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非睁着眼睛看上方的深色床帘,从被子里探出藕白的手臂,贴在两腮给自己降温,舌尖舔着后槽牙,心里千回百转,把薄幸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这人夺门跑路,还特么的不给自己把灯关了是吧?
好在三面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宋知非裹着被子侧头,手机被放在木桌中间。
用视线丈量了从床边到桌上的距离。
如果她的步子够大,四步就能完成拿到手机回床上的举动。
三、二、一,计划启动!
宋知非掀开被子,光脚踩在红木地板上,伸长手臂勾到手机,退一步,后仰,倒进被褥里,快速把自己裹好。
在她松了口气按亮手机屏幕的瞬间,房门被推开了。
“……”反应迅速的宋知非把手机往枕下一塞,闭眼装睡。
薄幸左手拎着宋知非的粉红色小书包,右手是沓叠好的衣物——宋知非脱下扔在自己卧室的衣物,包括内衣跟bra。
他把东西放到木桌上,注意到宋知非的手机不见了,淡淡的往床上瞥了眼,没吭声。
顺手把房间里自己的东西也整理进背包里,才凑到床边,刮了个边,斜坐下。
薄幸高大的身型挡住了仅有的光源投射点,宋知非本来还能感知到些许亮度的眼前霎时暗下来。
宋知非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睫毛纤长浓密,覆在眼睑上像把小刷子,粉唇紧抿着,白皙的脸上还衬着抹没褪的淡红。
薄幸实在忍不住了,他低沉的笑了笑,“宋知非,装死跟装睡,是有本质区别的,你懂吗?”
“有啥区别。”宋知非破功,睁开眼低声问。
薄幸去摸了摸她的湿发,眉心略皱,解答说,“装死是被喊,也不会出声说话。”
……这笑话不是一般的冷。
酒店设计还算人性化,床头就有充电口,方便当代低头族边充电边玩手机。
薄幸去卫生间扯了电吹风,接在床头,他握着电吹风又一次坐在床头,不过是背对着宋知非坐的。
颇有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风度。
“把被子裹好,给你吹个头发在睡觉。”薄幸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宋知非头发长且浓密,直接就湿着睡,多半是要头疼的,她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配合的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裹紧,闷声跟薄幸讲,“我裹好了。”
薄幸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做了梳子,温柔的帮宋知非理顺湿缠交错的发丝。
头顶有电吹风的热度,跟薄幸指腹时不时触碰到头皮的体温,宋知非看薄幸给自己吹头。
水汪汪的黑眸像是能够把人吸进去般明亮。
发是绕指柔,人是心头好。
“真是个小精灵。”薄幸的话语被吹风机的杂音盖了大半。
传到宋知非耳朵里,被她错误的听成了,“真可是个小妖精。”
被子裹的太紧,宋知非吃力的抽出手臂,大声跟薄幸讲,“你才是小妖精呢,长那么好看,都是为了让别人把持不住自己,你讨厌!”
“……”任劳任怨吹头工薄幸被冤枉了。
不过薄幸倒是很乐意,狭长的眼尾含着笑意,没吭声,慢条厮礼的继续手上的动作,由着宋知非气鼓鼓的看自己。
等乌黑柔顺的长发被全部烘干,薄幸才开口,“听说有个小朋友把持不住自己了。”
他俯身,食指扯开自己的领口,缓缓说,“那还不快来对我做点什么?”
这人不要脸!
宋知非就不明白了,薄幸脸好看成这样,为什么非要学品如,为什么就这么骚?
她不甘示弱的动动嘴唇,没什么底气的回敬薄幸,“我习惯躺着享受,你自己来!”
薄幸的身体不断下倾,最后贴近,用手背拨开她的刘海,在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很轻的吻,像是羽毛扫过肌肤。
鼻息喷洒在脸上,宋知非能清晰的看见薄幸脸上细微的小绒毛,薄幸吻到鼻尖的时候,宋知非对上薄幸眼下那颗生动的泪痣。
然后是唇齿相依,短短二十四小时里,他们亲吻了三次,把一天的时间拉的无尽绵长。
薄幸吻的凶,全然不同于刚刚落在额上的吻,浅尝辄止。
他吮咬着她的唇,偶尔会在松口让她呼吸的间隔,一遍又一遍的逼问宋知非,“你要不要我负责?”
“嗯?要不要负责?”
宋知非没经验,气息紊乱,手攥着床单,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要…要…”
薄幸满意的放开他,视线拢在宋知非身上,凝视着她绯红的脸颊。
等宋知非平息后,软声说的头句就是回应,“要我在考虑考虑,等我们忙完,回东山岛,我给你答复。”
薄幸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放开她!
他沙哑的同宋知非道了句,“晚安,宝贝儿。”
宋知非用一手手背捂着自己的眼睛,另只手扯住薄幸的衣角,拿细若蚊声的音调,“我是肯定会答应的哦。”
在十几分钟之前,薄幸第一次问的时候,气氛烘在哪儿了。
宋知非是真的想答应的,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发现,现在答应了,全部摊完牌,就要面临有几天分开不能见面。
如果薄幸一时不能接受,那宋知非就凉了。
所以她偏要等到薄幸回组拍戏在说。
薄幸颔首,起身帮她放下床幔,然后把窗户半掩,窗帘拉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四舍五入,关系已经是确认好了。
****
卧室里归于寂静,宋知非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变得尤为明显。
砰,砰,砰。
宋知非听听着心跳傻笑,从枕头底把手机捞出来,在微信好友列表里搜到陈岸。wWW.ΧìǔΜЬ.CǒΜ
聊天记录显示他们上回聊天是一个半月之前,陈岸热切的问候宋知非回国发展的事情。
陈岸:[世侄女回国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支棱一声啊,以后你要有好剧本,咱们合作。]
陈岸话说的诚恳,宋知非也委实跟他没客气:[叔叔罩我!]
陈岸:[妥了,有事你说话。]
陈岸是这代导演里的领军认为,近十几年产出的作品口碑都不错,他跟宋知非的渊源起源于上一代人。
宋知非的母亲胡宴同陈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奈何自古竹马打不过天降,被宋知非她爹截了个胡。
前尘往事休说,情爱不成,仁义照旧在。
陈岸同胡宴仍是好友,他这个做叔叔的对宋知非也一直关照有加,绝不掺半点水分。
宋知非在对话框里打字,删删减减,最后迟疑着发出去:[陈叔,听说您最近执导的《追凶十年》有个选角是薄幸,他是个新人,但演技还算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烦劳您帮我多关照他点。]
陈岸那边过了四五分钟才回,语气是半调侃:[薄幸是吧,他经纪人跟我担保过他了,你也为他而来,这人挺有排面啊?]
宋知非眼一闭,心一横:[那可不,如无意外,他就是您世侄女婿,我终身大事就交代在您身上了,这事啊,您就看着办吧。]
宋知非:[还有,您可千万别跟薄幸提我,男人都有自尊心。]
大半夜的,震惊陈岸全家,这特么的还咋看着办,陈岸全部时间跟精力都花在热爱的电影事业上了,一生未娶,视宋知非如己出。
宋知非都把话都撂的这么明白了,那他就只能让薄幸演了。
陈岸本来只答应了齐红给薄幸试戏的机会,没落槌敲定,又因为薄幸主演过《雪落》的事情,在没见面的情况下对他的印象先打了几分折扣。
现在折扣分回来了,不光如此,陈岸还开始辗转反侧,生怕自家白菜不开眼,被猪给拱了。
二十几分钟后,陈岸才回:[行了行了,知道了,叔叔心里有数了,你早点休息吧。]
得到回应的宋知非才进入梦乡。
梦里是薄幸无比清晰的面容,借着月色在同自己缠绵拥吻。
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兰陵笑笑生]
一梦了无痕。
****
翌日清晨,睡了懒觉的宋知非没化妆,只涂了防晒跟隔离,她对着全身镜,打开宝蓝色首饰盒,小心翼翼的把耳钻戴上,耳堵还特地扭的紧了点。
她把左脸暴露在镜子中,圆润的耳垂上挂着闪亮的耳钻,为了衬的起耳饰,宋知非画了个口红,拎包跟等在门口的薄幸下楼退房。
薄幸注意到宋知非带的耳钻,原本抿成直线的唇顿时有了上翘弧度。
还差点儿在大堂享受到,被经理和若干服务生围着道歉说对不起的惊人场面。
薄幸直接拒绝了,说他们赶时间就拉着宋知非出门了。
早餐吃的是标准的乌镇特色,鳝丝面、咸豆浆、肉粽跟茶糕。
他们一起打车回杭州,在高铁站分别,助理刘哥会在哪里等薄幸,跟薄幸一起飞回北京。
薄幸在车上看剧本,宋知非百无聊赖的刷手机。
“你没事干?”薄幸忽然问。
宋知非歪头,呲牙冲他一笑,调侃道,“有呀,我要看哥哥啊,哥哥这么貌美,我得多看几眼,要有好几天看不到了呢。”
她才不要轻而易举的跳过昨天,放过薄幸呢,睡前被调戏就算了,梦里还被薄幸搞的腰酸背痛。
今天谁也拦不住宋知非皮!
“喜欢看我啊。”薄幸笑,斜睨她,“那记得每天给我挂视频,我等你。”
说完收了笑,把台本递给宋知非,“我晚上去剧组试戏了,你帮我对个词。”
正经事上,宋知非从来不会瞎闹,她接了台本,仔细的读了人物设定跟背景。
薄幸在《追杀十年》里饰演的角色情感非常复杂,冷酷无情的灭门杀手,母系有家族遗传病,母亲跟妹妹都患了病,需要大笔治疗费用。雇主为他母亲跟妹妹提供了最好的治疗环境,但要求为他杀光仇人全家……薄幸花了十年,最终成功了,他握着泣血的刀回去见母亲跟妹妹,结果发现雇主也被仇家灭门。
陈岸要求薄幸试戏的部分是最后一幕,薄幸握着刀,在瓢泼大雨中悲痛欲绝。
一生期待都落空,伤痕累累的手心滴着血。
宋知非暗自在心底叫好,这种角色,演得好就是拿奖预定,跟薄幸的搭戏演员都是大牌,最次也能混个代表作出来。
薄幸台词背的熟练且感情充沛,你来我往的对了遍后。宋知非忽然指着崩溃完全没有词那段问薄幸,“这段你准备怎么表达出来?”
“大概是蹲下,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吸不上气。”薄幸顿了顿,把自己带入角色里思量了半响,才继续说,“在警察过来问话逮捕我的时候,应该会非常非常费劲的,先去吞咽口气,缓过崩溃带来的缺氧,才能说开口讲一点话?”
宋知非彻底放心了,薄幸可以,她根本不用为薄幸走后门。
圈里有句俗语,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抢捧遭天谴。
薄幸从颜值到台词功底,再到演技。
假以时日都注定了是拔得头筹的人选,薄幸不火,天地难容。
****
宋知非“体贴”的带着薄幸去高铁站附近的江南传统点心铺,挑了几种陈岸喜欢吃的糕点装盒,让薄幸带去给新剧组的同事尝尝。
买完刘哥正好下车出站,给薄幸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薄幸说了地方,垂眸问宋知非,“你回横店?”
宋知非摇头,她反正交代了一半,无所畏惧,“我晚上回北京。”
“那跟我一起去机场?”薄幸笑笑。
宋知非不可置否。
他俩的飞机不是同一班,薄幸头等舱不需要排队,他陪宋知非在咖啡厅坐到快截止办理乘机手续才进去。
“薄幸!”宋知非大声。
薄幸回身,宋知非小跑着扑进他怀里,薄幸环住女孩子盈盈一握的纤腰,宋知非把头埋在他肩颈处,悄声说,“你要加油哦,拍戏养我,然后,大下周,东山岛见,我给你答复。”
“好。”薄幸肯定的回应,分开时候又忽然用力把宋知非揽到身前,碰了下鼻尖,“一言为定,赶跑,腿打断。”
“你不要以为我成了残疾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宋知非笑盈盈的讲,“说定了,大下周,东山岛见,我绝不会给你机会把我腿打断的。”
机场承载了无数分别跟重聚,登机口前忘乎所以拥吻的情侣,可能此生的缘分已燃尽。
出闸口捧玫瑰等候对象的年轻人,西装革履,怀里揣着钻戒,带了亲友团准备当众演出场盛大无比的婚礼。
而宋知非跟薄幸哪一种都不属于,今后他们会无数次的在登机口跟出闸口拥抱亲吻,约定真实过钻石的坚硬程度。
只是宋知非没能想到,现实不给她机会酝酿,没等到会东山岛。
她会在北京。
金银花颁奖典礼上撞见薄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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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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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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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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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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