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更是门庭若市。
张杨不仅中了秀才,而且是整个湖州的童生试小三元。这可是不小的荣耀。靖国共有九个州,各州能在三级童生试时连中三元的,并不常见。
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也不知那些消息是如何传播的,仿佛一夜之间,十里八乡全知道了。张家也因此冒出了好多不大来往的远亲,有来恭贺的,有来探听的,有来巴结的,有来是想将自家的田地挂在张杨名下好省些税的,何氏两口子应酬得头都大了一圈。
她见菊花身子日渐沉重,生怕她被吵得心烦,要是觉得身上不好了那就糟了,于是便让她回郑家院子呆着,让杨氏照看她。
这日上午,菊花坐在娘家院子看小葫芦在芦席上爬来爬去,一会又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再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芦席上,如此反复,乐此不彼。
杨氏摘了好些红辣椒晒在院子里,又掰了几根新鲜玉米带回来,准备在煮饭的时候,贴在锅边蒸了吃,她一边扯去玉米外皮和丝须,一边对菊花笑道:“你婆婆头疼死了,这些人咋那么难打发哩?”wWW.ΧìǔΜЬ.CǒΜ
菊花微笑道:“等杨子回来一发话,她们就该走了。杨子早起就去了夫子那里,这会儿不在家,槐子也下田去了,她们就赖住不走了原来,不仅亲戚来了,那些媒婆又重新杀上门来,何氏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整天就跟她们周旋去了,别提心里有多郁闷。
杨氏摇头失笑:“哪有这样的?这样就能结成亲?没脑子。可定了哪天办酒席?村里有三家,要热闹好些天了。”
菊花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感觉到小家伙有些不安定,踢了她好几下,一边道:“过几天就要办了。他们几个在家也呆不长,回头就要去湖州上学哩。娘·外婆和来寿啥时候过来?”
杨氏道:“总要等玉米收了再过来。我说让她早些过来,她总舍不得家里,怕自己走了你二舅在家太累,你二舅母也不是个会当置家的。唉,这当爹娘的就是偏心小儿子,你二舅这么大了她还放不下。”
菊花皱眉道:“啥偏心?这叫会哭的娃儿有奶吃!大舅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她自然不操心;二舅家要差一些·她就老丢不下。也不想想,她这样总不放手的话,也不是个事。再说,她还能看着一辈子不成?来财如今懂事多了,在家也能帮把手,正是让他担起事的时候,她这么处处操心护着老小,难怪娃儿不成材。”
杨氏点头道:“我哪天回娘家去跟她说。你二舅母比先好了些·正好丢手让她折腾,你外婆到我这来住一阵子,也好让我尽些孝心。
说着话·又抱起小葫芦把尿,然后重新将他丢到芦席上,嘴里念叨道:“咱葫芦好乖哩,从不在身上撒尿。”
她收拾了玉米刚要起身去厨房,就听见拍门响,忙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张望了一眼,道:“是槐子。我还以为是葫芦爹娘回来了哩。”一边拉开远门,让槐子进来。
槐子对杨氏叫道:“娘!”
杨氏诧异地问道:“嗳!你这是从地里来?咋还没到晌午就回来了哩,不会是专门回来帮你娘赶媒婆的吧?快来喝口水。”
槐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菊花身边蹲下,轻轻摸摸她的肚子,一边笑道:“不是。我跟爹把那半亩地的黄豆砍了挑回来,顺便就把那些人赶走了。这会儿要去下塘集买些东西,准备办酒席好用。我就想先过来瞧瞧菊花。”
杨氏听了急忙道:“那可要青木帮忙的?青木他们也在砍黄豆,就快要回来了。”
槐子忙站起身道:“不用。也没啥东西要买的·杀一头猪,肉尽够了,鱼也不用买,小菜豆腐粉丝干菜家里也都有,不过是买些糖食酒水之类的。我邀了三顺和赵三叔一块去,大伙凑一块买也能便宜些。”
杨氏听了这话觉得妥当,便不再言语了,转身进厨房,任他小两口说话。
菊花看着他晒得深暗的肌肤,问道:“那些人都走了?”
槐子点头道:“都走了。唉!这些人尽看人家中了秀才觉得风光,也不想想人家的日子多难过。杨子跟小石头他们这几天都在夫子那里听教导,他们错过了今年的乡试,正要潜心苦学三年,好参加三年后的乡试。要是运气好中了举人,第二年正好能参加会试,这时候谁有闲心说亲事?”
菊花点点头,想了想道:“怕是夫子故意这么安排的吧?担心他们年纪小,所以让他们中了秀才后再学三年才去考举人。不然的话,要是让他们去年参加院试,今年不就能参加乡试了?明年二月就能参加会试了。只是这么的也实在太紧凑,而且恐怕基础丕牢实,容易考不上。你看李长风不就是如此。”
槐子点头道:“夫子自有考量。本来没想让小石头参加院试的,后来又让他去了,怕就是想让他跟杨子四顺一块进县学。如今意外之喜,竟然得丁学政看中,入了府学,也算稳妥了。”
菊花沉思了一会,忽地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说,要是老皇帝驾崩了,新帝登基,会不会加恩科?”
槐子蓦然瞪大眼睛,用力地点头道:“怪不得······杨子每晚看书到那么晚,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他窗户里还亮着灯。我还想着,他刚考完,下次考也是三年后,干啥这么拼命哩?原来如此!”
两人又小声议论了几句,方才丢开这话题。
槐子手搭在她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到那里一鼓一鼓的,有轻轻被顶起地蠕动,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地问道:“咋老是动哩?他不舒坦了?那你不就不舒坦了?”
菊花微笑道:“还好。槐子哥,我怕咱这娃儿没有葫芦听话哩。每回我读书,或是教小葫芦说话,或是摸着肚子说话,他都乖的很;要是我一时不说话了,他就容易踢我。这要是生个人来疯咋办?”
槐子咧嘴笑道:“不会的。他又不是老是闹。既然爱听你读书、说话,说明是个用功上进的。晚上我来读书给你们娘俩听。这些日子农忙,咱读书少了,难怪儿子不乐意了ˉ——这不是耽误人功课么?他小叔都这么用功,想来他长大了跟小叔一个样。”
菊花听了这准爹自以为是的结论,偷笑了半天,说他净胡诌,怎见得不是这娃儿喜欢热闹哩?
槐子老神在在地分析道:“咱俩都不是爱热闹的人,生的娃儿哪会爱热闹哩?”
菊花摇头道:“跟爹娘不一个性子的娃儿多了去了。这怎么能说得准哩?你快走吧,不然买完东西该回来晚了。把葫芦抱到车上去,他也爬够了。我看他就要会走了哩!”
槐子起身将小葫芦抱到学步车上,一边羡慕地说道:“这小子长得实在好,又不大说话,还有主意,长大了准比他爹还能耐。”
他逗弄了葫芦几句,方才转身出去了。
菊花做了一会针线,觉得脖子有些酸,腿也肿胀发木,手也出汗,拿不住针,便站起身在树下来回走动,一边教小葫芦说话。
天气虽然凉爽了些,可是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不论是池塘里,还是小河里,都只剩下不多的水,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菊花娘家和婆家都从鱼塘捞了不少鱼卖了,也晒了不少鱼干。要是天旱太久的话,塘底被晒裂缝的日子都有呢,那时可就惨了,不得不将鱼儿子鱼孙子都要逮起来,明年可不要麻烦?
这些日子村里都在从镜湖往外车水。这个大湖要是弄干了,其他的小池塘自然也保不住。
她望着前面没精打采的绿竹,似乎少了些鲜活的气息。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云影的叫声:“菊花,是我。你在么?”
菊花忙上前迎她进来,问道:“你不是去李家了?宛儿是咋回事,不舒服么?”
云影微笑道:“不是,她怀孕了。呵呵,村长跟李婶子可高兴了。不过,哼!”
菊花见她先还笑着说李长雨媳妇怀孕的喜信,接着却拉下脸来哼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怎么了,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惹你了?哎呀,莫不是他们没留你吃晌午饭,所以你不高兴了?”
她故意开玩笑地这么说,惹来云影一个白眼,想说什么又停住,对菊花道:“我去厨房瞧瞧,看婶子那有啥吃的没有。”说着蹦蹦跳跳址'跑进厨房。
菊花听她说话不自觉地带了这地方的乡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云影手里攥了半截菜瓜,边啃边走出来,扯过一根小凳子,往小葫芦的学步车跟前一坐,对着他吃,故意馋他。
小娃儿则满脸带笑地望着她。终于,她被他纯净的眼睛看得不忍心,只得叫道:“好啦,好啦!别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分一小块给你吃就是了。唉!谁也不舍得苛待你。”
说完起身去厨房用刀切了薄薄的一个圈递给葫芦,让他磨牙。
菊花微笑地看着她,觉得她比刚来时精神头好了很多,恢复了少女的活泼与烂漫,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伤心的往事也会渐渐淡去,等到自己平安生产,她医术再进一步,就更加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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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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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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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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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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