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姓对这次朝廷出征西凉之战,大都看得轻松,认为朝廷必定大胜。
凤鸾则是焦虑不安。
西凉的确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但对于皇帝来说,英亲王这种硬骨头一样的臣子,却是心腹大患啊!英亲王在京城权势喧天,又有几大家族帮衬,皇帝不好动他,故而才给他找了一个机会,“判国通敌”的机会!
就算英亲王今生提前有防备,但皇帝一招不成,难道不会想另外一招?站在皇帝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会让英亲王再次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回京给他添堵的,就得趁臣子在外面,找个机会给拍死才放心。
这就麻烦且危险了。
而眼下,英亲王已经领兵出了京城,大伯父那边,却仍然不见有啥特别安排,凤家还是老样子,----他所谓的不让凤家跟着送死,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不问清楚,自己真是连觉都睡不安生。
凤鸾决定再去找大伯父,问个清楚。
“小姐,小姐!不好了。”茜香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脸色煞白,像是被人吓丢了魂儿,结巴道:“太夫人……、太夫人吃坏了东西,噎住了,现在人已经昏了过去,听说不太好……”
怎么回事?!凤鸾吃了一惊,前世并没有这档子事儿啊。
匆匆赶到上房,才知道是因为凤太夫人一时嘴馋,午后要了一碗汤圆儿吃,枣泥芝麻馅儿的,又甜又糯又粘,结果一时不慎卡在嗓子眼儿了。噎得太夫人,把脸色给憋成了一个紫茄子,扔了汤碗,拼命地呛咳起来。
吓得丫头们慌忙又是捶背,又是揉心口,又是端茶送水的。
但仍旧没有咳出来。
最后还是一个大丫头胆子大,伸了手,从太夫人嗓子眼儿里抠,总算把那块该死的汤圆儿给抠出来了。可到底憋的时间太久,憋坏了,加上太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被这么一折腾,人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此时此刻,屋子里已经围了一圈儿人。
除了凤渊和凤世朝在吏部,还没来得及赶回来,其余的凤家人都已经到齐。凤太夫人昏睡在床上,二老爷凤泽悲伤的坐在床边,大夫人、凤**奶忙着吩咐丫头们,甄氏旁边坐着喝茶,龚姨娘和凤贞娘、凤世杰则缩在一角。
凤家几个小爷正在屏风另外一边,拉着大夫问长问短。
凤鸾住的望星抱月阁最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在母亲身边默默坐下,心里一直琢磨,真是奇怪,前世里祖母并没有昏迷不醒过啊。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改了不少事,所以连带把祖母给影响了?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母亲、母亲……”大老爷凤渊跌跌撞撞快步进来,一时不防,居然被门槛绊的摔了下去!
“老爷!”大夫人见状惊呼,赶忙上前。
凤渊摔了一个狗啃屎,被人扶起来,额头上给蹭破了一层油皮,他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他嘴里这么说着,脚下一动,却“咝”了一声,“不好,像是把脚给崴着了。”
凤家几个小爷将父亲扶了椅子里坐下,正巧大夫在,请了过来瞧,结果还真的是把脚给崴了。大夫摇了摇头,叹道:“老爷这是扭着了脚筋,怕是一会儿就要肿,没个十天半个月,一时难以痊愈啊。”
凤渊皱眉,“你开点药罢。”
大夫人一脸晦气之色,抱怨道:“这是怎么说来着?老爷又把脚给崴了。”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到半日功夫,满京城的人都听说了凤家的倒霉事儿。先是太夫人吃汤圆儿给噎了个昏迷不醒,接着是凤大老爷急着看望母亲病情,竟然在家里把脚给崴了。
第二天,分别领命去穆家和王家的凤家仆妇,口径一致说道:“我们家太夫人的情形有些不好,不知道要拖到几时,万一出了白喜事,怕是要耽搁小姐的青春年华。所以我们老爷和夫人商议过了,不如早点定下婚期,连着办两件喜事冲一冲,没准儿太夫人的病也跟着好了。”
王家还好说,这门亲事本来就是高攀凤家的,好不容易才和凤家结亲,听说为了太夫人提前婚期,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穆家这边可就难缠了。
穆夫人气得不行,打发了凤家的仆妇回去以后,在屋里大发脾气,“难道我的柔嘉是给冲喜用的?本来嫁柔嘉过去,我就不愿意,现在居然还要提前婚期!还要跟王家那破落户前后挨着办,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直闭口不答应,凤家仆妇就三天两头上门来求情。
穆夫人虽然性子高傲、脾气大,但也不能把凤家的人给撵出去,毕竟扫了娘家人的面子,也是扫了她自己的面子。因而憋了一口恶气,气得心口疼,没几天,连端王府那边都听说了。
端王妃因怀着身孕,不便出们,特命人请了母亲过去说话。
穆夫人一进门,便道:“是谁这么不懂事?娘娘你有身子,居然还让你知道这些烦心事儿?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眼下满京城的人都听说了,我能不知道吗?”端王妃微笑道。
昨儿在花园子里嘴碎的小丫头,到底是无心嚼舌根,还是受人指使,故意想让自己烦心,还真不好说。至于背后的人是谁,……苗氏?还是魏氏?罢了,回头再慢慢的查便是了。
自己犯不着跟她们上火,免得正中别人诡计,伤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穆夫人正在火头上面,没有多想,只骂了几句,“下面的奴才太嘴碎了。”又劝大女儿,“娘娘,你正养着胎,可千万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动了胎气。”
“这个我知道。”端王妃笑着点头,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转而道:“凤家的亲事,母亲还是别太固执了。”
说到这个,穆夫人心里顿时一阵不快,“是他们欺人太甚!本来柔嘉嫁过去,就是他们占了便宜,竟然……,竟然还要柔嘉去冲喜?太欺负人了。”
端王妃却淡淡道:“毕竟凤家太夫人情形不好,急着见孙媳,也是人之常情。”她劝道:“柔嘉是要嫁去凤家做媳妇的,孝顺祖母,原是孙媳妇应尽的情分,母亲何苦让她难做人?再者说了,太夫人总归是母亲的继母,母亲再这么拧着,只怕要落一个‘不孝’的名声,不好听。”
“难道要我咽了一口气,再咽一口?”穆夫人沉了脸。
端王妃虽然是她的女儿,但是给皇室做了儿媳,处处都是打磨棱角的地方,性子不似母亲那般骄狂,柔声劝道:“母亲何必非要赌气?亲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柔嘉早点嫁过去,和晚点嫁过去有多大区别?不如顺着婆家的意思,欢欢喜喜嫁了,至少得一个孝敬祖母的好名儿,总归是好事啊。”
穆夫人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但就是憋屈,又是恨恨,“不知道那凤老二给柔嘉灌了什么**汤?弄得柔嘉哭着、喊着,非他不嫁!”不免一阵伤心,“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十几年养大,宝贝似的,她居然自己闹得满城风雨,非要嫁到凤家去……”
“母亲。”端王妃递了一块帕子过去,轻叹道:“柔嘉嫁去凤家其实不错。”她眼里闪过一丝淡淡黯然,“王妃娘娘听着好听,当起来……,却不是那么美的。”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窗台的美人觚上面。
带了些许清愁浅怨。
穆夫人先还在愤愤不已,继而听着女儿的话不对,抬头问道:“怎么……,是不是端王殿下待你不好?”旋即发觉自己失言,赶忙改口,“是府里哪个侍妾给你添堵了?你说说,娘帮你想想法子。”
“没有,殿下待我挺好的。”端王妃很快收敛了情绪,微笑道:“只是皇上的儿子多,王妃也多,而能做王妃的姑娘,谁不是家里拔尖儿挑出来的?我的那些妯娌们,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她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柔嘉性子简单,并不适合走这么辛苦的道路,她嫁去凤家,嫁给自己的表哥,过点简单小日子挺好的。”
穆夫人被女儿劝得没了脾气,无奈道:“娘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端王妃喝了一口蜂蜜水儿,润了润嗓子,“所以,母亲回去以后就应了吧。”她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摩挲,“至于我这边,还好……,要是这一胎是个哥儿就更好了。”
----王府里还没有男丁。
穆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看向女儿的肚子,笑了起来,“你这胎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儿子!”越说越是欢喜,“生下来,可就是王府里面的嫡长子了。”
端王妃微微一笑,“那就借母亲吉言了。”
*****
到了晚间,萧铎从外面回来。
得知岳母来过,顺口问了一句,“是为了凤家和穆家的亲事?”
“是。”端王妃面有赧色,替母亲遮掩道:“柔嘉在家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儿,母亲最是疼爱,总舍不得让妹妹早嫁了,有些不舍。”又笑了笑,“不过我和母亲说了说,凤家不比别家,原是亲戚,让柔嘉早点嫁过去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常能见着的。母亲虽不舍,但念着太夫人身子不好,还是体恤点头了。”
萧铎对自己的岳母,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她性子傲。多半是穆夫人觉得凤家提前婚期,又是赶着冲喜,怠慢了自己女儿。心下不由摇头,女人呐,就是喜欢在这些无所的琐碎上计较,真是无趣的紧。
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王妃。
好在她性子柔和,温婉大度,并非岳母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
“外面忙吗?”端王妃微笑问道。
“还好。”萧铎想着最近发生的大事,英亲王出征,应该会挣个荣耀回来,只是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皇又该怎么封赏呢?说起来,父皇就不应该让英亲王出征的,这里面……,总觉得就透着些许怪异。
只是君心难测,臣子们、儿子们都不便妄自揣测。
端王妃见丈夫沉默不语,便想找点话题,来打破夫妻间的默默无语,“其实就柔嘉来说,只怕早就想嫁去凤家了。”她抿嘴笑,“柔嘉自幼和凤家二表妹相熟,两人恨不得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这下做了姑嫂可就能天天见了。”
萧铎回神一怔,点点头,“嗯。”
被王妃一提,不免又想起那个念而不得,一直让自己心里惋惜的凤二小姐,要是那天没在凤家见过她就好了。见了,惊艳了,就总有根羽毛在心里,不时的拂一下,痒痒的,偏偏够不着挠不到。
“王爷。”端王妃咳了咳,“我说的这些小儿女话甚是无聊,不爱听罢。”
萧铎抬眸,“没有,挺好的。”他没有接妻子的话题,陪着坐了一会儿,便道:“你是双身子的人,早点歇,我明儿再来看你。”
端王妃缓缓起身,相送道:“王爷慢走。”
她看着那个高大颀长的背影,有一点点迷惑,好像……,自己两次提起凤家表妹的时候,王爷都有点恍惚出神。可是王爷并没有见过她,有什么好挂念的呢?
唔……,是自己多心了吧。
“王妃。”没多会儿,一个大丫头从快步外面进来,低声笑道:“王爷出门就往右拐,过了山子门,领着人往梧竹幽居那边去了。”
梧竹幽居是萧铎的书房。
“嗯。”端王妃的气色顿时红润了一些,添了几分光泽,她将头上沉甸甸的凤钗拔了下来,让丫头过来服侍,“我也早点睡罢。”伸手抚摸肚子,轻叹着,生养一个孩子真是太费时间了。
早点生完孩子,才能早点将丈夫重新拢在自己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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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穆夫人松了口,穆家和王家的吉日很快都敲定下来。
二爷凤世玉和穆柔嘉的黄道吉日,是六月初八。三爷凤世达和王家小姐,则避开了哥哥嫂嫂几天,挑在六月十六。
所谓双喜临门,并不能真的赶在同一天成亲。
那样的话,两边的亲戚客人都坐不下,还可能重叠,到时候叫人家去坐哪一桌?再说也太乱,不能那样办,免得让两位新娘子受了委屈。
六月初八,凤家和穆家都热闹喧哗起来。
穆夫人原是想把女儿嫁去襄亲王府的,嫁妆自不必说,从穆柔嘉几岁时,就开始陆陆续续办置了。只比当年嫁端王妃稍减了一点儿,表示穆柔嘉敬重王妃娘娘,不敢压过姐姐的意思。
一百零八台嫁妆,每一抬都装的沉甸甸、满当当的。
宫里的仪嫔娘娘赐了一对玉如意,而穆柔嘉的两位姐姐,端王妃和广昌侯夫人则更是大方,一人送了妹妹一抬嫁妆,凑成一百一十抬。穆柔嘉出嫁的那天,前面的嫁妆都进了奉国公府凤家,后面的……,还在理国公府穆家没有出门呢。
接亲的时候,凤世玉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新娘子,穆家更是办得热闹非凡。
穆柔嘉的两位嫂嫂,四位堂嫂,每人带了一箱子红包等在内厅门口,只要是凤家来接亲的人报名号,来一个人,就让丫头打赏一个大红包。
一个十两银票,六个就是六十两银子,可把接亲的人给欢喜坏了。
过后有人私下算了算,别的不说,光是当天穆家几位奶奶打发的红包,加一起就得千把两银子呢!乖乖,都够小户人家嫁两个闺女了。
消息传到王家人的耳朵里,王夫人赶紧交待女儿,“咱们家祖上虽然荣耀过,现今却是不够看了。你二嫂出自理国公府穆家,你是比不上的。嫁过去以后,万万不要跟她争风,好好孝敬公婆、尊着嫂嫂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王家小姐柔顺乖巧,应道:“娘,女儿省得。”
王夫人叹息道:“原本我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齐大非偶,再者听说那凤三爷有些脾气,怕你嫁过去吃苦。”摸了摸女儿的头,“偏你哥哥功名心太重,一心想着光耀王家门楣,执意要结这门亲事,哎……,可是受累你了。”
这番话,说得王家小姐忧心忡忡的。
哪知道嫁过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新婚那夜,丈夫凤世达是有那么一点粗鲁,弄得自己不好受,可除了这点,暂且没看出别的毛病来。次日见过公婆,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两位嫂嫂一个端庄,一个活泼有趣,瞧着亦是好相处的人。
小叔子年纪还小,一团孩气,只消银子糖果哄着便行了。
到了下午,凤三奶奶认亲的时候,先去给祖母磕头,然后见着了凤家二房的人。
凤二老爷病歪歪的,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搀扶回屋了。
凤二夫人却是叫让人移不开眼睛,----荔枝红的锦绣团纹大袄,配牡丹烟云逶迤地长裙,头上珠翠环绕,身上环佩叮当。如此繁复奢华的打扮,若是平常人穿了必定不合适,偏她貌美绝色,反衬得她宝光流转不定。
仿佛戏文里走出来的神妃仙子,无一处不美。
就连旁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凤二小姐,站在她母亲身边,都显得清淡素雅了一些,反倒成了凤二夫人的陪衬。wWW.ΧìǔΜЬ.CǒΜ
至于旁边的龚姨娘、凤三小姐等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今儿我可又做婶娘了。”甄氏让丫头拿了见面礼出来,盈盈笑道:“每次多一个晚辈,就让我觉得自己多老了几分,可比不得你们小年轻了。”
凤三奶奶诚惶诚恐接了东西,忙道:“二婶婶光彩照人,旁人……、旁人怎么比得上?”她是新媳妇,说多几句便开始脸红,“我、我……”
凤鸾想着这位嫂嫂前世死于非命,不免多了几分怜惜,见她此刻窘迫的很,便搭话解围道:“三嫂,你头上这支碧玺石长簪挺好看的,不知是哪家店铺的货?”漫漫闲话说起首饰来,转移话题,“改天我也去瞧瞧……”
“我也要去!”穆柔嘉已经进门好些天,加上从小常来凤家,本身就熟,笑盈盈凑趣道:“好东西我当然得去瞧一瞧,不能只便宜了你。”
凤三奶奶虽然羞涩紧张,但心里还是明白的,小姑子和嫂嫂都是公卿家的小姐,哪里看得上自己的簪子?不过是解围罢了。
带了三分感激,加上气氛同龄人的投机,很快就聊了起来。
凤**奶在旁边笑道:“好,好,你们几个成一伙儿了。”拉了凤贞娘,“可怜我们两个笨笨的,又老实,咱们一处说话罢。”
凤贞娘微微一笑,不言语。
穆柔嘉赶紧扭回头,上来拉她们俩,“来来,你们自己过来啊。”她从小就在凤家混熟了的,并不生疏,已然安排起来,“等过几天空了,咱们一起出门多有趣儿。”
甄氏插嘴道:“你们去玩儿,我也去。”
她一向玩心很重,并不忌讳长辈晚辈的,只图找个乐子。
反正丈夫都那样了,怎么乐,不是乐呢?像那些怨妇一般的以泪洗面,虚度光阴耗去年华,自己可学不来,更不会傻到那种地步!
“好好,二婶婶也去。”穆柔嘉素来喜欢甄氏会打扮,高兴道:“咱们姑嫂五个再加上二婶婶,光是主子的马车就六辆,还有丫头们的……”她掰着手头算,“不对,不对,我要和阿鸾坐一辆,嗯……,总得十来辆马车吧。”
王家人丁稀少、且式微,凤三奶奶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哪有见过这种热闹出门的排场?当即欢喜道:“真有意思,一听就很是威风。”
凤鸾笑道:“听你们意思,咱们竟是仗着人多势众,一起出门打架的呢。”
逗得众人一笑。
凤**奶也跟着发笑,心下么,则是有一番思量。
原本婆婆跟自己说好了的,要娶堂妹过来,做自己的二弟媳,没想到突然改变主意娶了穆氏,----想想她成亲那份喧天排场,想想她那放都放不下的丰厚嫁妆,自己这个做大嫂的,哪里比得上?往后要是被人提起来比对,脸都没地方搁,丢死人了。
眼下瞧着老三媳妇是个天真的,且出身不显,倒是可以拉拢一下。
自己只有和老三媳妇联合起来,才能压得住穆氏。否则穆氏把老三媳妇拉了过去,再加上小姑子助阵,自己还如何在凤家上下行走?忍不住心中感慨,自己说是凤家的长房长媳,是大嫂,这做起来可真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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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了望星抱月阁,心事重重。
她不是留意到了大堂嫂的那点小算盘,而是心里说不出的诡异,----祖母被汤圆噎住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别人不知道内情,看起来固然像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自己却觉得更像是刻意人为。
难道这就是……,大伯父“安排”的其中一步?
本来之前还在想,就算大伯父跟穆家和王家订了亲,等到迎亲的时候,最快也是一年多以后了。而那会儿,凤家是生是死早就已经落定,穆柔嘉和王氏还没有嫁进来,即便凤家出事,她们家也未必肯伸出援手,甚至还可能悔婚!
但现在不一样了。
祖母突然就倒霉的噎住,昏迷不醒,所谓“急着想看孙媳进门,冲冲喜”,竟然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愣是把穆柔嘉和王氏给娶进门了。
前世里,穆夫人根本不管凤家女眷的死活。
如今穆柔嘉做了凤家儿媳,穆夫人她……,总不能不管自己女儿吧?
现在好了,穆家和王家都给绑在一条船上!虽说不能保证凤家有麻烦时,穆家和王家会倾族相救,但是他们有两个女儿在凤家,想来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灭门罪,总是会出手帮忙的。
依照大伯父的城府深厚,应该不会让凤家再次牵扯“通敌叛国”吧?也就是说,穆家和王家的两步棋算是布置好了。
那么这一切是天意呢,还是人为呢?
凤鸾没法去证实心中猜测,隐隐的,也不想去证实那样惊骇的猜测,只得暂且压在一旁,权当祖母恰巧倒霉病了。
继而又想到,如果只是和穆家、王家联姻,似乎还是不够。
凤家需要彻底抽身,暂时退出官场,才能躲开这一场狂风暴雨,那么下一步,大伯父又会怎么做?“天意”又会如何?
这个问题,整日整夜纠结的凤鸾不得安生。
“阿鸾。”穆柔嘉自从嫁进凤家,便成了望星抱月阁的常客,一天少说也得过来一趟,多则两、三趟。自己上了美人榻,歪着说道:“没劲透了!二表哥最近总是忙,忙忙忙,成天到晚都不见人影儿。”
她嫁了人,嘴里的称呼却还没有改过来。
凤鸾暂且止住困扰思绪,打趣她道:“你们天天晚上在一起,还不够?白天也要成天腻歪成一团儿啊?二哥好歹任着公职,虽说鸿胪寺算是清闲的地方,但总会有事儿,忙一忙也是常理儿啊。”
穆柔嘉嘀咕道:“那也没道理整天忙啊?再说二表哥在鸿胪寺忙还罢了,他回来以后,居然又去舅舅的书房说话,一说就个没完,好几次他回来我都睡着了。”
凤鸾好笑道:“那你不会多等一会儿?”
心下却是明白,二哥去找大伯父忙些什么的。
“我是想等他的啊。”穆柔嘉一脸郁闷,“可我爱犯困,天一黑就想睡觉。每次我等啊等啊,跟自己说,坚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好了。”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头,“偏偏总是眼皮打架困死了,然后就睡着了。”
死?!凤鸾脑海中忽地划过一道亮光,心下惊骇起来。
“二表哥他是忙死了,我是困死了。”穆柔嘉还在嘀咕,哼哼道:“白天又没有时间见面,两个人总是不凑巧,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死!死……,自己似乎明白了。
凤鸾呼吸一窒,完全没有听清她后面说些什么。
“喂喂!”穆柔嘉捶了捶桌子,说了半天,都不见她有反应,不悦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小坏蛋,最近总是喜欢自己走神。”
凤鸾心不在焉应道:“在听,在听。”
“你在撒谎……”穆柔嘉不满抱怨,吓唬道:“要是你以后嫁了人,姑爷跟你说也这么心不在焉的,看不嫌弃你呢。”
凤鸾心绪烦乱,陪着笑了笑,“别胡说了。”
“可惜啊。”穆柔嘉故作垂涎之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可惜我已经嫁给你二哥了,要不然……,等下辈子我投个男胎,娶了你。”她笑嘻嘻道:“啧啧,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正在说笑,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二小姐,二奶奶!”只听珠帘“哗啦”一响,外面进来一个上房当差的丫头,她脸色煞白,“太、太夫人……,气上不来,刚刚过世了。”
祖母死了?!凤鸾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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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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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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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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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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