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吃一个柿子,嘴角边沾了些黄色的柿子瓤,一边说,一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红艳湿润的嘴唇,配着忽闪的大眼睛,带着些魅惑的味道,她却不自知。
菊花瞅一眼她手上啃了一半的剥皮柿子,笑问道:“咋舍得丢下赚钱的生意回娘家来?”
刘小妹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转头对着槐子笑笑,又扬起手,“小葱,瞧表婶这两只手,想抱你都不成哩。等我吃完再抱你。”
话音刚落,葫芦大叫“妹妹”冲过来,板栗和锁儿跟在后边。
槐子忙将小葱放下,对几个娃儿道:“瞧妹妹带了花儿给你们哩。葡萄,去后院摘几根韭菜来,让小葱跟麦苗比比,看有啥不同的。”他还惦记让闺女分辨韭菜和麦苗的事。
刘小妹听得莫名其妙,咋又是韭菜,又是小葱麦苗的?
菊花等她吃完了,拉她去井边洗手,对她道:“随他们闹着玩去。你说说,干嘛来了?啥叫因为我?”
刘小妹洗了手后,两人坐到梅树下,各自拿出针线来忙活,一边闲话。
刘小妹且不答她的问题,只说道:“我晌午要在这吃饭哩,你可要做点好吃的招待我才成。”
菊花诧异道:“这可新鲜了,往常留你也留不住,今儿倒要饭吃了。成,待会你帮我,咱俩做些好吃的,也让娃儿们解馋。”
刘小妹抿嘴一笑,用针在头上划了两下,眼瞅着槐子安排好了几个小的,又交代了葡萄几句。方跟她打了声招呼,往后院去了,这才对菊花道:“还能有啥事?我爹娘早就带信让我家来,为了上回我三嫂跟你家吵架的事。怕你心里不痛快,让我给说合。”
菊花听了一愣,旋即笑道:“这都过了这么些天了,谁会老记着,忙都忙不过来哩。”
怪不得今儿她娘家几个哥哥也不喊她吃饭了,原来是带着任务,专门来找她的。
刘小妹撇撇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怕你不痛快,让三嫂上门赔礼不就完了,我来还能代替三嫂不成?挺简单的事儿,愣是弄得一家人不安宁。”
菊花更纳闷了。
刘小妹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菊花,你说吧,往常我觉得大嫂真倔,性子还拧。可我跟你说,如今还就我大哥家安生,我二哥家。我三哥家,都有事儿。想想当年也真好笑:我娘因为大嫂是个孤拐的性子,就娶了活泼的二嫂,后来又娶了温柔的三嫂。我觉得这几个嫂子里面,就数三嫂最好,谁知竟然看错了。”
菊花不想扯她家的闲话,更不想听小秀的闲话,便嗤笑道:“你不是来帮我说合、开解我的么,咋跟我诉苦起来?”
刘小妹白了她一眼道:“我跟你还有啥不能说的//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难不成还要装模作样地扯那些假情面的话。我今儿家来,劝了三嫂几句。让她跟我一块来给你赔个小情,她就掉眼泪。我瞧见她掉泪就泄气,谁又没欺负她,咋这样哩?我是觉得挺简单的事儿,弄成这样,实在让人气闷。”
菊花笑道:“她怕是觉得你向着我。所以帮我说话,不就伤心了。”
刘小妹气道:“凭她咋说,打人、推姑妈和表嫂就是不对。来喜可生气了。又怕姑妈跟我娘家闹生分了,回头我俩夹在中间难做人,也叫我回来劝劝。”
菊花宽慰她道:“你想哪去了,刘叔和刘婶可是都跟我爹娘赔过礼了,哪能跟他们生分哩。就是小秀……”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小秀也不光是为了泥鳅的事,她心里膈应,怕是因为你三哥喝醉了,说了几句胡话,牵扯到我才这样的。”说着将槐子告诉她的周小满成亲那天的事说了。
刘小妹很不雅地翻了翻白眼道:“我早晓得了,我三哥跟我说的。我三哥还说了,他没干亏心事,要是三嫂老是这样心里梗着一根刺,那还是不要过了——他最受不了这样的。他让我三嫂好好想想,不成就和离。”
菊花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刘小妹。
刘小妹见她发呆的样子,悻悻地说道:“你听了都这么吃惊,你想我三嫂听了是个啥情形?我先头劝她也是为了她好:她不清楚我三哥的脾气——那是出名的犟种,我们家的人没人能拗得过他的,不过三哥也讲理的很。我就想跟她说,她这样疑心三哥,实在太伤三哥的心了。她不知好歹,还以为我帮你说话。你说这人咋钻了死胡同哩?”
菊花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闹大了?她不是更恨我了?”
刘小妹手一顿,道:“不就是这个话。所以三哥让我跟你说对不住了,就算拉她来赔小情,也是口不对心,不定让你瞧了还添堵哩。他慢慢地教导她,她要是一直转不过来弯,那也没法了。”
菊花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她是从未想过这事会闹大的。
刘小妹见她不痛快,晓得她心里膈应,这么平白无辜地被人嫉恨,任谁也不会痛快的。
她嘟着嘴道:“我也生气了,没给她好脸,甩了几句话给她就过来你这了。我说:‘你在这揪心抓肝地难受,人家菊花跟槐子过得不晓得多快活,她压根就没想过这回事,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偏你翻过来掉过去地掂量那几句醉话,自己难受不说,还害得三哥跟着不好过。三哥是对你不好了,还是有事没事就去找菊花了,值当你这么折腾?再说,这是一件事,打人又是一回事,咱家人都是实诚惯了的,你做错了事还不肯认错,也难让三哥喜欢你。’”
刘小妹呱啦呱啦对菊花叨咕着,全不知她临走时说的这番话砸在小秀心上,把她砸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xǐυmь.℃òm
“菊花跟槐子过得不晓得多快活”。这话让小秀想起那个雾气蒙蒙的春日清晨,她们一起去下塘集时,菊花跟槐子满含情义地同吃着一个鸡蛋,那时他们刚定亲。那个场景像刻入她的脑子一样,一直记忆犹新,让她害羞的同时,又羡慕不已。
她嫁给三顺后,总是喜欢喂鸡蛋给他吃,又喜欢帮他搛菜,三顺都笑眯眯地接着。那眼里也是满满的幸福,绝不是装的,可是,她近些日子都干了啥?
小秀惊恐地发现,她跟魔怔了似的,本来好好的日子被她搅得一团糟。想起三顺失望恼怒的神情,她慌张不已,她不要跟三顺和离。
她呆呆地起身。四处转悠,忽地心里一哆嗦:泥鳅哩?
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屋外转了两圈后,才停下脚步。手扶着门框,心里想道,是了,泥鳅去他奶奶那玩了,因为小姑家来了哩。
她虽然神思有些恍惚,心中有个念头却十分坚定:她要去找三顺,跟他说,她不会再瞎想了,她一定跟他好好过日子,她去跟菊花赔小情。
掩上大门。她就出去了。
这些日子,她跟三顺憋着气,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也没好生吃过一顿饭,人早瘦了一圈。飘飘荡荡跟游魂似的,在田畈里转悠。不知何往。
走了好久,心里疑惑,想着三顺去哪了哩?
凝神细想,这才想起如今已是深秋了,三顺没在田里,肯定是在麦地里哩,她察看了下方位,认准方向,往山边旱地走来。
她急急忙忙地走着,“望山跑死马”,心想咋还有这么远哩,殊不知她先前是往田畈中央去的,当然离山边远了。
她只顾着往前走,眼望着小青山上已经全部变红的橡树叶子,如同火焰一般,忽然就微笑起来,想着回头跟三顺说,他们也搬到山边来住。
正想着,却觉得脚底下一空,“扑通”一声,她就掉进了冰冷的水中,那浸骨的凉意袭卷过来,包围了她,口鼻都被冷水灌满,立时窒息起来。
她惊恐万状,这是咋回事?
拼命地扑腾了几下,却越陷越深,凉水呛入鼻管、喉咙、肺部,那辛辣的感觉难受无比,渐渐手脚都酸软无力,意识也模糊起来。
最后,她恍惚听见菊花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多想……回头人家一个想不开,气不过,家去上吊投河,那咱们不是又要被人堵住大门?……”
她想说:“我没想投河……没想投……”
却张不开嘴,也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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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妹跟菊花抱怨了一番她三嫂的死脑筋,又带上拿来的几样礼,跟菊花一块送去郑家,看望杨氏和刘云岚。礼品是她亲手做的小娃儿衣物和鞋袜,还有些点心,居然还有一只小小的人参。
杨氏打开看了后,摸着那衣物和鞋袜赞叹一回她的针线活计,也没注意其他。
菊花见了那人参,责备她道:“你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年也赚不多少银子,买这贵东西干啥?”
杨氏急忙问这是啥,菊花跟她说了,于是也责备刘小妹,说她不该花这钱,“你还不如逮一只鸡来给大姑吃,大姑心里还踏实些哩。”
刘小妹一边逗着青山,一边笑道:“这人参才一点粗,不是好的,没花多少银子,是来喜托人从清辉带来的。大姑自己家有那么多鸡,我再逮鸡来,也不稀罕。”
杨氏笑道:“那也不用买人参,你做的这些衣裳鞋袜,大姑喜欢的很,瞧这针脚多匀净。”
刘小妹听了笑起来,说她回头再做些,给表弟当满月礼。
杨氏嗔怪地说道:“这不就算满月礼了?还要送好几回,哪来那么些工夫哩,你铺子里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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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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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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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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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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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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