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蒲英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自己在藏区见过的人。
因为阿哥已经说过了,这个人就是她的目标人物。听他的意思,那个人应该见过自己,而且印象还不错。
所以,蒲英倒也很快想起来了一个很窘的人物。
“是我那次在草原坝子上跳锅庄时,拦住我的那个……那个什么英国硕士吗?”
“没错!就是他!”
阿哥开始揭晓谜底,“他的本名叫甲日.才仁坚赞,二十四岁,生于印度,从小是个音乐神童,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两年前,到藏区采风,遇到了你……”
“他是英国人吗?”
“有绿卡,不过还算是流亡藏人。”
“他的政治倾向?”蒲英知道甲日家族可是个**集团中的顽固派,只不知这个高富帅是不是死硬的**分子了?
“表面上对政治不感兴趣,只喜欢音乐,特别是本民族的音乐歌舞。”
“……这种人我们不是应该争取的吗?他有什么问题?我为什么要接近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金马县公安局在抓获了部分抢劫军车的车匪后,发现这些人还在做运输军火的生意,而且接货人就藏在佛学院内。他们怀疑这个案子和**势力有关,案件的性质自然就变了,于是通知了我们国安部门。”
“接货人没查出来吗?”蒲英这么问。自然是猜到了——要是阿哥他们都查到了,何必还来找她呢?
“敌人行事隐秘,抓到的几个车匪马匪的级别也低,似乎不清楚具体的交易情况。我们虽然也在佛学院内安插了内线,但是他们由于身份的限制。也没能接触到核心的机密。”
“然后呢?”
“他们也不是没收获,只是所有的线索,都把怀疑指向了丹增活佛身边的人!这就麻烦了,丹增活佛在藏区和佛教界都很有影响,要查证他身边的人,而不打扰丹增活佛,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让僧侣和群众误会我们在调查和刁难丹增活佛,那就会点燃导火索,让一些小矛盾大爆发的。”
蒲英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问:“这么说。这个甲日是个突破口?”
阿哥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什么事提个线头,她就能拼出大致的拼图了。xǐυmь.℃òm
他很快告诉了蒲英更多的事情,让蒲英明白了这件事里,自己倒还真的有那些经验丰富的特工没有的优势。
因为阿哥交游广阔。自从上次和冯垚一起为蒲英解围之后。还在草原上遇见过甲日.才仁坚赞好几次。他慢慢知道了这位甲日少爷的来历。
甲日的家族虽已大多数移居海外,但在国内还是有不少亲戚。丹增活佛就和甲日沾点亲带点故。所以甲日回国后才会投奔丹增。
据代号“雪狐”潜伏在佛学院的内线同志报告,丹增活佛很喜欢甲日的天真单纯,经常带着他到各地讲经。去年藏历4月到7月间,甲日就跟着活佛来过佛学院。
根据匪徒的口供,他们就是在那段时间,往佛学院内运送了几批枪支军火。
但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公安方面是不能随便搜查寺庙和僧舍的。
可问题就是,“雪狐”在佛学院是外围人员,不能近距离靠近活佛和高层僧侣。所以始终没有查出军火藏匿的地点。
蒲英听着阿哥诉说侦察的困难,一只手拿起了一张甲日的相片,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相信一见钟情!”
“呵呵,我也难以相信,不过‘雪狐’确实在甲日的屋子里看到了你穿着藏服的相片。他就是看出甲日似乎很喜欢照片的人,才将相片翻拍了——结果,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蒲英还是摇头;“摆着我的照片,又能说明什么问题?我要是去国外旅游,说不定也会把拍下来的帅哥照片摆在床头天天欣赏呢?”
“哈哈哈——”阿哥大笑起来,“别人也许会,你不可能!”
“为什么?”
“你不怕小冯吃醋吗?”
蒲英抿着嘴,笑了——冯垚未必会吃醋,只是她,还真的干不出这么花痴的事情来。
阿哥好容易止了笑,说道:“其实,单是一张照片,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你别忘了,那个甲日可是见你第一面就要和你交朋友——所谓交朋友,已经是很明确的求婚态度了!”
“求婚?”蒲英被吓到了,“这么儿戏?”
“不,一点不儿戏。我们藏人就讲究缘分,只要看对了眼,那就是认定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藏族人,挺……风流多情的?”蒲英怀疑地看着阿哥,虽然知道他有些是伪装,但她已经形成了个固定观念——那就是藏人在男女关系上,是比汉人开放些。
“这个怎么说呢,我们藏人多情而不滥情,多情也很深情……甲日还是,”阿哥斟酌了一下词语,说道:“还是对你挺执着的,那天要不是小冯把他骗过去了,还不知道会纠缠你多久呢!”
这回,蒲英不说话了。
她现在才知道,冯垚当初对甲日说的根本就不是——我是他妹妹,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对甲日说——我是他未婚妻!
这什么跟什么嘛!
他怎么可以说谎呢?太坑人了吧?
虽然,他的话现在已经变成了事实,从这意义上看,冯垚当时说的竟然是——预言?
弗洛依德有个理论。人们随口说错的话,其实代表了他在潜意识里认定的事实,或是期望!
按照这个理论,冯垚说那话时,动机就是不纯的!
这让蒲英心里有点小窃喜。但是她不会因为结果的正确,就忽略了冯垚做法的错误!
不管怎么样,那时候大家都清清白白的,他就不能胡说!
所以,冯垚必须受到惩罚!
哼,先罚他现在背点黑锅好了!
这黑锅,他背得一点不冤!
不就是拜他那句话所赐,蒲英现在接近甲日的行动,才这么不顺利吗?
自从那天意外救了甲日之后,蒲英就一直等着甲日找上门来。
没想到。甲日竟然一直没有走近她周围五十步之内,只是通过管事送了点奶渣糌粑,转达了他的感谢。
这两日法会开始了,蒲英每每远远地坐在经堂外的初级学员的最外圈,遥望经堂内的时候。常常能看见甲日也坐在活佛身后不远处。
她感觉那个甲日常常把目光扫向自己这边。
不是蒲英自恋。以她独特的发型,在一干光头或寸头的觉姆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她相信,甲日已经看清了自己,也认出了自己是谁!
但他竟然没有阿哥形容的那么花痴,没有第一时间跑到自己面前,上演“缘来了是你”的喜剧?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还受着冯垚的谎言的影响!还以为自己是有未婚夫的人!
怎么办呢?
按照既定方针,一开始,蒲英不能主动接触。不能主动解释,只能被动地等甲日的好奇心大到足以抵消他的道德观!
这两天,蒲英也没闲着,或者说整个佛学院的学僧都没闲着。
法会是上午两座、下午两座,每座的时间是两到三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不干别的了,就是诵经、听经、辩经。
虽然都是坐在地上,高僧们按等级有莲座、蒲团,面前还有酥油灯。像蒲英这样的,自然只有在露天席地而坐的。
这个法会对虔诚的学员们来说,自然是个难得的提高自身佛学修养的机会。比如,陈博同学,这几天晚上熬夜翻经书,熬得眼睛都红了。
但是,对佛心不坚的蒲英来说,还是满头疼的。
按理说,一整天席坐在地,对蒲英来说不该有什么难度,但她还真的受不了。
不是身体受不了,而是坐着听一会儿经,她就会开始打瞌睡了。不管昨晚睡得多好,一听到那嗯嗯呀呀好像唱曲一样的诵经声,蒲英就想打呵欠。
格鲁教派的戒律还是比较严格的,听经时打瞌睡,显然是不行的。
蒲英每次都忍啊忍的,忍困忍得很辛苦——虽然是在任务中,但毕竟不需要高度紧张提高警惕,所以她的意志有点调动不起来。
于是,管事喇嘛召集低级学员去做杂役时,蒲英主动要求去帮忙。
法会期间最繁重的杂役,就是煮奶茶了。
现在虽是春季了,早晚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讲经辩经,又免不了口渴,这时候喝一碗热热的奶茶,真的很解渴祛寒。
由于参加法会的僧侣太多了,茶房摆开四口大铁锅,换人不停火地一直煮着茶,也仅仅能够满足一般僧人们的需求。高僧上师们的茶点,自有精舍小厨房内的人负责。
这个煮奶茶的活儿虽然累点,但技术难度不高,蒲英干得还挺欢实的。
而且,很快她就发现,在这个茶房里,人来人往的,不但能遇到平时接触不到的高级管事喇嘛,还有一些送物资来的外来人员,可谓鱼龙混杂,信息量很大。
特别是当她发现有五六个不是说着川普,而是甘肃宁夏一带口音的人员,也经常出现在茶房后,就更加喜欢往茶房跑了。
因为阿哥说过,他们怀疑那些军火的来源就是西北的青甘宁一带。因为那里曾是“西北三马”军阀割据的地盘,民间一直有私造枪支军火的传统,解放后和改革开放后都严打过几回,但还是没有完全剿灭那儿的地下军火点。
可是,这些青甘宁人氏来茶房的次数不多,来了也只喝茶,很少说起自己的事儿。
蒲英几次借给他们的壶里添茶的机会,想和他们套点话,都无功而返。
她不禁想到,那个做内线的“雪狐”同志在佛学院内,一定也是像我这样,得不到目标人物的信任,所以难以探听到重要情报吧。
这一天下午,那几个来自青甘宁的可疑马匪,又在下午第二场法会快开始的时候,来到了茶房,要了两壶奶茶。
这时候茶房内的人还挺多的,大概是因为刚才第一场法会结束得有点晚,现在第二场距离开场还有几分钟,所以刚才没喝到奶茶的人,还在抓紧时间喝茶吃点心。
茶房内本来也只有僧侣有座,所以那几个青甘宁人就蹲坐在外面院子里的柴禾上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法会快开始了,人们也都渐渐离开了。
蒲英这才有空,不时瞅瞅外面的那几个人,可是他们还是和平时一样不苟言笑。
不过,今天她幸运地看到了他们的头领。
就在他们快喝完的时候,有个骑马的男人从院子外的矮墙经过。
蒲英是先听到一声呼哨声,后看到的那个人。
这一眼看得她不禁有点发愣。
那男人身材魁梧,五官深邃,肤色黝黑,穿着一件棕褐色的休闲西装,搭配一条深色牛仔裤。虽然不认识是什么牌子,但感觉那衣服料子很好,裁剪做工都很考究。
其人给人的感觉既野性又稳重,好像是邵兵和高仓健的综合体。
这样一个人会是军火贩子吗?
蒲英看到那人只是一个哨音,就让五六个马匪立即站起了身。
然后他比了几个手势,什么话都没说,就一拨马头,跑开了。
几个马匪也马上跟出去,只有一个人回身过来还茶壶。
蒲英急忙走出去,主动接过来,顺势问道:“再歇一会儿,再喝一点嘛!”
“不了,我们有事。”
那人难得开了金口,但还是很快就走了。
蒲英拿着茶壶茶碗,不禁跟到门口,观看他们去往哪里。
没等她看清呢,就听到有人在身侧咳了两声:“咳咳,姑娘,你好!”
是比较标准的普通话!
咦,这个高富帅这两年的进步还挺大的嘛!从不怎么会说,到说得这么标准,不容易啊!
蒲英平静地转过头去,对他点了点头:“甲日少爷,您好!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厨房应该往那边走!”
甲日本已做好了准备来的,但还是惊讶于蒲英的公事公办。
“你,你叫我甲日少爷?”
“对啊,我听管事喇嘛这么叫的。”
“那个,你还是叫我才仁吧。”
“好的,才仁少爷。您到这儿,有什么事吗?您不去听经吗?”
甲日郁闷地摆摆手:“我说了,不要叫我少爷!不要对我用敬语!”
“哦……那你有事吗?”蒲英的口气依然比较谦恭。
“我,我……”甲日嗫嚅了几下,终于问道:“你还没认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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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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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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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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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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