆粮草车,奋力往其他三个没有匈奴骑兵冲进来的门拉。就象火车头一样,把系在一起的众粮草车都牵动了,盘旋蜿蜒的象四条巨大的蛇横七竖八的横卧在营中,把嗷嗷叫的匈奴人分成大大小小十几块。
其后,还在喋喋不休追问去卑的呼厨泉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大惊失色,埋伏多时的曹军点燃了大部分的粮草,被水浸了很小一部分的粮草瞬间点燃起来,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借助风势燃透了半边天,加上潮湿的那部分粮草、营栏,木桩,更是发出令人涕泗横流的浓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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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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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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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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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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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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