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头是一团乱。
屏山老区出了命案,首相岳丈一家惨遭屠杀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记者会已经召开。但不是由他出面面对公众,而是由他的二叔,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情况:
屏山惨案,系为报复行为。七年前,莫臣之发动劫机事件,最后猎风组奉命救人击毙了莫手下众人。七年后,患有重度抑郁症的莫臣之为复仇偷渡入境,残杀猎风组组长宁笙歌,也就是如今首相夫人的父母。最终导致两死一伤。适逢首相夫人回娘家,遭遇惊变,提早半月早产。现如今生下一女,母女平安。
凶手莫臣之已被抓捕归案。但由于莫为竺国总统之子,可能会被引渡回国,如何进行处理,两国首脑还需协商。莫臣之将面临终生监禁或是死刑的判决。现如今,莫臣之被关押在琼城一间重犯看守所里。
因为宁敏生产,佟庭烽向国会申请了五天假期,一切行程皆往后挪。
他守在这里,寸步不敢离。
小宝宝喝饱后睡了一上午,宁敏也睡了一上午。
十一点半,宁敏醒过来,眼神还是平静的,一双手很温存的抚爱着孩子娇嫩的肌肤。
“要不要吃点东西?”
佟庭烽忙完事进来,看到她正呆呆的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显得迷离,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张厨做了可以下奶的骨头汤……”
她没抬头,只道:“好!”
他扶她起来,先给她洗漱了一番,然后架上餐板,摆上几道菜,她捧着碗静静的吃,吃的飞快。
吃完,她把女儿抱起,喂奶。
小家伙咕咚咕咚吃奶,喝饱继续睡。不哭不闹。
她呢,也不吵不闹,继续闭眼睡。
这期间,佟庭烽几次想和她说话,她都没有搭理,安安静静静的……
一个下午,她睡的沉,除了给孩子吃奶,一直无视在边上办公的佟庭烽。
晚上,她没有再睡,只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傻傻的瞅着。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
就连佟庭烽也没办法引起她的注意。
晚晚和佟麒来看她,她也一声不吭,一笑未笑。
佟麒曾问他:妈妈这是怎么了……
他问了乔琛,并且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说了。
乔琛震惊半天,最后说:“这可能是选择的逃避。因为太过于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就选择对这种伤害加以回避。让自己沉浸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自我空间。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她现在连我都不理。整个人完全自我封闭,这怎么行?”
这样一种反常,让佟庭烽觉得极度不安。
乔琛让他试着和她勾通,但又说:一旦捅破她自我营造的空间,她可能会陷入痛苦不能自拔。
这真是一个让人矛盾的选择。
这一夜,佟庭烽转辗反侧一宿,天亮起来喝水,看上病床上没有人。只有小宝宝在憨睡。
他叫,往卫生间找,没有人。
他一下急了。
天呐,他睡的怎么那么死,连人走开了都不知道。
他找到了外间,把保姆给吵醒了。
两人一起找,终在阳台找到了。
宁敏穿着了一件睡衣,飞扬着一头秀发,面向东方,双手牢牢的抓着铁栏,望着要十九楼下那细细的人影。她站在那里,背影显得无比的孤单。
“怎么在这里?你刚刚生好孩子。不能吹凉风,来,我们到里面去坐!要是落下了月子病,那就有得你悔了……”
她转过了头,看着,望着,和昨天的平静完全不一样,眼里全是痛苦,和绝望,眼睛红肿,就像两颗大核桃。
那种绝望之色,让佟庭烽看得心惊肉跳,背起直起栗子。
可他还是温和的哄着:
“阿宁,我们回房!宝宝要醒了……”
宁敏摇头,发丝乱舞,双手拢臂,显得她不胜娇弱:
“我已睡饱,睡不下去了。我……我难受,你让我吹吹吧!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往下跳……”
最后一句保证式的话,越发令佟庭烽心乱。
难道她有跳的想法吗?
她已移开了眼,扯着一抹孤寂的笑,着看着底下的众生,嘴里似吟似叹的说道:
“虽然我现在恨不把自己给杀了,虽然我觉得跳下去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一死百了,一切都解脱。可我想清楚了,现在,我还不能死,死是弱者的行为。父亲教过我的:弱者任思维控制行为,强者让行为控制思维……我不做弱者……不做……父亲一直期待我做一个勇于面对生活的强者……”
听到这句话,佟庭烽一下就明白,她记全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不需要做什么,短暂的平静,轻易就被打破了。
“我们谈谈!”
他轻轻的说。之前发生的事,太过于惨烈,她深受刺激,会痛苦,再所难免。
任谁遭遇这样的惊变,都会大受打击。
“淡淡?你想谈什么?”
她幽冷的反问,挑着下巴。
“谈谈我怎么成了莫家女儿么?原来你一早知道我不是宁家女儿。原来你早就在暗处拿到了韩冲那些能证明韩婧身份的文件。”
活了二十七年,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姓宁……母亲那决然自我了断的行为,有力的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
她成了莫家女儿!
多可笑……
最恨的人,是她生命里本该最最亲近的人。
她不想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可事实呢,那是她回避不了的真相。
风吹着她的发,她的长裙,飘飘悠悠,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她将飘然远去的味道。
这光景,令佟庭烽极度不安。
“是,我早就知道了。一直不敢告诉你,至于原因,你也懂的。”
他一步一步走近,很小心的注视着她的反应。
终于将她的手牵着。
他想将她牵回房,可她一动不动。在力道上和他对峙着。
“能问几个题吗?”
她很温软的问,态度绝对是反常的。
佟庭烽静静睇着,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但还是接上了话:
“回房,你可以慢慢的问!”
可她没有挪动了一下。
“佟家和莫家有没有生意上的往来?请给我一句大实话。”
宁敏一字一字,问的那么有力。
这种有力提醒着佟庭烽:千万别撒谎。
佟庭烽莫名有点乱,感觉莫臣之可能说了一些什么。
他点头,不敢再瞒。
她不觉轻一笑,笑的阴冷,带着讥讽自嘲。
“是利益共同体吗?”
佟庭烽心一沉,斟酌了一下,才答:
“生意上的利益!”
她加深了这一抹讥笑,继续追问:
“仅仅只是生意上的吗?而没有争执上的?”
佟庭烽沉默,没有再回答。
宁敏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的捏着想砸上他脸的拳头,继续问:
“七年前,启航被劫,佟家有没有参予?”
“一年前,首相被扣,佟家出力了没有?”
“寰宇军工是佟家的吗?”
“莫家的军用物资是不是寰宇供给的?”
“最近,你坐上首相之位,莫家有没人在暗中帮忙?”
“这些问题,麻烦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个清楚明白。”
一句复一句,她咬的响亮,带着某种恨意。
这种恨意,令佟庭烽心惊胆颤。
“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你需要休息?”
回避的质的回答让宁敏心发冷,整个身体都发痛起来。
“看来都是真的。”
她抚着疼痛的五脏六腑痛笑了一个: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我的救赎,结果,真正把我推入痛苦里的人是你。七年前,你种下了因,一年前,你又推波助澜。猎风组九位战士,全被你提供的枪支弹药给杀害,我是队长,却嫁给了一个杀害我队员的罪魁祸首的同盟人,还喜笑颜开的为他生儿育女,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找到了这一生的挚爱。挚爱?多讽刺的词汇……”wWW.ΧìǔΜЬ.CǒΜ
眼泪,顷刻间迸了出来,在眼窝,被初升的太阳一照,闪亮的让人觉得刺痛。
佟庭烽盯着看:“你的情绪有点激动,回屋,休息一下。平静一下。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解释。”
他用了“解释”两字,没有否认。
这符合他的作风。
这个男人很懂她,越是欺瞒越是容易激起反弹情绪。
可这样一种默认,也加剧了她心头的痛楚。
“休息?”
眼底全是泪水,在阳光下闪着凄凉的亮光:
“你觉得我还能休息好吗?我爸死了,我爷爷死了,我妈把当仇人一样恨着,你觉得我还能平心静气的休息吗?这一切,全是拜谁所赐……你让我如何平静?我只要想到其中一个帮凶是你,罪魁祸首跟我有血肉之亲,我就恨不得往这里跳下去……就算把我摔个粉碎,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指着阳台外的世界,吼了一句,悲痛的声音在风里回荡。
这一刻,眼泪,唰的滚落下来。
九月十六日,她前一刻埋葬了好友的骨灰,后一刻见证了父亲和爷爷的死亡。知道了自己可悲可笑的身世,发现了一些惊天的秘密。
她赖以生存的平衡的世界,一下子被这些可怕的真实给辗了一个粉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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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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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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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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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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