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面是对丈夫的回答,后半句,宁敏看着霍启航。这对父子,必须得深入的进行沟通。
客房,顾单背坐着,低着头,牵着母亲的手,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悲痛中。
都说孩子是倾注了父母爱的结晶,都说新生命的降生,都会得到祝福,他呢,算什么?
意外的产物,缘于一场阴谋。
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母族的家人将他视为了牵制母亲的傀儡。
没有人爱他。只有母亲爱他。
他已渐渐长大,青春期,生理悄然发生着变化,网络时代,肥皂剧泛滥的年代,偶尔,他也会瞅女生眼里的偶像剧,雷死人的台词,雷死人的剧情,配上雷死人的表情,无病,可笑的厉害。
但“爱情”这个词,在年轻的比平常人更为成熟的脑海闪过时,他难免也会想象……
想象男男女女因为彼此喜欢而在一起,想象喜欢一个人会是怎样一种滋味,想象所为的欢情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因为年轻,所以,纯净,却没想到,有时,孩子的的出生,与爱情无欢,只是一场失控了的掠夺,只是女人无助哭泣下的遭罪……
然后呢,灾难似的生活降临在了一个无辜孩子身上……让他漫漫十四年,得不到家庭幸福。只能守着一颗孤单的心,在无望的一日复一日的成长中品尝着生活给予的苦涩,只能坚忍着,渴望着有朝一日可冲破枷锁,得来阳光以及自由。
可怜的母亲,可怜的自己……
他在自我怜悯。
门开,有人走了进来,带来一片小苍兰的花香。
“单单,能出去一下么?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点头,放下母亲的手,替她掖好被角,抚掉眼角的泪珠,转头,跟着出了门。
他在门口站住。强大的存在感让他不得不抬头巡视,在看到那张脸孔时,脑子有了那么一刹那的空白……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平静冷酷的表情,和他之前看搜索出来的那些资料上的照片一样。不,眼前的他,失了几分神武,多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四目交接。
他复杂的咽了一口口水;这个男人的眼神深了一下,闪了一下,站挺了那斜倚的身形,静静的打量。
宁敏看了一眼,不知道要如何为他们介绍。
一阵沉默,他不声不响往客厅那边而去,取了一个杯子,接水,狠命的喝……想要把涌上喉咙口的委屈和泪意全都咽下……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那是他的父亲。
可父亲能算是什么东西?
他压根儿就不稀罕。
门合上,他回头看,那个男人进了客房。
宁姨向他走了过来:“单单,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会犯错会迷惘的时间,他也会。”
“宁姨,我不认得他。我的世界,只有妈妈!”
他一口复一口的喝着水,其他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宁敏张了张嘴,心是如此沉重。
顾晓醒来,屋里有点暗,西窗有夕阳射入,有那么一缕照在她脸上,令她有一阵子恍惚,想不起来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
她坐起来,扶着额,脸孔有一种很紧致的感觉,就好像哭后泪水风干了,有点不舒服。
环视,一种隐形的力量,令她潜意识里想去寻找它的存在,然后,看到一道坚了挺的身影坐在边上的沙发上,正在沉思,思绪似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像雕塑。
她眨了一眨眼,辨认了一下那个的轮廓,瞪大了眼。
发生……什么事了呢?
霍启航怎么在房里?
她又是在哪里?
她抚了抚脸孔。
“醒了!”
他轻轻的问,眼神从遥远的世界收回。
平静的声线,和以前听到的一样。在公众眼里,在他发表的各种声明里,他总是用这样一种嗓音。她听惯了。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用一种很温存的声音呵护宁敏时,她的心,又惊又痛。
她下了床,身上衣服是完整的,心却紧张……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相处。第一次,他像一个疯子,毫无风度。瘾君子,药的发作,人的肢体从来不受大脑控制。他曾撕裂她。
“我出去了!”
她不想和这个男人私下相处。
“过来坐!”
她往门口去,他却在挽留。
步子像着了魔,冲他走去,定定的站着,男人玩着手机,静静看着,那眼神,深不可测。
“很久没有这么静坐,去想一些东西了!”
他示意她坐在对面:
“今天,我居然坐了一下午!”
“我……睡了很久?”
她知道她不是睡了,而是被人麻醉了。
绝对是麻醉。
可他们把她麻醉了干什么?
她心头不安。
“两三个小时!”
“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她噤言,不安感强烈起来。
“我想了很多。这些年,我只会想当下要去做的事,几乎不回忆十八岁以前的点滴。”
她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记起你是谁了!”
他凝神,低低的扔出一句话,眼神像是跌入了回忆:
“九岁,在顾家,你在家庭考试时,不小心把顾仁给打昏。下都手太重,致令他昏迷不醒。你被你爸体罚,跪在园子里。那天,我妈带我去拜会小姨妈,看到了你外衣上积了一层干雪。整个人在风里发抖,所有人都在骂你。我从你身边走,把身上的厚外衣披到了你身上……”
顾晓的唇,抖了一下,低下了头,自嘲一笑:
“那么远的事,你还能记得。”
“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那小姑娘有一双孤单的眼睛,那份孤单,让人深刻。因为,我身上也有这样一种孤单。”
正是这份相同,他多看了一眼。
只是,他没有把这人深记,大约是因为孤单的人,渴望温暖。而她比还他还孤单,而令他本能的排斥。
他喜欢追逐阳光。
喜欢宁敏,就是因为她的的情温暖而开朗,太阳似的火热,能把人一寸一寸的点燃起来。
“我们还是同学!”
顾晓咬了咬唇,点头。
那一年同校,她的目光一直在追逐他。而他的眼底根本看不到她。
有时,明明离的很近。他抬头就能看到她。可偏偏那目光会平静的从她身上掠过,落到了别处。
她太平凡,而他太非凡。
她只能默默的追逐。
而他在默默的发光发热,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发着迷人的光华,蛊惑着他。
“我没留心!等等,那两次下雨,有伞放在我经过的地方,都是因为你么?”
他闭着眼,轻轻的问,回忆,长着翅膀,带来了某些遗失的旧情景,散发着年少时纯真的香气。
“是我!”
她想她是魔怔了,什么都承认。
他扯了扯唇角:
“喜欢我是吗?”
她不语,脸孔上有一种辣辣的滋味在燃烧起来,心,却在一阵阵的揪痛。
单恋太苦涩。
那是一种水深火热的折磨。
“白雪皑皑,有过一份温暖,让我难以忘怀!”
她轻轻的说,大衣所带来的暖意,感动至今。
他睁眼,看到她脸孔上飞起一团可疑的红云……那是羞涩的表现,曾经,他在宁敏身上看到过。
“因为那份温暖,你牺牲这么多,值得么?”
她的身体颤栗,眼神慌乱,躲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见到顾单了!抱歉,我到今天才知道,一时的放纵,竟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有一抹痛,在他眼底闪过,似赤电似的,那么的明显。
那白里透红的脸庞,一下子变的惨白。
其实,她不该觉得意外。
她睡了那么久,肯定发生过什么了,脑海有什么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好像,她曾被催眠,好像,她已经把不该说的全说了。
手心的汗,渐冷,她在颤,半晌才说:
“这与你无关。全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已经结婚。霍启航,你不必觉得歉疚。”
霍启航静静睇着,思绪是混乱的,接下去,他该如何处理这对母子呢?
他忽然也有点迷惘。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一时之间,他没办法把它消化后,拿出可行的办法去解决这个十四年前留下的烂摊子。
“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我会给你一个交代!”Χiυmъ.cοΜ
一个男人,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他从来不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人。
顾晓却摇头,寂寂一笑,抚着手臂:
“不需要。”
她和他,没有感情,她知道,他情所衷,也清楚,这一段日子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她不需要他的交代。也不必交代。
本来就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以后,依旧可以是陌生人。
“是吗?那是想怎么解决顾单身上的问题?”
霍启航淡淡反问:
“继续任由你父亲这么糟踏他的身体?”
顾晓的脸,顿时惨然,不出她所料,她果然被“诱供”了。
事至此,她无言以对。
霍启航无意指责,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上,现在的他,对于这个女人,对于孩子,都不存在感情,所谓的交代一说,是从道德伦理出发,从人道主义出发。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孩子被生下,被拿为人质,被注射毒剂,生命受到威胁,如果这孩子不是他孩子,在听说了这件事后,能帮他一定帮。何况这还是他的孩子。不管喜不喜欢,那样一个事实已经存在。作为父亲,他无法坐视不理。
“我知道顾家有一套家规,从小给每个子孙灌输一条信仰:那就是,身为顾家人,一切以顾家的家族利益为先。顾大家,而后顾小家。这种家族观念,已深种在你的记忆里。你也是。所以,你不敢和你的父辈作抗争是不是?“
霍启航问。
顾晓垂头,他说的没错。
她无法和家族抗争。因顾家家族是如此的庞大。顾家容不下背叛家族的后人。曾经就有几个顾家人神秘失踪,皆是因为他们做了不利于顾家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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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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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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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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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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