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又来到了那个寒窖,那个困住梓绮唯一一魄的寒窖。
稍稍犹豫,她迈开脚步,向那熟悉的小口移去。
寒气愈发的强烈,她有些呼吸困难,大大喘着气,抱着双臂站定在那小口前。
不在了,果然不在了。
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冰室,昔日梓绮坐着的冰床,散发着白色的白雾,稀薄,而空寂。
梓绮的那一魄,已经不在了。
她凝视了那冰床许久,缓缓移步,行至冰床旁,轻轻坐了下来。
幽冷的寒气钻入体内,彻骨的冷,然而,再冷也没有她的心冷。
心灰意冷,不过如此。
身后,兀地传来一声轻叹,她浑身一震,欣喜地回头。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亮若星灿的双眸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到底是低估了梓绮上仙。”柯伯幽幽低叹,随意在她身旁坐下,“没想到,他在人间的魔性竟已强大至斯,竟能唤醒他落在这儿的最后一魄,连府君设下的结界亦难再困得住他。”
她扭过头,“阁下言下之意,如今上仙所有魂魄皆已融汇?”
“没错。”柯伯满目忧忡,“如今只怕,人间大祸将至,再难安生啊!”
有没有这么夸张?
“是不是最后一魄归体,上仙所有的记忆便也就回来了?”
“自当如此。”
果然……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心存希冀,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她暗暗自嘲了一番,抬眸,继续问道:“如今上仙魂魄齐全,不知,府君可有何打算?”
“府君亦是万分忐忑啊,担心上仙祸乱人间,故而早早就派了众多鬼将,于上仙身旁监督。一旦发现他有殃及天下苍生之举,便……”
他戛然而止,叶姮心急,忙追问:“便如何?”
柯伯拍了拍自个儿的嘴,一脸懊悔,“老身怎忘了,姑娘如今对上仙情根深种,怎能将府君的打算告知与你?”
其实他不说她也大约知道,梓绮千年前祸害人间已是罪不可恕,如今若再重蹈覆辙,只怕是……
之前她尚能信誓旦旦与他说,不管做什么,她都会一如既往支持他,生死同在。
可现在,她还能这么做吗?
而且,他如今也不一定再需要她站在身旁了。
她回头,直视着柯伯,“我有一事想问阁下,还望您能据实以告。”
柯伯依旧一脸戒备,“何事?”
“千年前,梓绮上仙与婳竹的故事。”
……
冷鹤霖给的药果然给力,叶姮一直睡够两天两夜才悠悠醒转。
打着呵欠起床,伸了伸懒腰,就跌跌撞撞跑到厨房找了一些吃的,胡乱塞入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吞咽,身后便冷不防传来冷鹤霖不怀好意的笑声:“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他,而是爬来厨房找吃的,阿姮,你再说你们之间没事儿我是打死也不信!”
叶姮狠狠噎着了,用力捶了捶窒闷的胸口,回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谁说我们有事儿?呆子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他。”
冷鹤霖脸色黑了黑,没好气地哼一声:“先前来看过你一回,看到你还在睡就出去了。”
“他来看过我了?”心脏不由“扑通”跳了下,很不争气地喜悦了一把。
冷鹤霖说得对,他就是给她喂了迷汤,才会令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执迷不悟。
“对啊……不过有一件事儿不明白,他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那双眼睛……哎,我还没说完呢!”
他还没说完,但是叶姮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快步跑了出去,将他的话尾远远抛在了后面。
叶姮仔细找了一下,最后在河边找到了夜殇。
彼时,他正站在河边,出神地凝视着河中游动的鱼儿,寒风卷起他的衣袂于半空狂舞,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种羽化登仙的飘渺之感。
她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笑得自然,假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朝他欢快喊了声:“夜!”
闻声,他清瘦的身躯稍稍一顿,俄而,缓缓回过头来。m.xiumb.com
她嘴角的笑意顷刻凝固,那双宛若红宝石一般绯瞳,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魅惑,就像最锋利的刀子,残酷地划破一切朦胧的薄纱,率先斩断了她自欺欺人的路。
感觉到她神情的不自然,他以指尖抚了抚自己的眼睛,淡淡笑了笑:“吓到了?我以为,阿姮早就看习惯了呢。”
寒风萧瑟,枯叶缤纷。
一片叶子摇摇曳曳自眼前落下。
她怔怔地凝着他的一双绯瞳,艰难地迈开脚,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你……”站定在他的面前,她顿觉得唇齿有千斤重,开口的力气都几乎丧失,“你如今……是夜殇,还是梓绮?”
“这重要吗?”他勾唇,笑容因为一双红宝石的绯瞳点缀,显得更加的倾国倾城,“阿姮希望我是谁?”
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你……能一直是我的夜吗?”
只要他愿意,只要……她可以不去计较所有,就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与那个叫婳竹的女子曾经经历过如何的生死之恋,不知道他至今仍将那个早已堕入无数个轮回的女子藏在心底,不知道他曾在梦中呼唤过她的名字无数次……
为他妥协到如斯地步,让步至此,是她从未想过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潇洒的,亦是苛刻的,只要追求的爱情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便可以随时转身离去。
原来不是够潇洒,只是不够爱。
“阿姮喜欢夜殇,那我便是夜殇。”头顶飘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宠溺意味。
她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什么?”
“阿姮喜欢我是夜殇,那么我便是夜殇。”他再重复了一遍,忽然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呢喃:“我终于回来了,终于再次回到了你的身边。”
她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从他怀中仰起脸来,“什么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在我的身边?”
他勾唇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抱着她的手臂收了收力,“对,我一直在你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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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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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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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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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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