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叶飞的脸上被细细抹了一层粉,但因为贺穆兰用的很薄,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倒看不出来.他的眼下被尤为细致的遮盖了黑眼圈和暗色,两颊抹了一点点胭脂,以掩盖他吓人的气色.
古代的铜镜其实照不出什么东西,所以古代人画的妆都浓的可怕,也以浓妆为风,涂个大白脸是常事,即使是男人也是这样.
所以当狄叶飞的"淡妆"显现在铜镜里的时候,狄叶飞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显然这幅"妆容"还在他的适应范围之内.
贺穆兰给狄叶飞化妆的时候,一边乐不可支的想着后来"狄姬夫人"的风采,一边仔细涂抹,狄叶飞都把自己的脸想象成被刷的墙了,结果在镜子中竟然看不出什么异样……
还好还好,花木兰是个男人,不会用这些,自己逃过一劫.
但在陈节等人的眼中,这位狄将军却和之前判若两人,不但气色变得红润起来,脸上也隐隐有着玉色的光彩——古代的粉质量其实也挺好的.
陈节等人没资格进宫,所以当看到狄叶飞跨上宫里提供的宝马,像是没有中过毒之人一般扬鞭而去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下里了.
他家将军什么时候有这好手艺?!
回头教教他不知行不行,这可是闺房之乐啊!
"古侍中,不知道你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群大臣在殿门外小声嘀咕,见到古弼来了,立刻一拥而上.
这些大臣都是鲜卑人,自然要向古弼这个鲜卑要臣打听.
"听说陛下要在羽林之外另立一军?"
拓跋焘好身先士卒,所以他的羽林军全是精锐,宿卫虽然不过千人,但这千人准备着全国最好的武器,都是精挑细选的可用之人.
除了羽林军以外,各国边界守兵,地方卫戍,军镇守兵等等,也有二十万左右,随时可以作战.
魏国的兵力之强,已经在各国之中占据首位,更别说这些士卒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骑兵,百分之三十是既可以做车兵也可以做骑兵的混编,战斗力之强大,作战能力之成熟,已经不用再另外扩军了.
柔然已灭,不是该放一部分军户回乡种田才对吗?
难道陛下又想打什么仗?
"不是另立一军,而是另立两军."
古弼知道拓跋焘谋划此事已久了,也没有忌讳他们说出去,所以从善如流的告诉这些大臣自己知道的事情.
"高车人归附,人数众多,又不能放任这么多青壮在漠南放牧,陛下的意思是,把青壮都移到关中来,采取募兵制,给他们粮饷和武器,训练之后为我们大魏作战."
这也是正常,高车人归附了二十万,包括先前被狄叶飞说动主动归顺的,和后来灭了柔然后北上征讨不敌投降的,由于高车之前是柔然属族,所以现在归附魏国,依旧还是封鲜卑人为主.
但高车没有贵贱,没有首领,只有族长,族中事情全部采取"长老议会"的制度,这很不方便魏国管理高车人,高车人也不希望魏国人真的派官员去干涉他们的议事方式,拓跋焘只能先从年轻人下手,让他们渐渐变成军户,以征战带来归属感.
至于那些老古板?
拓跋焘要的是可以用的青壮人口,那些老人家愿意带着老弱妇女玩这种"你好我好"的过家家游戏,他也就不管了.
一群鲜卑人立刻开始盘算起来让自己的人马接管这批高车募兵有多大的可能,古弼看着他们的神色,脸色一正.
"劝你们不要打这些高车人的主意,陛下不会让任何人染指这支军队的.若无意外,他应该是亲自统领这支高车队伍."
"高车人语言不通,总要有熟悉高车话和鲜卑话的贵族统领吧?陛下又不能一天到晚训练他们……"
一个大臣又凑上前问道:
"还有那么多柔然人呢,陛下难道不要那些柔然人?"
这次虏获的柔然奴隶都有三十万,大多要充斥边关和无人之地开垦,服各种徭役.女人成为官妓,在市场买卖,或是被赐给功臣和无妻室的将士们.柔然的男人也很善战,虽然他们的军纪一直差得很……
说到柔然人,古弼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除了他们自己人,谁都知道柔然人不适合混入军中.看看上次赫连定为什么仓皇奔逃吧,临阵突然哗变不是好玩的……"
这确实是柔然人最大的毛病,怕死.
两国的军队价值体系完全不同,根本无法让两支之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死敌突然携手共进,互相认同.
"所以柔然人只会让柔然降将领着?"一位武将皱起了眉毛:"这些蠕蠕反复无常,难道不会叛逃吗?"
"陛下自有主意."
古弼矜持的笑了笑.m.χIùmЬ.CǒM
"那还有一军是?"
独孤家出身的某个要臣感兴趣地问道:"总.[,!]不会是外族了吧?"
"不,陛下想把黑山原本的精兵整编,成为一支可以随时出战的精锐."古弼意有所指第看着诸多大臣:"和高车人一样,陛下直接统领,而且人数只有五千."
"五千?"
一群人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没了兴趣.
估计是和以前的"神射营","狼骑兵"一样,属于某种精锐部队,日后哪里的战场需要他们,就混入哪里.
五千精骑确实是保持机动性最好的人数,但这样的人数的队伍任何一个大族都能随时组建起一支,即使是黑山精兵也不足以让他们动容.
所以很多人还是围着古弼问起高车人的事情.
那可是几万人!
不光古弼身边围着人,长孙翰,库莫提,崔浩身边也围着一群朝臣.
北魏文武官员区分不显,大多数都是既能在朝中为官,也能出征打仗的官员,最具代表的就是长孙翰和古弼,他们都是能文能武.
崔浩虽没有单独领过军,可但凡大战,崔浩一直都是随军,和军师也差不多了,是当世著名的军事家.
他们都对军中有很大的影响,一些听到消息之人纷纷询问新军的事情,而更多的人是对这次北征柔然的利益怎么分配更加关心,想要争取盟友一起争权夺利.
这些都是贺穆兰和狄叶飞无缘一见的场面,他们的地位决定了他们只能留在殿外远远的地方,等着这些肱骨大臣们进了殿之后才能进去.
但贺穆兰和狄叶飞站的地方,是军中真正的功臣们所站的地方.一群凭着生死相搏而获得军功的将领们,一边羡慕的看着最前方身着华丽官服的官员,一边互相结实.
军中认识花木兰的不少,等贺穆兰和狄叶飞前来的时候,立刻有无数人上来刷好感度.
"请问阁下是花将军么?我是威元,也是怀朔人士!"一个中年将军带着赞叹之意凑上前来,大大方方地和花木兰攀谈.
"以后还希望将军多多照顾!"
此时六镇的乡兵大多结为一派,威元是怀朔人士,和花木兰也就拉上了关系,顿时引起许多他地出身之军户的羡慕.
贺穆兰还未被这么明显的攀上过,心中有些不自在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在他的引见下和廊下的将领们一一认识.
狄叶飞的长相特别明显,人人都知道花木兰一直颇为照顾在军中的同袍,尤其闯崔府那件事,狄叶飞已经成了许多人都熟悉的名字,他们大多是黑山出身,互相攀谈起来也容易,所以狄叶飞身边也都围起了不少人.
若说贺穆兰对这些应酬还是捉襟见肘的话,狄叶飞似乎就有一种天生的气场,即使不需要说什么,站在那里点头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敷衍,似乎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而贺穆兰这样普通长相之人,气质又过于冷静刚毅,若不是扯出几个笑容说几句还算得体的话,很容易让别人认为是木讷呆板.
就在两个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这边檐下突然一静.
原来是殿门口站着的那群权臣之中走出来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已经快要接近他们了.
朝中的地位一直是泾渭分明的,由他们所出的位置就会知道.一位要臣不会自贬身份跑到这群小杂鱼的队伍里,哪怕他们是马上要接受封赏的功臣良将,即使一步登天也不会动摇那一群人的地位.
因为他们的地位,大多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身后站着的庞大家族.
一时间,气氛凝重,许多人又好奇又兴奋地看着过来那位官员,悄悄的从官服上辨认着他的身份.
魏国的官服不是黑就是紫,能用紫色的,大多已经是有爵位在身,地位超然之人.这人穿着鲜卑官服,走到他们前面十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贺穆兰看身边所有人都往外面的方向看去,忍不住也撇过了脸.
这一撇,就让她愣住了.
来的是贺赖家的家主,贺赖雄.
他是云中郡公,代郡的豪族,家中子弟多在为官,这一次北征柔然,贺赖全族出了一万多人马跟随,可见贺赖家的实力之雄厚.
廊下之人有认识贺赖雄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不敢作声.莫说这边廊下之人,就连古弼那边的贵族们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贺赖雄看着被一群将领们包围着的贺穆兰,像是有些不能忍受他的自在似的,蹙着眉头说道:"花木兰,你过来."
贺穆兰莫名其妙地过去给贺赖雄行礼,虽说花家不是贺赖族的附属了,已经成了军户,可无论对方的地位还是年龄,都值贺穆兰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表示尊敬.
她却不知道的是,就连这样表示尊敬的资格,也是这边廊下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
"你跟我过去,等下上朝,你就站在我身后第五列."
贺赖雄看着贺穆兰古怪的神色,神色意外地开口:
"怎么,你不愿?"
"不是小辈不愿,而是不敢啊."
.[,!]贺穆兰愁眉苦脸地道:"这站次不是礼官规定的吗?"
"若无意外,你日后都是那个位置."贺赖雄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这是陛下的意思,你跟我走吧."
贺穆兰听到是拓跋焘的安排,顿时一凛不敢违抗,对着廊下刚刚的结识之人拱了拱手表示歉意,再看到狄叶飞担忧的神色,对他摇了摇头,转身跟着贺赖雄离开了.
狄叶飞立在廊下,看着贺穆兰跟着贺赖雄一步一步远离,走到那边最热闹之地,局促不安地立在贺赖雄身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对于这位火长来说,恐怕情愿在这里被人"围攻",也不愿意在那边被人评头论足吧?
她不是会攀附权贵之人,会过去,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说明……
花木兰要展翅高飞了.
这样的预感让狄叶飞有些惆怅,而廊下的人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一边在小声议论着花木兰的幸运.
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无端的有谐耳,狄叶飞开始觉得烦躁了.
这五石散,还是让他情绪老是失控.
"狄叶飞,崔太常让你过去."
一个长相陌生的官员从贺穆兰所在的那边廊下小跑了过来,凑到狄叶飞身前传话.
即使传话时,他也带着一种矜持,仿佛傲然立于这些杂将之上.
狄叶飞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惹出来的麻烦足以让崔浩对他失望透顶,怎么会?
狄叶飞定睛往那边殿门外看去,只见崔浩正在亲切的和高车诸族归附的族长们攀谈,高车人随军有功,自然也是可以接受封赏的.
而崔浩和古弼作为"招抚使",一直负责安排高车人的事宜,接待这些族长,对他们的示好做出表示,都是他的职责.
见狄叶飞看了过来,他的义兄斛律光斗对他招了招手,态度自然的像是狄叶飞本来就该站在他身边似的.
狄叶飞心中莫名的一暖.
除了花木兰,他还是有许多生死不离的朋友.这位族长也许当初和他结义并不全是为了什么兄弟情谊,但听到他在崔浩府上中毒的消息,还是愿意站在他的身后,趁着大魏和高车的蜜月期,为他争取利益.
崔浩是如此高傲之人,即使日后还是会好好教导他,但是这种先示好的举动是不会做的.
狄叶飞早上甚至都在考虑如何去崔家登门诚恳的道歉了.
而高车一族的请求,正好给了崔浩和他一个台阶,轻轻的跨过这一节.
想到自己也不是全然无助,狄叶飞一时心情大好,抚了抚衣衫,对着左右拱了拱手,施施然地跟着那位官员向着殿外而去.
不过是几丈远的距离,有些人走过它,要耗尽一生.
而他们何其有幸,如今已经跨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步.
狄叶飞振奋着精神走到斛律光斗身边,先跟崔浩行了弟子礼,再得到崔浩还算温和的回应后,这才心中大定地开始和一群高车同族们攀谈.
斛律光斗会拉他一把,自然是因为有拉他的价值,很可能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今日一过,高车人将不是柔然的奴隶,他们将真正挺直着脊梁立于自己的土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只要知道陛下还想用他,他就不是颗弃子.
狄叶飞看向另一边.
站在鲜卑大族们之中的贺穆兰正在小心的回答着许多人的问题.
无论如何,这一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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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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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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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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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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