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南家传来南老夫人卧病在床的消息,嗯,是真的生病了,按照南毅同志单方面的说辞,自然是南老夫人先被不孝顺的南姗气了一顿,又被不孝顺的二叔气了一顿,南姗用脚趾头想问题也知道,定是南老夫人咽不下心中怒气,又去找老爹的碴了。
南老夫人这一病,就拖拖拉拉了一个来月,到了二月,尚未完全病愈的南老夫人,还心心念念着要过大寿,南姗自然也收到请帖一封,距南老夫人寿辰前几天,小石头兴许在花园中疯闹太久,小脑袋略有些发热,还伴随着小小的咳嗽。
一直生活在甜蜜蜜味道中的小石头,第一次知道啥叫苦滋味,对于这个难闻难喝的味道,小石头表示拒绝接受它到嘴里,南姗使出第一百零一招,捏了他的鼻子灌进去。
最亲爱的麻麻突然化身成凶狠的巫婆,小石头哭得十分伤心,雷声似的震天响,为博生病的儿子破涕为笑,南姗竖起四根手指扮小兔子,又把耳朵挪到石头爹脑袋上摇摆一番,最后又手把手教儿子扮兔子,石头爹捧着一面镜子,给小石头瞧自己的搞怪模样。
乐了一会儿的小石头,又精神蔫蔫的趴在母亲身上,南姗轻抚儿子微热的额头,柔声问他:“娘说让你少玩会吧,你偏不听,你看看,现在生病了吧,小石头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然又要喝那个好难闻的汤汤了……小石头,你给娘说,我以后听话……”
南姗每日都在尝试和小石头说话,小石头并不能完全听懂,但有些词语的遍数听多了,他也能张口就来的鹦鹉学舌:“我以后听话……”语调绵软,吐字略含糊。
南姗抱着怀里的心肝宝贝,悠悠晃着:“小石头真乖,等小石头病好了,娘让夏桂夏枝放风筝给你看,大燕子、蝴蝶、蝙蝠,你想看什么风筝,娘就让她们放什么风筝……”
小石头生病的次一日,钱皇后遣人过来探望,恰巧赶上小石头因拒喝苦药而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知那嬷嬷是如何报告皇后、皇后又是如何转报皇帝的,第三日午前,苏有亮亲自跑了过来,彼时,已恢复精神活力的小石头,正和南姗挤在一块,拿新鲜发芽的柳条逗鱼缸里的红鲤鱼玩。
看到小石头活泼滋润的神色,苏有亮念了句佛:“哎哟,我的佛祖,看小公子这气色,想来是好多了,皇上听说小公子这几日病着,心中很是惦念。”
南姗请苏有亮用茶,客气感恩道:“谢皇上挂心了,原是小石头爱到园子里玩,近来天气也暖和了许多,便由着他多玩了会,哪知就着了些凉,现下已好多了,来,小石头……”
将还专心趴在鱼缸边玩的小石头掰了头,南姗笑盈盈道:“小石头,你让公公帮你给皇祖父带句话,你说,谢谢皇祖父关心,小石头好多了——”
小石头神采奕奕便喊:“小石头好,小石头好——”漏掉了后俩字,却自作主张添了一句:“小石头真乖——”
你乖个毛,每次一喝药就鬼哭狼嚎!
送走苏有亮,董妈妈过来请示南姗:“王妃,明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您和王爷可要前去拜寿?”
萧清淮愿意去南府,很大程度是全南姗体面,如今小石头病才好,又对自己黏得紧,撇下宝贝儿子、去给不拿好脸待自个的南老夫人拜寿,南姗才没那么无聊,便吩咐董妈妈:“妈妈亲自回家里一趟吧,就说小石头还有点咳嗽,明日我就不回去了,把贺礼一道带去。”
董妈妈应下,瞅了下仍乐此不疲逗鱼的小石头,抿嘴一笑:“王妃不回去,只怕老夫人又要被气着了。”
听到董妈妈之语,南姗只勾勾唇角。
这回南老夫人生病,南姗没有亲自回去,依旧只派人问安、送了药材,南老夫人气得直拿话酸南姗派去的人:“……除了在江南的大孙子,这姓南的子子孙孙,哪个不亲自来看老婆子,偏她金贵的不得空,哼……”见南老夫人脾气丝毫不改,南姗便也不自讨没趣,去了干啥,当面再被酸一顿么。
作为南家嫁的最好的姑娘,南姗没有出现在南老夫人的寿宴上,有消息滞后的宾客询问南姗怎么没来,南姗的二嫂安氏代为作答:“府里的哥儿有点不舒服,五王妃脱不开身,是以没亲自过来。”
还有消息超前的爆料:“听说皇上还派了身边的苏大总管,亲自过府去瞧了……”
又有消息滞后的表示担忧和关怀:“那五王爷的公子没大碍吧……”皇帝老爷夭折的儿子数量极少,可翘辫子的孙子数量实在很可观。
消息超前的不止一家,马上有人表示don\'tworry:“已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另有疑似懂卜卦之理的夫人道:“吉人自有天相,五王爷的公子哥儿办周岁礼时,我瞧了那哥儿的面相,是个极有福气的,同她母亲一个样……”
这位夫人的话,很多人表示赞同,五王妃在娘家时,爹疼母爱,出嫁之后,盛宠集于一身(虽被非议了两年,五皇子仍是一草伴一花之状,很多人嘴上说酸话,其实心里又嫉妒又羡慕;南姗一直很奇怪:男人偏宠妾室了,妾室被指狐媚惑主,男人独宠妻室了,妻室又被议论不贤惠大度,哎哟,好坑人的婚姻制度,怎么女人都是错),头胎便生下一子,在王府中说一不二,荣华富贵,风光体面,要啥有啥,当真是极好的福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来劲,南老夫人暗自气闷,她这个老寿星的风光都被抢走不少,本来全是恭维她福寿双全的,现在全变成夸那个死丫头有福气了。
两日后,南姗使人送回几篮子新摘的鲜果,派回去的人回来后给南姗带来一长段八卦,南老夫人寿诞期间,收获金银玉器之类的贺礼颇丰,她老人家让人一股脑全抬回自己院里,清点之后,一律收藏为自己的体己,一点也没派发辛苦费的意思。
南府女眷为着南老夫人的寿诞,忙活打点了好几日,‘你们劳累了,你们辛苦了’之类的好话,没落着一句,一点贺礼的边边角角,也没分下一点,本来大家伙都已够郁闷,偏偏这个时候,南老夫人又私下去贴补南毅。
南老夫人明着暗着贴补南毅,大家伙儿都知晓,寿宴结束之后,南老夫人谁东西都没分,只单给南毅院里抬了两箱东西过去,这一回,叶女士彻底毛了,她这些年手头一直很紧——要贴补‘落毛凤凰’大女儿一家,要给最小的女儿置办嫁妆,还要张罗给两个庶子下聘娶妻,可年岁一大把的南老夫人,还不忘紧抓财政大权,府里的银子捏得十分之紧,叶氏抠都抠不出来。
炸毛的叶氏没找南老夫人直接闹,她先跟南琦三叔吵,张嘴便是咱们这房生计很困难,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你去问你老娘要点银子罢。
南琦三叔刚开始不去,叶氏便哭闹不休,在叶氏说出‘……你个没心眼的,老太太见天的给毅哥儿塞东西,眼瞧着把私房钱都要给他了,你也不想想,等日后咱们分了家,二哥那里就算不分家产,日子也过的不知多风光体面,老太太的东西又全给了大房,咱们还能落着什么呀,你要是有二哥的本事,有一堆王公候伯的亲家,有个当了王妃的女儿,我也什么都不说了,可你看看咱们这一家子,你当了这么多年芝麻小官,才有几两月俸,斐哥儿眼瞅着要参加春闱了,他以后走官路仕途,不用银子打点?敬哥儿算是指不着他了,还有咱们妩姐儿,你那两个没成家的儿子,哪个地方不要银子,现在你们三兄弟一起过,还能有个照应,以后你们各自分开过了,万一有个周转不灵的,咱们还要向你哥哥们讨饭不成,你怎么从来就不想想以后呀’之后,南琦三叔去找亲娘了。
南老夫人搞懂南琦三叔夫妻的来意后,顿时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盼着娘早点死呀你!”
南琦三叔连忙解释:“娘,儿子没那个意思,实在是要使银子的地方太多,才求娘周济一些……”
南老夫人怒道:“都算计上娘的棺材本了,你还敢说不是咒娘早点死!”
叶氏抽出一条随身的帕子,捂脸哭道:“娘错怪老爷了,老爷哪敢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是鸿儿和陶儿两个,娶妻要下聘、要置办新房奴仆,要办喜宴,娘支配的那点银子,实在是不够使啊……”
南老夫人依旧气呼呼道:“他两个娶的又不是九天仙女、公主郡主,还要多少银子用,老三媳妇,你该不是想趁机多揩点私房钱吧……”
叶氏顿时号丧似的大哭,哭得比窦娥还冤:“媳妇冤枉呀……”还没等叶氏发挥一下,南老夫人已不耐烦道:“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鸿儿和陶儿两个娶妻的花使,我就只给那么多,你们若觉不够,自己贴。”
南琦三叔忍不住道:“娘,都是南家的儿孙,大哥的儿子,你疼的没边没际,儿子的儿子纵算再不好,那也是您老的孙子,您也不能当他们是路边捡来的罢。”
南老夫人的炸毛姿势升级了,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拿他们当路边捡来的,我一个铜板也不会出!”
叶氏捂帕子继续哭:“可娘也太偏了点,您什么好东西都只给毅哥儿,别的孙辈连好东西的影儿都见不着……”
南老夫人怒得身子都颤抖了:“好哇,你们左一个说我偏心,右一个说我偏心,毅哥儿可怜见的,早早没了娘,爹又不疼他,老婆子不过多照应些,你们就成这个样子,若老婆子哪天蹬了双脚,你们还不知怎么作贱毅哥儿!我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容易么,如今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全部不听我的话了……”说到最后,情绪激荡间,厥过去了。
后来,三兄弟聚首,关于日后如何分家产之事,从来没摆在明面提过,如今既然闹出了苗头,作为长兄的南珏大伯便道,一分为三,三房均分,南瑾无意见,南琦也默认。
其实南家三兄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当年南老太爷过世时,唯有南珏成家立业了,老太爷临终前还叮嘱南珏要照顾两个弟弟,如今几十年过去,三兄弟的境遇虽高低不同,也吵过架闹过气,兄弟情分却还在。
眼见日后分家之事如此敲定,叶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问理由,叶氏道——大哥家人口少,二哥家很富贵,你们三弟家人口多,又没积蓄,他又是最小的弟弟,你们做哥哥的,难道不该让着点儿?
南珏和南瑾表示该让点,下面便是让多少的问题,最终结果不得而知,反正商量到最后,以南琦三叔暴吼叶女士一顿而告终。
唉,分家这种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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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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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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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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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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