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青青饰演的谈月妩媚妖娆,在剧中作风轻佻,常常调戏鹿饮溪。闻竹喧加入以后,她终于把调戏腻味又总不上钩的鹿饮溪踹到一旁,有事没事吃起闻竹喧的豆腐来。
休息时,麦青青冲仰雪风皱皱鼻子:“怎么你身上一股狗皮膏药味?”
仰雪风很无奈地说:“天这么热,男人身上有点味正常。”
麦青青不满:“汗味和药味我能分不清?”
他们本是同门师姐弟,关系一直很好,戏中又常常肢体接触,无需避讳什么。麦青青说着就一点儿也不介意地凑到仰雪风身上到处嗅:“拍戏的时候我闻到了好几次,该不会是服装组偷工减料,给你用的劣质衣服的味道吧?”
恰巧姜吹雨从近旁走过,斜眼打量这两人。
麦青青朝姜吹雨手一勾:“吹雨,快来闻闻我们仰总身上是不是一股药味?”
仰雪风不自然地避了避,拍掉麦青青敏锐揪住他右袖的手:“别整天想这想那来躲开背剧本,刚刚那一场你说乱了两句台词,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麦青青:……
演戏对手是老板也就算了,还是个兢兢业业到令人发指的专业演员,一点小错都瞒不过他老人家的慧眼。
麦青青苦着脸,顺手把勾来的姜吹雨揪去当苦力,帮她对台词。
仰雪风暗地里为麦青青叫了一声好。
下戏的时候,姜吹雨热得又是满头汗,都没勇气从影棚走到休息室去,先趴在空调出风口续十分钟的命再说。
其他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搬运道具,这个内景的戏算是结束了,布景可以拆除,转搭另外的室内场景。
姜吹雨侧脸贴在空调上,看见两个道具组男孩抬着一张罗圈椅走过去。
椅子,有点眼熟。
“等等!”姜吹雨连忙喊道。
“吹雨有事吗?”那两道具组的立即小心放下椅子,笑容慈祥地看着姜吹雨,让人丝毫不怀疑,哪怕姜吹雨想做到椅子上,让他们把他抬着走都毫无怨言。
姜吹雨的目光落在褐色罗圈椅上:“这椅子很重?”
“是有点重,实木的,是咱们组特意去定制的檀木椅。”其中一个小哥说,继而炫耀起道具组的专业来,“这是你演的鹿饮溪的宝座嘛,鹿饮溪的性格哪怕住在简单的院子里,也要坐得舒服、睡得开心,椅子造型可以简单必须得有质感。”
姜吹雨点了点头,走过去,拿手试探地推了一下罗圈椅,确实不能很轻松地移动。
这椅子上要是再站着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得多沉?
姜吹雨神色一黯,想起昨天鸽子乱飞他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时,是仰雪风一手拽回来的。这对臂力是极大的考验,很容易就会因为用力过度而胳膊脱臼。
再一联想麦青青让他闻仰雪风身上的药味,姜吹雨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一时间,姜吹雨都无法形容从心里冒上来的那股涌泉般的情绪,像是遭受重压喷涌而出的带着硫磺味道的温泉水,又热又熏,刺激得人鼻尖难受。
姜吹雨招呼了一声柏冬,沉着脸往休息室赶。
各大主演都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顺便充当换衣间和化妆间。仰雪风的休息室就在姜吹雨隔壁。
姜吹雨先是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直接把空调给摁关,对柏冬说:“你去隔壁敲门,就说我这里空调坏了,借他休息室换个衣服卸个妆。”
亲眼目睹了姜吹雨一系列操作的柏冬:……
幸好钟嘉文早有预料,曾苦口婆心告诫过柏冬做姜吹雨助理的第一条守则:永远别问姜吹雨想干什么,听他的,做就完事。
柏冬郑重点头,正步迈出,敲隔壁门。
随后是开门的声音,柏冬把姜吹雨那一番谎话面不改色地说了出来。
对方犹豫了会,才答复:“行,你叫他过来吧。”
姜吹雨这才调整情绪,拎着自己的常服走过去。
仰雪风的戏装还没换下来,但需要化妆师帮忙的妆容和发套都已经卸干净,因此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姜吹雨额头上的确都是细密的汗珠,于是微微一笑:“你先换,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不用,不敢耽误仰总时间。”姜吹雨进去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带上,一并把柏冬关在门外。琇書蛧
“一起换吧,又不是没见过。”姜吹雨无所谓地说,已经上手解腰带。
仰雪风有些无奈,没听姜吹雨的,也没直接拒绝他,只默默地走到休息室中间的沙发坐下,拿着手机开始低头语音,不知道在给谁说热风的相关运营,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姜吹雨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神情平静得像是风雨欲来的湖面,他忽然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就开始解仰雪风的衣服。
仰雪风吓了一大跳,连忙闪开,语气顿生波澜:“你干什么呢?”
“你让我看看。”
“别闹了!”仰雪风一把抓住姜吹雨不安分的手。
“你让我看看!”姜吹雨抬起头冲他吼道。仰雪风才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泛了红。恍若被血色闪电击中,仰雪风钳着姜吹雨的双手顿时酸麻,失去了力气。
与此同时,他明白了姜吹雨要看的是什么。他们交往三年多的默契在很多时刻,都喂给他类似于蜜糖的□□。
“没什么事。”仰雪风缓缓说道,却不敢看姜吹雨。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无论谁的生老病死,都可以是一句“没什么事”。
姜吹雨扒开了仰雪风的上半身衣服,露出右臂膀,的确算得上没什么事,没有淤青,没有浮肿,只贴了几片止痛的膏药,在一整天的燥热中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只有在那小小的一部分人、甚至只有一个人眼中,某个人哪怕感冒发烧,都是天大的事。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姜吹雨近乎固执地盯着那碍眼的狗皮膏药,像是怕看清那个人的脸会忍不住大发脾气。
仰雪风想退缩,连说出的话都中气不足:“当时没事,过了段时间才有点疼,看了医生,只是软组织轻微拉伤,贴点药贴就行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姜吹雨又问了一遍,有心想发泄地一把把仰雪风推开,又怕弄到他的伤,压抑着的情绪只好寻其他的罅隙爆发,“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姜吹雨控告似的:“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却还怪我不是踏踏实实地爱你!你根本没有给我一个踏踏实实的仰雪风,叫我去爱谁?”
姜吹雨快哭出来了,赶在第一滴泪落下来的时候摔门而去,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仰雪风闭了闭眼睛,机械地去脱戏服,换日常服装。站在镜子前理衣领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和韩颂的对话。
多久之前呢?大概在和姜吹雨正式谈恋爱的半年后,距离今天,距离此时此刻,居然已经过了六年。白驹过隙、逝如秋水的六年。
那一次,韩颂费了好大劲给仰雪风拿到的两张经典老电影蓝光修复版的电影票白白浪费。
当时韩颂有点不满地说:“你太纵容他了。”
仰雪风说:“不能怪他。”
“不怪他?”韩颂质问,“你是他的男朋友,你请他看电影,他去和同学一起玩壁球?”
姜吹雨同时收到两份周六下午的邀约,一份来自仰雪风,看修复经典老电影;一份来自班上关系还不错的普通同学,打壁球。
姜吹雨的权衡思路很简单:比起经常看的电影,他更想玩壁球,好久没玩过了。
至于与谁一起看电影,至于发来邀约的是男朋友还是同学,都没有在姜吹雨的选择天平中占有任何砝码。
虽然姜吹雨也很热情地说:“仰雪风,和我一起去玩壁球吧。”
甚至在壁球结束之后,姜吹雨还不失体贴地问:“仰雪风,你玩得开心吗?”
仰雪风点点头。这答案没出姜吹雨的意料,他问过很多一起玩的朋友,每个人都说玩得开心,好像壁球是一项能让所有人都开心的运动。
仰雪风不喜欢玩壁球,他只是喜欢和姜吹雨一起玩。
毕竟有谁看到姜吹雨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换上飒爽的运动装束,在壁球场上跳跃、奔跑、流汗、欢笑,身姿矫健、体态轻盈,浑身都洋溢着青春阳光和运动的灵动气息,会不因此感到开心和备受感染呢?
其他人都是如此,开心是因为姜吹雨,而不是因为壁球。可姜吹雨没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
不能怪他。仰雪风想,他习惯了不需要付出也能得到许多无条件的宠爱。
反正仰雪风爱他,他何必要付出时间,去看一场或许不是很感兴趣的电影。
在与姜吹雨的恋爱关系中,仰雪风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迁就的位置,总是在迁就,总是说不能怪姜吹雨。
可是爱情构筑过程中,一方的无条件迁就,只能换来一时的快速建设和发展繁荣,爱情斜塔搭得高了,所有的毛病都纷纷显露,崩塌只在瞬间。
更何况,仰雪风又是那样一个骄傲和追求独立自主的人。
对姜吹雨无法抑制的爱让他狂热过一段时间,在知道姜吹雨与他的恋爱只是始于一场闭眼数到十再睁眼的游戏后,他就更加如履薄冰了,小心翼翼地去维护关系浅薄的开端,生怕触到了什么姜吹雨那无法捉摸的怒点,让姜吹雨毫不犹豫再开始一场数到十寻找另外一位更好的男朋友的游戏,他那么恐惧失去姜吹雨。
恐惧让他盲目,清醒之后,却找不到正确的路了。
不能怪姜吹雨,可那一段关系到最后支离破碎,该怪谁?
怪他自己吧。
仰雪风此时此刻站在空调打得太低以至于有些冷的休息室,心想,如果他当初告诉姜吹雨,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壁球,说他很受伤,因为姜吹雨没有照顾他这个男朋友的心理感受;如果他再要求姜吹雨去迁就自己,陪他看一场老旧电影,是不是一切就有所不同?
没有。依旧不会有任何不同。
仰雪风沉默了许久,那些与姜吹雨有关的记忆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终于排列出了让人绝望的答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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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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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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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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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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