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破庙里,身下是粗粝的稻草堆,头顶上的房瓦还是破开了一个大洞。透过口子,可以看到天空蔚蓝如洗,没有一朵白云。
已经天亮了?
陡然想起什么,她倏而坐起来,却不想扯到肩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醒了?”
循着声音抬头,看到玄影从破庙的门槛上站起,向她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怎么样?伤口是不是还是很痛?”Χiυmъ.cοΜ
叶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正缠着一条黑布。
感觉到她带了深意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玄影双颊不由染了一层淡红,干咳一声,站了起来,“我见你伤势严重,一时情急,没有想到那么多。”
“谢谢你。”她勾了勾唇角,抬头看他,“你听了我的话……逃出来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不想多谈。
叶姮笑笑,“既然逃出来了,那么记住我的话,以后不要再为别人而活,要为了你自己活。”
他凝视着她,半晌,颔了颔首。
她笑了笑,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摸出人皮面具,准备戴上。
“你伤势未好,要去哪里?”他拦住她,问。
她捏着手里的人皮面具,脸色苍白无力,目光却是一片坚决,“我要去找他。”
她要去找他,要跟他在一起,要一生守护他。
无论生与死,都不能再让她离开他。
-
“你怎么又来了?”王府的随从看到昨儿这个闹场的姑娘就头痛,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诘问道。
叶姮看着他,道:“我要见你们王爷。”
“你当我们王府是大街呢可以随便进出?我们王爷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她眸光微冷,“我是敬重你们才向你们过问一声,别逼我动用武力!”
“你——”那随从一脸怒容,“你一个小小女子,未免太猖狂了些!真把我们王府当软柿子,随意搓扁捏圆呢?”说着,猛地大喝一声:“都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数十名随从手持武器从里面涌了出来,挡在门口处,蓄势以待。
叶姮知道这些人的本事,昨晚连绯月和无影联手都打不过,靠她一个人,自然更加不是对手。
她能屈能伸,深吸一口气,试图晓之以情:“我跟你们王爷当真有过一段情,如今他身受重伤,我心中甚是挂怀,不过是想要亲眼看一看他如今怎么样了,你们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我们昨儿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王爷他与你素昧平生!”
“那是他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叶姮耐心告罄,“你们当真要在王府门口大动干戈吗?你们是他的人,我不想与你们发生冲突……”
“那便别发生呗!”熟悉的嬉笑声从面前这堆肉墙后面飘传了过来,那些随从识趣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叶姮眼睛一亮,冲上去,“冷大哥!”
“姮丫头。”冷鹤霖唇角带笑,伸手,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脸,可马上又皱了眉头,“谁给做的这个面具?丑死了!”
叶姮没心情与他说笑,只拽住他的衣摆,央求:“我要去见呆子,可是他们拦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冷大哥你帮帮忙,带我进去可好?”
冷鹤霖怔了怔,眸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笑容变得有些僵了,“怎么,阿姮不是来看我的?我记得,我们也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呢。”
“我知道冷大哥被救出来,已经没事了。可是呆子他……他昨晚流了那么多的血……”她想起昨晚,心脏就一阵撕裂的痛。
她不敢去提,提那只属于他的手,那只遗失了的手……
她更不敢去想,在她被带走之后,他在芙蓉镇,到底还经历了哪些苦痛,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才会清醒过来。
“阿姮跟我学过一些医术,应该明白,他被刺的那一剑,其实并不致死。”冷鹤霖见她眸色沉痛,终究是心软了,“阿姮,他今日一大早,就已经走了,并不在王府内。”
现在躺在王爷房间内,假装半死不活的,不过是一个用来应付皇帝的替身罢了。
“走?走去哪里?”她猝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重伤未愈,能去哪里?”
冷鹤霖笑笑,“他是王爷,我只是寄住在他王府的客人,哪里有资格去询问他的下落?且就算是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见她突然扭头就要离开,冷鹤霖忙拉住她,“阿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想,我是知道的。”
他应该是回梅杀宫了,毕竟黄太师的女儿大婚之日被刺杀在婚堂之上,想来那老头必定会前来纠缠不休,加上景扶如今对他虎视眈眈,他又身受重伤---这个时候回梅杀宫避避风头,显然是很不错的选择。
而且,阑遥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手上没有实权,还是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之下,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只有当回夜殇,他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魔。
“可是……”冷鹤霖踌躇了一下,迟疑地开口:“你去见他,他未必愿意见你。”
见她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他敛了敛眼眸,神色凝重地道:“阿姮,我的医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绝了。我尚且医不好的癔症,他却自己好了,你可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叶姮娇躯陡然一颤,无声地握紧了双掌,贝齿紧咬着下唇,却丝毫不能缓冲一下心脏的绞痛。
“他,好像吃了不少苦头,他会突然清醒过来,必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冷鹤霖见她浑身轻颤,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却不得不残酷地直指要害,“虽然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但当初在芙蓉镇,你迫于景扶的威胁,为了救我,弃他而去,以至于他才会落入他人之手……阿姮,他纵使不恨你,心里想来也是不能轻易原谅你的。”
当他得知,她当初为了救他的性命,而弃下那个疯子时,他虽同情萧湛的遭遇,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窃喜的。虽然阿姮不爱自己,但原来在她心中,还是他比较重要一些。
叶姮只觉得喉咙梗了一块鱼骨,上不来,下不去,就梗在那儿,尖尖的鱼刺刺破她的咽喉,血丝带着尖锐的刺痛,穿透遍体。
她好想说,她没有放弃呆子,从来没有。
可是,看到冷鹤霖眸底涌动的感动,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鲜血淋漓的喉咙间。
要她如何开口,说我当初选的不是你,在你与他之间,我其实真正选择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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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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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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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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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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