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一番词句,他小心地赔笑道:“咱清南村的人也就这两年才缓过劲来,前些年连饭也吃不饱哩。”
一旁的郑长河心里难受极了——他家先前多穷啊——因此很想上前跟县太爷说道说道,却被张大栓死死地拉住,用眼神告诫他不可冲动,又对青木和张槐看了看,示意凡事有儿子哩,咱们不会说话,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了,他才憋屈地忍下话头。
李县令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李耕田的话,转身问道:“谁是郑青木?”
青木急忙上前见礼:“小人就是郑青木。”
李县令上下打量他半响,才点头道:“不错,是个人才。嗯,如今你管着香肠作坊?”
青木沉声道:“是,大人。不过眼下是淡季,坊子里已经歇业了,要到秋季才开工。”
李县令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你们能自强不息,另辟蹊径,本官很高兴。要是清辉的所有村子都能像你们这样,那我这个县令在任可就轻松了。”
青木道:“县令大人说的是。可是咱乡野愚民,见识浅薄,不过是凑一块干活罢了,这坊子就混乱得很,要不总也做不大哩,只怕大人见了要笑话的。”
李县令笑道:“去看看再说嘛!”
于是一行人去了香肠作坊。作坊果然歇业了,这时候只有林大爷在看门。
青木等人陪着李县令在作坊里到处转了一圈,并未见县令大人吩咐什么,心头纳闷,也不好开口相问心里巴不得他对这作坊看不上眼,就此离去才好。
出了作坊,李县令等人重新回到郑家门前,乐呵呵地对青木道:“郑管事本官想进去讨杯水喝,不知可否?”
青木一颗心直往下沉,嘴里却急忙应道:“大人光临寒舍,小人全家都是高兴的。就怕寒门小户,脏乱得很,让大人笑话。”
李县令连道无妨,带着人进了郑家大院青木和张槐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跟进去招呼。
郑家的两条狗见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冲着他们惊天动地地狂叫起来。
青木急忙喝止,领着李县令一行人进入厅堂,让到四方桌的上方坐下,并重新见礼、上茶。
李县令随意地四下打量,心情极好,与李耕田说笑了一番又对郑长河夸奖他的儿子有出息,一番漂亮话绕得郑长河晕晕乎乎,傻笑道:“县太爷夸奖咱可当不起。不过我这儿子反正比我强。我们家如今日子虽然过得去能吃饱饭,不过也累得很,都靠他当家,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成了。”
李县令连连摆手道:“你有这样的儿子,就该在家享福才对,事情让他们小辈来做嘛,这也是他们该尽的孝道。”
郑长河瞪大眼睛道:“那咋成哩?我们买了几十亩地,要是不用心种,光交税就交不起了。县太爷你不晓得,一亩地收不到多少粮食哩主要是没有肥料。不过家里养了几头猪,那猪屎攒下来也能管点用。那猪也能吃哩,要掺好些玉米秆、黄豆杆,嗳哟!不容易哩!我就起早摸黑地在地里忙……”
郑长河见这县令竟然问他种田过日子的话,立即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种田喂猪来——他是最喜欢跟人说这个的而且他永远只会算自己种田的那一本账,从不将菊花和青木挣的钱纳入日常收支范围,当成自己应该乱花的,所以,在他嘴里,这种田的日子那个苦哟,又因为生就一副憨实模样,表现的情真意切!m.χIùmЬ.CǒM
李县令就尴尬起来,打量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副实诚的模样,不像在说谎,他咳嗽了一声道:“你有这么能干的儿子,听说还娶了能干的儿媳妇,有何可担心的?嗯?怎么不见你家的其他人呢?”
立即就有随从喝道:“县令大人都上门了,为何不来拜见?”
青木越发不安,上前解释道:“咱庄稼人,粗鄙不懂礼数,怕冲撞了大人;况且婆娘们没见过世面,一惊一乍地,也不敢叫她们出来惊了贵人。”
李县令笑道:“你也太谦虚了,听说你娶了这十里八乡最美的美女,如何说她粗鄙?另一个也是你老娘,你也不当如此说她才是。”
那随从瞪眼道:“还不唤出来拜见大人?”
青木强撑到现在的伪装和恭敬终于崩溃了,他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低头不语,只是双肩颤抖,显然在极力压制怒火。
李长雨和张槐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狗官流连不去,他们还以为他是对作坊起了觊觎之心哩,原来目的在这。嗯,恐怕也在打作坊主意。
两人都跟青木一样愤怒。
张槐一见青木的样子,就知道要坏事,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捏了捏,暗示他不要冲动,一边赔笑对县令道:“大人,在我们乡下,一般男客来了,媳妇都是不够面子上厅堂见客的;大人这样的尊客,更不该让她们出来惊扰……”
郑长河则诧异地问道:“男人家会客,婆娘们跟着搅和啥哩?”
李耕田也跟着点头附和。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个随从大喝道:“谁要她们会客了?是拜见县令大人。难道大人还当不起她们拜见吗?”
李县令见了郑长河父子的神攮,越发的不快,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他们。
张槐心里十分焦急,再次使劲地捏了捏青木的胳膊,青木这才慢慢地抬起头,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不太情愿地对李县令道:“那小人就唤她们来见大人吧。娘,云岚——”他对着外面大声叫道。
就听厨房方向传来一声应答,嗓门清脆大声:“青木,有啥事?我正要煮饭哩。”
青木急忙喊道:“还不快来拜见县令大人,饭等会再烧。”
厨房里就没了声音,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李县令迫不及待地抬眼一瞅,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媳妇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媳妇走进厅堂。
那年轻媳妇一双大眼睛倒是很有神采,五官也别致,不过,皮肤有点黑,想是春耕晒的;她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裤,挺着微凸的肚子,叉着两腿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截长长的嫩黄瓜,边走边啃着。
李县令心下评判,这女子美则美矣,就是太······难看了!得出这样矛盾的结论,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青木就引着娘和媳妇拜见县令大人,给县令大人磕头。
杨氏拉着刘云岚老老实实地给李县令磕了几个头。刘云岚双手撑地,那黄瓜不免也触到地上,她丝毫不以为意,等李县令一叫起,就急忙爬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张开嘴,咬了一大口黄瓜,使劲地嚼着,看得李县令直皱眉头。
他刚想开口说话,不料刘云岚一转身,看见了李耕田,不禁大叫起来:“嗳哟!亲(村)长也在?我正要找你哩。你······”
她嘴里包了太多的黄瓜,一时间来不急嚼烂吞下去,说话就有些含糊,她又急着想说话,就使劲地嚼动并往下咽,那腮帮子就一鼓一鼓的,想是内容太多,不免有些包裹不住,一条黄绿色的黄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流到胸前的衣襟上,她也不在意。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黄瓜吞干净了,刘云岚拿手一抹嘴角的水渍——也不管手上还沾有灶灰,在嘴角带出一条污痕——嗓门高了一大截,冲着李耕田道:“村长,我家就青木一个人在作坊干活,就拿那么点工钱,要说这香肠还是我家先做的哩,这么算起来,一年才挣那么几两银子,还不如我们自个做哩——”她忽然转头拍开杨氏扯她后襟的手,不满地说道——“娘,你扯我干啥?我说的不对么?你跟爹就是太老实了,青木也太老实了,幸亏我嫁过来了…···”
青木尴尬地扫了众人一眼,对着她呵斥道:“你懂啥?甭在这瞎说。”
刘云岚又咬了一块黄瓜——这一口小了些——边吃边说话,喷得那黄瓜汁四溅:“我咋不懂了?我瞧你当那个管事又累又不讨好,最主要的是钱少,上回还被人冤枉哩。当我不晓得?村长你说是不是?”
李耕田也是傻眼,没想到刘云岚会这么跟他算账,要说她说的也十分在理,因此就有些狼狈,无奈地说道:“青木媳妇,这事是大伙商量的……”
刘云岚立即大叫起来,双臂挥舞着,一手把黄瓜举得老高,有些愤怒地说道:“大伙商量?那也不能这么欺负咱郑家哩!今儿刚好,县官大老爷也在,就让大老爷评个理,说说我家青木到底该拿多少工钱合适?大老爷可不能偏袒村长哩,我晓得他家有个举人老爷,那也不能欺负咱老百姓哩!”
她是真的是怒火冲天,两眼可怕地睁大,目光骇人!
为啥?恨呗!
那一腔怒气都是被李县令引起的——这狗官果然找上门来了,还非要见她——把这么个假想敌附在李耕田的身上,当然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才好,根本不用伪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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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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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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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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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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