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上的喊杀声从未停下过。
这绝对是华国地下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火并,南北双方的武士用长刀与热血写下了一曲悲沉高亢的战歌。
血水,把苏州河染成了一片赤红,河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南国武士的,也有北地虎狼的,血腥味弥漫,犹如进入了婆娑世界。
不得不说,萧月笙手下的这支皖地武士确实很顽强。
绝对是钢铁铸就的无敌精锐!
须知,他们面对的可是五倍于己的北方虎狼!
再加上阵前倒戈的浙地武士,这个比例还在不断加大,而且浙地武士的倒戈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发生在旦夕之间,直接攻破了他们的阵势,更是雪上加霜!
这简直就是绝境!
北方虎狼本就是精锐,趁乱猛攻,如此局面恐怕就算是战神来了都无法挽救!
若是一般的团体遭到这样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会在第一时间崩溃!
可是这些皖地的人却在万磊的率领下整整坚持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后才终于开始溃败,一路向苏州方向撤退,所经之处,剩下的人不断被打散,最终只有六七百勉强还能凝聚在一起人被困在了苏杭中间一个名叫莫孤山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入暮。
莫孤山,名与其山绝不符合,莫孤莫孤,到最后结果却是孤山一座,虽高,但只有一座,犹如孤独的插在地上的一柄“利剑”,山中植被稀疏,四周大地空旷,怎么看都有一股子孤单悲凉的意味。
皖地还有一战之力的最后六七百人此刻就是被困在了这里!
山下,将近五千蒙族武士将这座山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带队追击的是叶天浩,但就连刑天、轩辕无敌等高手全部都跟了下来,因为……
这五千蒙族武士里,撇开当中的一千七八百名八部天将部众不说,剩下的人全都是在此战中斩首三人以上的绝对精锐!
按照入沪大战时叶天浩与十万蒙族武士立下的誓约——凡斩首三人以上者,全都有资格进入八部天将!
也就是说……这五千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刑天的八部天将,刑天怎么可能不跟下来?!
事实上,皖地的人败退时跑的很快,而且中间不断有人掉队,能死死咬住其核心不放的也只有这五千蒙族武士了,这才是真正的精锐,是刑天最看重的力量,他介入地下世界之争……只为得到这些人!
夜色朦胧。
五千蒙族武士已经燃起篝火,毕竟此时已经步入深秋,即将踏进寒冬,天气还是非常冷的,尤其是这江南,阴冷阴冷的,寒气是往骨头里钻的,若不点起火堆就算是经历过大草原上风沙雪原的蒙族武士都有些受不了!
这一战他们赢了,撼动南国数千里疆土,基本上江南已经唾手可得,所以蒙族武士的情绪还是不错的,围着火堆一边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擦拭着血槽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斩马刀,有人高歌有人狂笑,毕竟他们是胜利者,有资格这么做。
在莫孤山正面位置诸多蒙族武士环绕的最中间,一团篝火燃的格外旺,刑天几人面色微沉的围坐在火堆前,却是没有周围武士那么高兴。
“魁,等兄弟们吃完就进攻?”
叶天浩问道:“萧月笙的手下已经败了,现在整个江南到处都是逃兵,一派兵荒马乱之象,这些人已经没有斗志了,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巴图他们几个人正在带人追击。
唯一还在反抗的,只有山上这六七百人了!
似乎带头的就是萧月笙手下的皖地大将万磊!当年我还在内蒙古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这个人,是个狠岔子,也是萧月笙的一个死忠,在整个南国颇具人望!
倘若我们将他击杀,那对于整个南国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着急!”
刑天常常呼出一口气,缓缓道:“这些人已经穷途末路了,大概是皖地最后的灵魂所在,现在被困莫孤山一个个早就已经变成红了眼的狼,和他们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
说到这里,刑天看了一眼不远处孤独耸立的大山,轻声道:“而且……这座山易守难攻,那个叫什么万磊的既然敢上去,说明他就没有想着下来,就等我们进攻他好拉几个垫背的呢!
进攻,我们会损失惨重!”
叶天浩低沉沉思了一下,最后缓缓点了点头,认可了刑天的说法。
事实上,现在整个北地虎狼中都对刑天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强打金陵、趁虚入沪、计取江南……
这一路南下,打的虽然艰苦,而且每战必是死者无数,但不得不说,刑天所表现出的一切,简直就跟战神一样,战无不胜不说,而且已经将所有的损失降到了最低!m.χIùmЬ.CǒM
到最后,连带着叶天浩几人也开始渐渐形成了一种“不问为什么,只问做什么”的习惯。
“萧月笙还没有找到么?”
刑天蹙眉,忽然问道:“难道……那家伙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禹疆也没有出现!”
凌颖插了一句,非常关注自己那位老对头的生死,沉声道:“这两人不死,怕是还会卷土重来!”
“就跟蒸发了一样……”
叶天浩苦笑:“兄弟们已经将苏沪两地全都封锁了,都在找这两个人,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继续找!”
刑天面色微沉,打赢了这场战争,却没发现敌人首脑的踪迹,这件事情也着实让他够郁闷的,想了想,补充道:“不管怎样,加快清理江南溃逃之人的速度,你告诉正在追击的人,能招降就招降,如果执意不降的立马干掉,不能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总之一句话,哪怕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为别人所用,尤其是在萧月笙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更要警觉,千万不能等萧月笙再现立起大旗时再将他们招揽过去!”
“是!”
叶天浩沉声答应,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
不过,略作犹豫后,叶天浩忽然道:“魁,我刚刚听说……冉重楼正在纵兵杀人,只要找到溃逃的南国黑徒,绝口不提招降二字,直接就让手下杀人了!
现在追击的几支人马里,就数他杀人杀的最凶!
您看是不是……”
“他们心中有怨!”
刑天轻声一叹,缓缓道:“不过他这么纵兵杀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南国的武士都是强悍的战士,如果能为我所用的话也是美事一桩!
不过,你也不用斥责他,稍微敲打敲打就行了!
这样吧,你给他带一句话,就说是我说的!”
说此一顿,刑天轻轻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道:“既已新生,又何苦执着于往生?非雄者之所为!
坏新主大业,犹如割新主之肉,是为不忠,大不忠!”
语落,刑天长身而起,去和正在休息的武士们聊天去了。
……
与山下的不同的是,莫孤山上的六七百皖地武士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山顶位置,六七百人或坐或卧安安静静的在一起扎堆,有些痴然的望着天空中寂寥的繁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悲凉!
黑暗之中,偶尔会传来一声带着痛苦的轻哼,很压抑,那是伤者难以承受伤痛发出的声音。
饥饿、寒冷、伤痛……
所有的一切都在折磨着这些皖地败兵的神经,很难想象,这些人竟然没有在绝望中疯狂,他们还在坚持着,在缄默中坚持着!
事实上,自从逃上莫孤山后,这些武士就全都沉默了下来,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山顶中间一块青石前,浑身是血的万磊半靠在青石上,轻轻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沉重。
在他身边,一名手下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十七处刀伤!
这就是万磊身上的战果!
那名手下看着那皮肉翻卷的伤口,眼角都在狠狠抽搐着!
很难想象,这位南国的悍将究竟是怎么坚持着活到现在的!
没有绷带、没有酒精,更没有缝合伤口的医疗用品,有的只是撕碎的衣服上的布条!
这种包扎绝对是非常痛苦的,对伤口的愈合没有任何好处,只是能止血而已,原理很简单——使出吃奶劲将布条死死勒住伤口,扼死血液的流动,防止失血过多而直接挂掉!
那种狠狠勒紧伤口的滋味……绝对跟刀子割肉差不多,非常痛苦!
但万磊也就是呼吸沉重,眉头紧皱而已,意志堪称无坚不摧!
最后,可能是万磊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竟然轻轻哼起了一首歌,是最近正在热播的一部电影里的歌……
“我向天地立誓,为我祖国效忠一世。
育我的祖国大地,我誓保你永远光辉。
育我的祖国大地,有着至强的勇气。
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我们从不害怕。
请别做无望的索取,收起谎言与诡诈。
别再做痴心妄想。
团圣战之号角,即将会为我们响起。
为我们的祖国,为我们在唱凯歌。
……”
电影里唱这首歌的人,是一批为国战至最后一滴血的勇士。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万磊脑子里鬼使神差的冒出的是这首歌,然后他轻轻哼了出来。
可能是悲凉的曲调触碰到了山顶上的南国武士的心扉,也可能是唱词切进了他们此刻的内心,总之这些皖地最后的忠勇在瞬间崩溃了,有人啜泣,有人无语凝噎,最后又跟着万磊轻轻的哼唱着。
这首歌唱的不是他们这些地下世界的黑徒,但唱出的却是这些皖地武士的勇气、忠魂和傲骨!
是的,他们是一群在地下世界挣扎的武士,无法与电影里那些卫国战士相媲美。
没有人家的光辉与荣耀,只有一身黑暗的气息。更不会有人尊敬他们,因为他们为了魁首的利益而战、为了能活下去而战。也没有守护这个守护那个那么崇高的使命,只有一身骂名!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忠诚!!!
他们忠诚于自己当初抛洒热血才打下的南国疆土,他们忠诚于那个在自己的人生走进低谷时给了自己一碗饭吃的老大!
所以……
他们拿起刀,为了自己所忠诚、热爱的一切誓死作战!
哪怕结果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无所畏惧!也可以像电影里那些沐浴在光辉中被打上英雄烙印的战士一样有着至强的勇气!
他们……是南国的魂,南国的骨!
哪怕南下的是北王,是无人能敌的北王,也毫无畏惧!
因为北王要的是他们的土地,他们当初不知道抛洒了多少热血和年华才换来的土地!
他们只能反抗!
悲沉的歌声在黑黢黢的山顶飘荡,渐渐的,山顶上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原来的愁云惨淡,渐渐变成了一种悲亢,到最后……化作了勇气!
歌声也渐渐洪亮了起来,许多在伤痛中挣扎的武士渐渐坐直了……
最后,当万磊闭口不唱时,歌声戛然而止。
山顶上宁静只剩下的风的呼啸声和南国武士沉重的呼吸声。
毫无征兆的,万磊开口了,声音不高,在夜色中响起,犹如风的呜咽:“你们……怕死吗?”
没人回答,但所有的南国武士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时间,一群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肌体带伤的武士在山顶上林立,只是这些武士的眸子却很亮,犹如黑暗中一束刺眼的极光!
“不用说,我知道你们怕,其实我也怕,没人不怕死!”
万磊惨笑,在身旁那名武士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扭头俯视着四方黑暗的大地,轻声道:“刚上莫孤山时,就站在我脚下这个位置,我很迷茫,人生头一次这么迷茫!
金陵降了,浙地反了,沪地丢了,江南数省不保,我们南国……败了!
我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北王给我们的是一条抬头看不见前方、再回首身后已是一片茫茫的路,我们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傻呵呵的呆在这莫孤山上守着南国最后的忠诚,没有任何方向……
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万磊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伤痕的躯体中爆出一声高亢到极点的怒吼:“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哐啷!!!”
一道整齐划一的轻吟在山顶荡漾,六百多败兵同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冰冷雪亮的刀光汇成一道银色之河斩向高空!
虎狼气悍然而出!
“哈哈,不愧是老子的兄弟,选择跟老子一样!”
万磊大笑,咬牙切齿的吼道:“宁做青山孤魂,不当北王走狗!”
“哐啷!”
万磊怒拔腰中长剑:“南国败了!败得很彻底!
就凭着我们这六七百人根本不可能扭转局面,但是……我们却有自己的选择!
我们能用自己这一腔子血让他刑天睁大自己的狗眼好好看看,江南并非无豪杰,哪怕身死也要溅他一脸黑血,让他刑天知道我们南国武士的勇气和忠骨,纵时隔百年,也要让他竖起自己的指头告诉他儿子——
南国忠勇,是他此生最敬重的敌人!”
“吼!!!”
狂野的战吼在山顶炸响,这江南最后的忠勇拖着疲倦负伤的身子,悍然下山!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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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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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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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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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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