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方霖天如约来到蒲英住的板房门口。
敲门进去后,他才看到李琪也在房间内。
她正坐在蒲英的床上,手里熟练地卷着一团毛线。蒲英则站在她对面,双手撑开,手臂上套着毛线圈。
两名女军官竟然在缠毛线!
这个貌似不该在军营营房中出现的画面,让方霖天不由得一愣。
“领导来啦!”
蒲英的脚步虽然没动,却笑着回头,热情地招呼道:“你先坐一会儿,等我缠完这些毛线,就好了。”
方霖天这才面色自然了一些,自行走到书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之后没话找话地说:“原来,娜娜上次给你寄的包裹就是毛线啊?”
“是啊。”蒲英应了一声,又努了努嘴,“别干坐着啊!自己倒水喝!别拿自己当外人!”
“嗯,我不渴。”
方霖天说话时,瞟了一眼李琪,发现她只是盯着手中的线团,专心致志地绕着线团,根本就不看自己一眼。
他注意到毛线是灰蓝色的,便又搭讪道:“英子,你这是要给冯垚打毛衣吧?”
“不愧是领导,一眼就看出来了。”
蒲英一边双手有规律地轻轻晃动着,一边用聊家常的口气慢悠悠地说:“下个月就是冯垚生日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他的,就想着他那边虽然也是撒哈拉沙漠边缘,可是已经到地中海边上了,那边的冬天可比我们这儿冷多了,春天也是天气多变,容易感冒,所以我就想给他打个毛背心,春天穿应该正好!”
说起冯垚来,方霖天见到李琪时惯有的那一丝拘束感。很快就消失了,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
“哎,真羡慕老冯!他找你这个媳妇,真是找对人了!你也太贤惠了。”
“呵呵。领导,你就别笑话我了。对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当一回模特!”
“他当模特?”突然插话的是李琪,因为她有些意外。
蒲英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啊!你难道不知道,方处长和冯垚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吗?”
李琪不禁偏过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方霖天几眼。
方霖天立刻站起身,像模特一样。前后左右都亮了一下相。
李琪很快又垂下了眼,轻声说:“我一直以为,你比教导员壮多了呢。”
方霖天心里一动:原来,她平时也有注意过我……的身材?
蒲英笑嘻嘻地说:“那是冯垚的脸给人一种斯文的假象,其实他和方处的军装型号都是一样的。对吧。领导?”
“嗯,对,对。”
方霖天又坐了下来,定定神说:“你就为了这事儿,专门把我叫过来一趟啊?”
“对啊。怎么?领导很忙吗?连到我们女兵宿舍串门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忙不忙……怎么会呢?不过,单身男军人要是没什么事儿。还是不要随便到女兵宿舍的好!我这也是给那些男兵们做榜样嘛!”
李琪忽然笑了一下。
蒲英和方霖天立刻都不说话了,定定地盯着她。
李琪发现后,摆摆头说:“你们聊你们的!我是自己想到个好玩的事儿,我笑我的,你们别管我。”
可是,蒲英和方霖天都算得上是人精。哪里不知道她刚才就是在笑方霖天的自吹自擂呢?
蒲英只是心里觉得好笑,方霖天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时也不愿说话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未到、声先到的大嗓门——“英子!快来帮我录像!老朱又哄不住靓靓了。”
不用说。来人是郭亚军。
她也不敲门,一下子就撞了进来,正要说话,却见到了方霖天,不由得愣在了门口,“方处?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找他有事。”
蒲英边说边将手上的线圈转移到方霖天的手上,“帮我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啊?哦。”方霖天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但也没有抗拒。
李琪却皱起了眉头,身子微动,想从床上坐起来。
“你别动,接着帮我缠完毛线。”蒲英一把按住了她,半是诚恳半是撒娇地说:“好李琪,求你了!一会儿我回来还要你帮忙选毛衣花样呢——千万别走啊。”
李琪紧抿着嘴唇,但最终还是微微点头,答应了她。
蒲英立刻转身,一把拉上郭亚军,“走!快去快回!”
两人急步出门好一会儿之后,郭亚军才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原来,你让我这个时候过来叫你,就是为了当红娘啊?”
“嗯——”蒲英也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演戏演得还挺像的——毫无ps痕迹啊。”
“切——小瞧人了不是!”
被蒲英一夸奖,郭亚军也有点飘飘然了,“你别忘了,我小时候学过唱戏,虽然最后也没唱出什么名堂,但好歹我老郭也是混过娱乐圈的人。”
“哦,怪不得呢。正好,李琪现在‘要事’在身,你就跟我去趟会议室,商量一下春晚联欢会的事儿呗?”说着话,蒲英已经挽住了郭亚军的胳膊,显得特别“亲密”。
“噢,在这儿等着我呐!”
郭亚军终于醒悟到,自己又被蒲英算计了。
而那一对同样被蒲英算计了的大龄男女,在蒲英“砰”地一下关上房门之后,心里也都明白了。
李琪抿着嘴,皱着眉,瞪着那房门。
方霖天心里虽然是有些高兴,但是一瞥眼发现李琪皱着眉头,立刻又有些局促起来。
他想了想,先将手上的线圈放下,小心翼翼地说:“我去,把门打开一点吧?”
“嗯。”李琪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方霖天这才走到门口,将木板门打开。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因为他打开的这个角度,外面的人只是路过的话,根本看不清屋里的人在做什么。
李琪觉得门开着就好,倒是没注意这个细节。
方霖天回来坐下后。又拿起了线圈,学着蒲英刚才的样子撑住,“是这样吗?”
“嗯。”李琪面色平静了下来,又开始缠起了毛线。www.xiumb.com
不过,方霖天是头一回干这事儿,越想干好就越是不得要领,连续好几下都阻滞了李琪的动作。
“真笨。”李琪白了他一眼,还是受不了地指点道:“你的手臂撑着别动,手腕放松一点,就行了。”
“哦。哦。”方霖天在她的指点下,倒也很快就找到了窍门。
两人的配合渐入佳境,李琪却又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方霖天也不敢造次。
他心里虽然憋了很多话,但是怕一说就错。干脆就不说了。
所以,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缠完了一个线团。
方霖天手上没了东西,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地垂下手说:“这个英子,怎么半天还不回来?”
李琪没有吭声,却从身后的一个塑料袋里又拿出了一束毛线圈,稍微整理一下后。就举到了方霖天的面前。
方霖天会意地伸过胳膊,撑住线圈,然后脸上难掩喜色地说:“呵呵,原来还有这么多啊。”
李琪不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这些毛线永远缠不完啊?”
“啊?”方霖天一下子愣住了。
李琪却又转过了头,等微微上扬的嘴角平复之后。才转回来,继续一脸平淡地缠着毛线团。
方霖天虽然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突然转头,但也莫名地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只是他还是不敢乱说话。
不过,即使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李琪缠毛线,方霖天也觉得很满足。因为平时他根本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这么近距离地,打量李琪!
方霖天默默地看着李琪,心里不禁浮想联翩:我们这个样子,真像是上一代人那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哎,要是真的就好了!还有,要是李琪也能给我织一件温暖牌毛衣,那就更好了!
他这边只管做着“白日梦”,半天不开口,李琪那边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她其实也是心潮起伏,想起了方霖天这些年帮自己做过的很多事儿,以及他对肖勇父母和肖大姐的照顾。
那些事儿,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天两天,是四年多的坚持啊!
而且,很显然,方霖天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天看到方霖天一脸的疲惫憔悴,眼神里却是隐藏不住的关心,李琪的心就已经有些被他打动了。
只是,她还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不知自己又该怎样跨出这一步?
李琪已经习惯了对男人冷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架子。
而且她发现,方霖天似乎也习惯了自己的冷峻,竟然已经安之若素了。
李琪不停地缠着毛线,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也装了一团团纠结的毛线,不知该怎么理顺?
时间渐渐一分一秒过去,李琪猜测蒲英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嗯,那个花,我收到了。”
“啊?哦……收到就好。”
显然,方霖天的情商在李琪面前,不说是归零,但至少也是减半。他完全没有发现李琪的言下之意,也就没有抓住机会。
李琪过了一会儿又说:“谢谢你。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方霖天这时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了,因为李琪对男兵很难得说这么多话。
“哦,那……喜欢就好。”他忐忑地看着李琪,不确定她说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真的。
很快,李琪抛给了他一个重磅问题:“你为什么单给我送宝石花?”
为什么?
方霖天还真的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就是在帮女兵们在网上挑选芦荟时,无意中看到了这种花,然后觉得这么好看的花又这么好养,送给李琪很合适。
想到就做到,所以他很冲动地直接付诸了行动。
可是当拿到货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好意思直接送花给李琪,所以最后还得拜托蒲英转交。
说起来,方霖天之所以想给女兵们买芦荟,也是无意中听到李琪跟小黄抱怨——这里的风沙太大,面膜都不够用。
可是,这些原因他都不能说。
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对李琪好,但却不给她任何压力。
这回一发现李琪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方霖天马上习惯成自然地解释道:“啊?那个宝石花,就是网店老板给的赠品。我不是这次买芦荟买得有点多吗?他就给我搭了一个赠品。我是接到货时,才看到的。你看,我原来是按照你们5个战斗班,一个班3盆订的芦荟。这盆宝石花不就多出来了吗?本来,我是想让蒲英养着算了。可她说她不喜欢伺候花草,说是你应该喜欢,所以我才说那就给你好了。”
李琪没想到方霖天会这么说,在他说完后,都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方霖天心虚地低下头,“嗯,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蒲英。”
他心里却在说:等会儿一定要和蒲英对下口供。
李琪沉默良久,才说:“我相信你,不用问她了。”
“哦。”方霖天如释重负。
两人这下又没话了,但是李琪却明显放慢了缠毛线的速度。
蒲英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的手里居然还有一个线团只缠了一半,忍不住惊讶地问:“你们俩该不会一直在缠毛线吧?”
“是啊。”李琪看着她,语气轻松地说。
“是吗?”蒲英把目光转向了方霖天,眼睛忽闪忽闪的。
“当然是了。喂,你干嘛这么看我?”
方霖天看到蒲英眼中的八卦之光,又给她瞪了回去:鬼丫头想什么呢?我和李琪真的就是一直在纯缠毛线,没干别的!连话都没说几句呢!
蒲英可读不懂这么复杂的眼神,并且想当然地认为方霖天不可能不会利用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也就大大咧咧地说:“行了,辛苦领导了!不过,还得麻烦你一下,我要……”
她亮出了一根裁缝软尺。
“明白,不就是当模特嘛!等我这儿……”
方霖天正想说等我这儿缠完毛线,却不防李琪突然站起身,从他的胳膊上取下了线圈,然后绷在自己的两膝之上,自力更生地接着缠毛线了。
哦,敢情缠毛线这种活儿,完全可以一个人干啊?
方霖天有点惊讶,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朦胧的念头。只是当他想去抓住那个念头时,却怎么也没抓住。
旁边的蒲英已经不客气地让他抬起胳膊,拿着软尺就给他量起肩宽、胸围、腰围,并将尺寸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量完之后,方霖天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知趣地告辞了。
李琪还是像平时一样,淡淡地说了一声“再见”,并没有起身相送。
方霖天和蒲英都习惯了她的高冷,也并没有在意。
可是,在蒲英送方霖天出门的时候,李琪却深深地望了方霖天的背影一眼,然后目光看向了桌上摊开的那个笔记本。
ps:
【谢谢浩海盛天筒子的平安符,谢谢油炸薯条筒子的粉紫】o(n_n)o~果然是天气凉爽一点,才能有心情写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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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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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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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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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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