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今晚激动,酒喝得特别猛,后来都醉得有点迷迷糊糊,非要挤到姜吹雨和仰雪风中间,说是要说些体己话。
江桥一手拉着姜吹雨,一手拉着仰雪风,眼眶含泪,哆哆嗦嗦,像个嫁女儿的老母亲。
姜吹雨真怕江桥说着说着,就要把两人的手搭在一起。
“我真感动,真的。”江桥只是把他们的手贴近自己的双颊,捧着他胡茬满满的脸,闭着眼陶醉地说:“你们俩是让我最最感动的!我本来还想,你们两个都出息了,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大老板,肯定都瞧不上我们了,再也不会像四年前我写什么你们就演什么。第二季剧本,我为了市场考虑特别安排了好多卖腐的剧情——绝对不是我私心哦,本想着就算你们不同意,咱们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没想到,你们这么念旧情,对我写的东西居然一点儿异议都没有,我江桥做编剧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主演这么信任,我真是太感动了……”
姜吹雨和仰雪风心里顿时都是重重一咯噔。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去看对方的脸色,眼神猝不及防相撞,又飞快地错开。
仰雪风接着就开口了,声音清峻中带着几分商人的客套:“江叔,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而且第二季在热风视频独播,利益相关,为了市场我肯定最大程度配合你,细枝末节的都不重要。”
江桥已经睡晕过去了。
饭局结束时,导演要求拍合照,江桥几乎是被人强行架起来立在中间的,眼皮还死活睁不开。
导演气得不行:“都说了等会儿拍照,还喝得这么死。”甚至有拿两根牙签撑起江桥眼皮的冲动。
林红英说:“应该喝酒前先拍的。”
导演本来想的是酒酣饭饱后,大家都熟悉了,拍起合照会更有其乐融融的重逢感觉。
“算了。”姜吹雨一边扒拉下头发盖住创可贴,一边安慰,“江叔眼睛本来就不大,睁不睁没关系。”
导演被逗笑了:“是这个理。”
摄影师叫大家挨得紧一点,镜头都装不下了。
“吹雨、雪风,你们俩亲密一点啊。”摄影师拍了几张后又喊。
仰雪风就抬起手搂住了姜吹雨的肩膀。
散场后,大家各自回楼上的房间,明天《大富翁》第二季正式开机。ωωω.χΙυΜЬ.Cǒm
剧组给仰雪风、姜吹雨还有余烬三人订的都是行政套房,在同一楼层。
余烬的房间在电梯口最近一间,朝两人摆了摆手:“明天见。”
柏冬见他进了房,才小声跟姜吹雨说:“这个人吃饭的时候老盯着你看,我注意他好久了。”
姜吹雨习以为常地说:“不如你数数没盯着我看的人。”
仰雪风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很大只很有存在感的姜吹雨助理。
柏冬冲他憨厚一笑。
姜吹雨先到房间,仰雪风径直穿过他们,去往隔壁。
姜吹雨抱着双手,看柏冬拿出房卡开门时,心里无端就冒出一股火来。
“仰雪风。”姜吹雨忍无可忍,喊道。
仰雪风站定,回头,带点儿困惑地看着姜吹雨
姜吹雨快步走到他面前,报复似地咬着牙低声说:“你搂我的时候,整条胳膊都是僵硬的。”
“我以为这是人之常情。”仰雪风的语气十分平静,“和分手并不愉快的前男友肢体接触,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自然。”
“是吗?”姜吹雨冷笑,忽然凑得很近,微凉的手放在仰雪风脸颊上,指尖挑逗似地滑动着,抹过他的嘴唇。
仰雪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姜吹雨,却仍旧像是堡垒一样坚固。
“希望你演戏的时候能自然一点。”姜吹雨轻声细语,声线拖着如蜜似糖的含糊不清,鼻息缓缓扑打在仰雪风脖颈上,是梦呓似的缠绵。
“明天见。”姜吹雨又很快笑着退开,背朝他扬扬手。
门一关,门外门内两个人脸色就都变了。
仰雪风挺拔的背脊像载了太久无法承受的重压而摇摇欲坠,靠在墙上才得了一线喘息的机会,张开了嘴,艰难地呼吸,眼里的痛苦和渴求几乎漫溢出来。
姜吹雨狠狠地踢了下玄关墙壁,骂道:“混蛋,他装得像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柏冬在外间睡,随时听候吩咐。
姜吹雨直冲里间卧室,翻出剧本,一边看一边骂,但翻来覆去,也只会骂混蛋这一句。
娇生惯养的姜吹雨在演戏这方面还是挺敬业的,主要是天赋好,台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可他在被江桥提醒前,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迟暮帆和江东流的大量对手戏太过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懂的人一秒钟就心领神会。
许多脉脉对视、携手、搀扶乃至于拥抱的细节,虽然在各种惊险和煽情环境下并不是特别突兀,但第一季CP大爆后,这些情节的意味明显是暧昧多于兄弟情。
要真删减了,也不见得会影响什么。
姜吹雨抱头哀嚎:“鬼迷心窍!”
剧组的开机仪式很简单,没有请媒体。实际上,第二季的开拍还处于保密模式。以《大富翁》现在的热度来说,开机仪式的那点媒体曝光完全可以舍弃。在适当时机,剧组的全家福合照显然更具有出其不意的沸腾宣传效果。
第二季基本上实景拍摄,取景地在这个四线城市的一处县城老区。这块城区本来打算拆迁重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住户都迁走了,开发商却暂时搁置开发计划。现在都是人去楼空,楼房商铺空旷林立,街道蔓延上杂草,两边景观树茂盛得毫无章法,愈显荒凉破败,很符合末日景象。
剧里的另一些重要演员——机器人,则和第一季一样,依旧采用人工扮演,套上机器壳。
不过这次吸取了第一季被骂惨的教训,在道具上下了狠功夫,机器外壳都是用轻便的合金打造,穿戴起来不难,灯光打上去也很有金属冷硬质感。
这倒不只是为了省钱,如果不是天崩地裂、玄幻神话等场景,其实在制作足够精良的情况下,使用道具要比特效来得逼真。机器人的光与影都是真实的,在细节处给观众最大的享受。这样后期只需要为武器效果加上特效,省钱更省心。
而且,道具还能在第三季、第四季继续发光发热,期间或许还能租给其他科幻剧组,物尽其用到令人发指……
姜吹雨的额头破了一小块,一夜过去依旧没消肿,但幸好他扮演的角色一直在枪林弹雨里来来去去,妆容都挺狼狈,有个小伤口不碍事。
就是把化妆师阿姨心疼得不行,边给他上妆,边扼腕叹息:“这么白净的脸咋破了,消毒了吧?”
“消了,谢谢姐姐。”
“注意忌口啊,千万别留疤。”
“注意着呢,谢谢姐姐。”
“咋弄破的?这么不小心?”
姜吹雨一顿,咬了咬牙还没说话,阿姨就过来人地察言观色:“小两口闹别扭,挠的?”
化妆间众人,无论正在被化的,还是化人的,顿时纷纷竖起耳朵。
以姜吹雨为八卦中心,方圆十米,屏气凝神,寂静无声。
只听得到姜吹雨没好气地啐了一声:“一个混蛋害的。”
第一场戏。
破旧的老楼天台,如血的残阳。镜头外摆,空荡荡的城市笼罩在铁锈般的夕阳余晕中,死寂,冷清,又暗藏危险。
镜头拉回到天台上。
衣衫褴褛的江东流痛苦地睁开眼睛,漫天红霞过分得近,似乎触手可及。他少见地怔忪了片刻,才警觉地跳起来。
在天台边缘,他看见了背对着他坐看夕阳的迟暮帆——这个难缠又可怕的对手。
察觉到了身后人的苏醒,迟暮帆回过头,细挑的眼尾本写着乖戾狠毒,却在这一瞬间轻轻上扬。迟暮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在夕阳绮丽的逆光下,漂亮得近乎迷幻。
“这个镜头绝了!”导演在监视器前兴奋地拍着大腿。
等这场戏拍完,姜吹雨和仰雪风下来时,导演还要拉他们过来看:“是不是很赞?吹雨的镜头表现力比四年前更厉害了,我打算拿这帧当第一集的封面,肯定好多人被美色日进来。”
姜吹雨习惯了大家对他外貌的吹捧,并不在意,接过柏冬递来的水慢悠悠喝着,眼角却飞快地扫过监视器前方。
仰雪风随意看了眼,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姜吹雨把捏得变形的水瓶丢给柏冬。
比起导演赞不绝口的绝美镜头,刚刚戏中的对话更让仰雪风有点魂不守舍。
“我认为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迟暮帆站起来与江东流面对面,不知道是不是天光的原因,他的笑显得楚楚动人:“而误会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你愿不愿意听几分钟我的往事,再决定是给我一个拥抱还是拳头?”
迟暮帆的台词,姜吹雨的脸,都带着真诚而微微示弱的恳求。
虚幻和现实在那瞬间重叠,就好像他们之间横亘的仅仅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
仰雪风揉揉眉心,逼迫自己不要去妄想。
一直在旁观摩学习的余烬挺捧场:“很漂亮,吹雨长得有点雌雄莫辨嘛。”
不知为何,虽然余烬在夸,但仰雪风听起来却感觉他似乎很不喜欢姜吹雨。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多少喜欢姜吹雨,就有多少人讨厌他。
开工第一天工作不多,只拍了这一场戏,顺便让演员熟悉熟悉即将常驻的老城区,第二季大部分场景都集中在这一片区域。这里人少车更少,拍起追逐车戏来,封锁区域也方便安全。
傍晚,他们就坐车回市区的酒店。
几个主演坐同一辆宽敞的保姆车。
女主角林红英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心里默念着经纪人叮嘱她的一些事宜。
事实上,她这个女主角已经名存实亡了,第二季关于她的重要戏份并不多,可以预想第二季播出后,她也不会吸多少人气,这让她很是焦虑,和经纪人绞尽脑汁谋求转机。
她觉得姜吹雨现在人气火爆,巴结他比较重要,如果能炒点绯闻就赚到了;但她经纪人却强烈要求她要抓住和仰雪风有感情线对手戏这个难得的机会,和仰雪风处好关系。
仰雪风不仅仅是一名演员,还是热风视频的创始人,是热风传媒的CEO,这意味着他有大量的影视剧资源。
林红英刻意坐在了仰雪风的旁边一排座位,只隔着窄窄的过道。
林红英深呼一口气,力求自然地主动搭讪:“今天收工真早,回去可以刷几集剧了。对了,雪风哥,我可是你热风视频的死忠粉啊。”
仰雪风这才微微侧头:“是吗?”
林红英特意点开手机桌面,把热风APP露出来:“我为了看你们的剧可充值了不少钱。”
“多谢支持了。”仰雪风客气笑道。
林红英继续努力:“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要叫‘热风’啊?和雪风哥的名字,一个雪一个热,好像有点冲……我记得另外一位创始人名字里也没有热字吧?”
仰雪风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前排的姜吹雨,说道:“名字而已,随便取的。”
“这样啊。”话题没能继续深入,林红英讪讪地歇了口气。而仰雪风已经偏过头去,看窗外夜景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主动聊天的意思。
现在说来只是“而已”的名字,曾经困扰了仰雪风一月之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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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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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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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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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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