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拉开房门,才发现那些婢女早就垂首站在门外,噤若寒蝉。
这些婢女表面没什么,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尤其是当看到跟在堂堂国师大人身后的姣美小婢,心中更是万分猜不透这唱的是哪一出。
见他们率先走在前头,也不敢说什么,均垂眼敛眉,小心跟上去。
仿佛对于昨夜之事,丝毫不察。
“我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写着十万个为什么。”趁着拐弯,暂且避开她们的视线,她窸窸窣窣跑到他后面,轻声细数着:“为什么这丫头宿在国师房中宿了整整一夜?为什么堂堂国师看上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为什么国师看上的人不是我?”
他失笑,转移了话题,“阿姮,你真的打算如此打扮?”
“我觉得挺好的啊,这样就可以时刻看到你了。”她拉了拉垂在肩上的墨发,“寺里的和尚要发现偷偷来了一个外人,还不得把我撵走?我可不想在外面眼巴巴地等你出来。”
他笑笑便随了她,没再说什么。
叶姮回头,看到那些婢女已经跟上来,忙慢下脚步,又变成了乖巧温顺的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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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姮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跟石头一样冥顽不灵的空尘大师。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跟电视里一样的眉慈目祥的老人,却没想到这空尘居然正值壮年,看上去仅有三四十岁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夜殇称他老头子?
“国师大人。”看到夜殇踏入殿堂,空尘双掌并合,向他弯了弯腰,恭敬地行礼。
只是脸上却不见一丝恭敬,眸底深处,甚至还藏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夜殇仿若未察,表情淡淡,亦向他弯了弯身,“我已用圣水沐浴过,空尘大师可开始斋戒大礼了,以便我早日祭天,为天下苍生祈福。
空尘颔了颔首,伸手指向殿正中央的黄色蒲团,目不斜视,“国师大人请就坐。”
斋戒大礼是一个漫长而无趣的过程,耳边一直萦绕着敲木鱼与和尚念经的声音,好像苍蝇的嗡嗡声,挥之不去,令人烦不胜烦。叶姮抬眼,偷偷瞄了瞄端坐在蒲团上的夜殇,却未见他脸上有一点的不耐烦,甚至神情看上去甚是虔诚,一双绯红色的瞳眸熠熠生辉。
这倒令她大为吃惊,原本以为他这个人比她还要懒,比她还要没耐心,结果是没想到啊……果然,一个人的成功从来不是意外。
好不容易等到斋戒大礼结束,夜殇缓缓站起来,目光淡然地看着空尘,“不知祭天仪式何时开启?”
“回国师大人,老衲已经算过了,后日未时三刻便是大吉,正是祭天最好的时辰。”
“如此,还烦劳空尘大师准备好祭天所需的诸多事宜。”
“此乃老衲职责所在,国师大人客气了。”
夜殇勾了勾唇角,“对了,这几日我听到一些风声,道是喀哈寺最近风水不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知是不是真的?”
空尘怔了怔,但很快垂目,“多谢国师大人关心,寺里一切安好。”
夜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踏脚,缓步走了出去。
叶姮扫了那空尘和尚一眼,垂眸,也紧跟着夜殇的脚步走出来了。
外面风雪依旧,门口有几个和尚正拿着扫帚在扫地上厚厚的积雪,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感染了风寒,不时停下来,以手掩嘴轻咳。
“天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少,不染风寒才怪。”叶姮瞥了瞥他们,随口嘀咕。
“阿姮觉得,他们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夜殇挑眉,回头看她。
“难道不是?”叶姮笑笑,打趣道:“莫不是感染了什么恶疾?”
“或许吧。”夜殇没有多说,踩过脚下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大脚印。
她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他那只冷冰冰的铁手。
他微讶地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垂眸,看着被握在手掌心的铁手,心里一阵晦涩。敛下眸底的心疼,她勾唇对他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在宫中的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你曾握着我的手带我向前走,脚下如此刻这般,也是有厚厚的积雪的?”
他笑笑,神色一片平和,“原来你知道了。”
“虽然做好事不留名是个好习惯,但你这闷骚劲儿可真让人喜欢不了。”她瞪了瞪他,哼了哼,“还好本姑娘我聪明绝顶,哪怕当时看不到,可还是留了个心眼给日后的相认行个方便。”
“哦?阿姮是靠什么认出我来的?”
眸光一黯,她以手指轻轻摩挲着指下冷冰冰的触觉,哑声道:“伤疤……你右手的掌心,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可是,如今没有了,右手没了,伤疤也不在了。
他沉默许久,轻轻笑了笑,“阿姮该庆幸,我的左手还在。”
“可是,我最爱的,还是你的右手啊!”她抬头对他笑笑,眸中却有泪光闪烁,握紧他的手,“以前是,现在还是。”
他深深地看着她,绯色的眸中有暗涌翻动,许久,化作一缕缕温柔,反握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她跟着他走,戏笑道:“佛祖脚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这般拉拉扯扯的当真合适吗?”
“我记得,是阿姮率先跑过来牵我的手的。”
“她们又不认识我,我何以为惧?你该担心自己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伟大英明,会被这么一个牵小手毁于一旦。”
他轻笑,“阿姮不怕,我便不怕。”
“真傻。”她低低骂了一声,心里却是一片暖意。
垂眸,看着他在前面留下的一个个大脚印,一时兴起,每一脚都特意踩在他留下的脚印之上,相互重叠,难分彼此。
雪花依旧在飞扬,夹杂着冰冷的寒意,可突然的,她好像不那么反感雪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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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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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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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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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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