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管不着。”墨北凉凉的吹声口哨,纸扇微收。
似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耶律千洵很慢很慢的回过头去,只见来来回回的巡逻将士均是放下手中的活儿,眉目不眨的盯着他,神色颇为暧昧。
“你,你,你!”
“我,我,我?咋啦?”墨北笑的寒意煞人:“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惩罚,若枭出一点事,我让你拿命来赔!”
耶律千洵一愣,而后缓缓绽笑:“墨北,皇兄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嗤!”墨北冷哼一声,冲着白帐内张望。
耶律千洵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昂头望天:“皇兄一直都很苦,小时候我和龙藤聚在一起斗蛐蛐,他从东宫里,隔着窗户望外看,手里拿的是孙子兵书。”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皇兄打小就沉默寡言,鲜少露笑。”
“后来我问龙藤,他说想必是在看鸟吧。”
“再大一点我才明白,他看得不是鸟,是宫外的喧哗。”
“可他却扛下了国仇家恨的重任,一抗就是十年。”
“十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墨北,仔细想想我根本没有资格骂你没人性。”
“没人性的是我。”
“可是我不能失去龙藤,你明白吗?”
墨北偏过头,撩起帐帘:“这种话和我说没用,多和二皇子说说吧。”
耶律千洵嘴角一僵,心道爷好不容易矫情一回,这女人还真是不给面子。
“墨姐姐,你们来啦!”阿布叼着玉米饼,指指耶律千枭流血的手臂:“师傅说放完血之后,要赶紧包扎。”
墨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床边的白布,不发一言的将伤口处理好,而后吩咐太医弄些补药。
不知是累了还是失血过多,耶律千枭一直没有醒过来,入夜后,竟发起了高烧。
“师妹,皇兄怎么会变成这样?”耶律千洵着急的打转,整个人像只爬山猴,没有一刻安宁。
阿布半垂着头,两指相对:“这个,那个,我也不知道啦!”
“你不知道?师傅可是将毕生医术都传给你了,你不知道谁知道!你。”
“闭嘴!”墨北低吼一声,深深吸气:“你们先出去,这里有我一个人照顾就行了。”
“枭生病的事,不要走漏一点风声。”
“太医那,我也只说是皇子受的伤。”
“青龙,带他们下去!”
耶律千洵还想说什么,一把羽扇挡过来,耶律空恋摇摇头,带着他们出了营帐。
“她说的对,如今两军交兵,主帅生病之事万万不可泄漏半分。”
“否则不仅影响士气,还会给敌军反击的威风。”
“我们这么多人在帐内,太过招摇了。”
耶律千洵皓齿一咬,铁拳打在木桩上,瞳孔里荡着自责。
“没事的。”耶律空恋按按他的头,邪佞一笑:“你皇兄从不打败丈。他不会笨到拿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更何况,有桃北少在,那个女人绝不会让他死。”
耶律千洵攥紧双拳,重重的点下头,心中的悔恨淹没了鼻喉。
“所以你宁愿不要亲生哥哥,也要救二皇子咯?”
墨北的话萦绕在耳际,一寸寸蔓延开来,割的他无处安生。
是他对不起皇兄。
一直都是。
夜更浓,昏暗里时不时传来黑鹰的嘶鸣,沙哑凄冷。
墨北拧干手上的白帕,小脸上透着坚韧和担忧。
“墨姑娘,你吃些东西吧,这都一天了。”青龙叹口气,以往对墨北的不满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钦佩和心疼。
墨北摇摇头,指腹划过耶律千枭染血的下巴:“我还不饿,等他醒了,我们一起吃。”
青龙拿她没办法,默默在一旁守着。
白帕一个又一个的换,热度却不见消退。
耶律千枭开始梦语,低低沉沉:“父皇,父皇,不,不要!”
玉指一僵,墨北看着他因痛苦紧褶的浓眉,心里掀起一阵波涛。
或许,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亲手弑父。
那是自己想都不敢想却不断出现的场景。
很浅显的道理。
倘若他不杀,敦煌帝绝不会让他活下来。
可是墨北比谁清楚,这个男人绝不会自己动手。
他一直说着父皇不要,答案只有一个。
是先皇自己绝了命!
准确点说,是借他的手,了段了职责。
墨北苦笑一声,唇对唇,帮他渡进汤药。
他的仇恨,他的无情,他的不择手段,究竟是谁铸就的。
刚满十岁的少年,要在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深院活下去,不杀人就要被人杀,所以他要够快够狠。
这是他的曾经,也是她的曾经。
所以她懂。
就因为懂的太深,才会心疼。
止不住的疼。
“枭,没事了。”
“我在。”
“我会一直在。”
小手攥住大掌,墨北深情的俯下身,轻轻揉开浓眉,不停的在他耳旁说着小白兔的笑话,很淡很清,却让青龙好生羡慕。如果他生病了,落姑娘也能这般对自己,让他没命都成呐!
时间一点点的划过,狂风愈发浓烈,高烧不退的耶律千枭浑身打着颤,无色的唇干裂如霜。
药也吃了,火也点了,醒得来醒不来,全看造化。
这是阿布的原话,可是墨北却偏偏不信,执拗的如同草原上奔驰的野马。
“青龙,你出去!”
“可是王上他。”
“出去!”墨北冷冽回眸,字字重音:“帮我守着白帐,别让任何人进来。”
青龙放下木柴,无奈的说:“墨姑娘,不能你叫属下出去,我就出去啊。”
“王上这头,小的也会担心。”
“等等,你脱衣服干什么!”唠唠叨叨的话语变成一阵惊呼。
墨北携下盔甲,一扬长鞭:“青大人,我劝你最好先出去,今天我没耐性逗你玩。”
“属,属下,咳!属下这就出去!”青龙脚下一用力,擦着汗出了白帐。
帐内传来一阵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别偷懒,好好守着!”m.χIùmЬ.CǒM
“墨姑娘放心,小的哪也不去。”青龙褶起浓眉,不晓得她要做什么,竟把自己赶了出来,而且还用鞭子威胁他。
唉,王上呐王上,你快些醒过来吧,否则这军营里没人震的住墨姑娘了。
墨北听着帐外的嘀咕,轻蔑一笑,脱去内衫,长裤,肚兜。
洁白修长的小腿在烛火的照耀上,显得更加剔透。
乌黑顺直的长发遮住,隐约能瞧见锁骨的沙痣。
她一咬牙,掀开虎皮,红着脸替男人解开盔甲,外衫,腰带。
一扬手,虎皮落罢,盖住一方净土。
虫鸣不歇,烛光摇曳,巡逻的士兵偶尔打几个哈欠,看似和平时没有什么变换。
噩梦中。
是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又是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打骂不吱声的以往,先皇闯到剑口的一瞬,在耶律千枭睁开蓝瞳时,全数燃烧殆尽,只留下似水如春的轻柔。
是墨北。
是他的墨北。
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会包容心疼他的人。
大掌微动,感觉到身上异常的细腻。
来不及惊愕,便被深沉的欲望所代替。
吻,如落花般,一朵一朵的开在沉睡的小脸上。
“唔,唔。”墨北微拧柳眉,子眸迎上他炽热的瞳。
“你醒啦,你终于醒啦!”大笑溢出朱唇,小手相交,紧紧抑住他的喉骨:“耶律千枭,我警告你,如果再敢抛下我一个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男人不语,如海般的眸半垂,带着燎原的火光。
墨北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移。
轰!小脸像是着了火般,红润顺着双颊一直烧到脖颈。
“我是见你总也不退热,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耶律千枭没说话,掌下一紧,将她拉的更进。
墨北别扭的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眼:“枭,你还在生病。”
玉耳传来一阵酥疼,墨北捂住他作恶的唇,满脸羞涩:“等你身子好了,再那个。”
“不要。”沙哑的男低音带着性感和霸气,耶律千枭邪佞一笑,撩起她的长发,轻吻锁骨:“哪有将送上嘴的小白兔放回巢的道理。”
这什么破比喻!墨北呻吟一声,懊恼的说:“我是好心救你。”
“不管,是你自己爬上来的。”耶律千枭惩罚似的咬上她的唇:“笨女人,这个时候要专心。”
墨北不知所措的愣了愣:“你这样说,好像是我投怀送抱一样。”
“你是啊。”耶律千枭坏坏的勾起嘴角,温柔的将她放在身下,指尖爱怜的划过肌肤:“朕长的这般风华,让你情不自禁也是应当的。”
瞧瞧这是什么话!墨北赌气的偏过头,虎牙咬上他的肩,咬了之后,看到他微褶的眉宇,又怕他疼,很孬种的轻轻哈来几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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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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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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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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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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