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收了点力道,牙齿啃在他的下巴,她故意恶狠狠地瞪着他。
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小动物。
沈玉致被她咬住下巴的时候,他脊背一僵,睫毛颤了一下。
“初初……”他喃喃似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陶初终于松开他,往后推退开了一点,然后瞪着他,“把这个给我解开。”
沈玉致没有动。
陶初气得不行。
她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沈玉致你给我解开!你要是不给我解开,我,我就……”
“不。”
他抿了一下绯色的唇,固执得像是一个孩子。
陶初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
“我现在很生气,你知不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的!”
“我告诉你,你敢锁我,我,我就敢不吃饭!我要是饿死了,你就后悔去吧!”
她收紧了一点绕在他脖颈上的锁链,威胁似的说。
“阿零说,你一天三顿,吃得很好。”
沈玉致爱怜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双眼睛里压着星星点点温柔的光影,他轻声说,“好像胖了点。”
胖,胖了???
他的话像是晴天霹雳,陶初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下一刻,她更生气了。
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都怪你!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
因为被锁链锁着,她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这一张床上,每天吃过阿零送来的饭菜,她也不能出去散步,就只能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玩手机。
陶初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猪猪本猪。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一酸,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玉致见她哭了,他眉宇间添上一抹慌乱无措,他想要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陶初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自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所有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她根本不想看他。
“初初……”
沈玉致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你是不是恨我了?”
陶初听见他这么问。
彼时,房间里除却陶初的抽泣声之外,就再不剩下什么别的声响了。
沈玉致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他沉默了片刻,站起来,转身走出去了。
阿零就站在廊下的石子路上,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那张柔美的面庞看着仍有些苍白。
“殿下。”
听见脚步声,阿零抬眼,正看见走廊那头的沈玉致,于是她福了福身,唤了一声。
“夫人她……哭了?”
阿零的耳朵很灵敏,即便是在走廊那头最尽处的房间里的声音,她也依然能够依稀听闻。
沈玉致站在那里,忽来的风吹得院子里的花树枝叶间有花瓣簌簌而落,也吹得他的衣袖微飘,迎着阳光,他雪白的衣袍染着莹润的光泽,更显得他整个人纤尘不染。
他没有开口,但那样阴沉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零沉默了一瞬,忽而开口,“殿下,您应该相信夫人。”
“难道,殿下您想锁着夫人一辈子吗?”
阿零定定地望着廊上的沈玉致,“阿零看得出来,夫人她是喜欢殿下的,甚至要比殿下您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您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呢?”
阿零把那个午后,陶初跟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全都告诉了沈玉致。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小夫人从来都是信任您的。”
但说到底,阿零也多少能够明白沈玉致会这么做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太过敏感,太过在乎,所以他才会陷入恐慌,怕她因为旁人的某些行为,某些言语,而选择离开他。
阿零曾经,也深有体会。
这番话,阿零也不知道沈玉致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弯腰行礼,随后转身往主院的大门走去。
陶园还有一位受了重伤的客人。
那是上次遇险时,忽然出现,见义勇为的那只叫做贺景的雪豹。
阿零还要去替他煮药。
陶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缩在被子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夜色降临的时候,房间里点上了昏暗的灯火。
沈玉致立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床上,拥着被子,只露出一张白皙面容的女孩儿,看了好久好久。
像是怎样都看不够似的。
唯有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才会有一瞬的平静而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作小心地解了外袍,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小心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他躺下后,盯着仍然熟睡的陶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闭上眼睛,下颚抵着她的额头,眼眉舒展开来。
“初初。”
他忽然轻轻地唤她。
也不管她此刻是不是正沉沉地睡着,他仍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嗓音很轻很轻:“你不要恨我,好不好?”m.χIùmЬ.CǒM
他说,“我太清楚被这样锁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被他用银圈锁链锁住的手腕,锁链偶尔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嗓音轻柔得像是一阵轻轻拂过的风,带着几分缥缈的意味,“我才舍不得……让你和我一样。”
“那太苦了,初初。”
他叹息着说,“你这么爱哭,我舍不得。”
他的手指轻触她手腕上的银圈,下一瞬,银圈应声而断,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床下,连着锁链,发出一阵响声。
她另一只手腕上的银圈也被他丢掉。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那天,我是真的想过,要把你锁一辈子的。”
“我很害怕,初初。”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不可闻的颤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这位曾经受过天罚,甚至被关在长极渊下六千年都不曾说过一个“怕”字,不曾屈服的太子殿下,有一天会这样直白地表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他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初初?”
沈玉致支起身子,去看她。
而陶初却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其实他刚刚抱住她的那会儿她就醒了,就是一直不大愿意睁开眼睛。
“你走开。”她埋在被子里,声音听着有点模糊,但并不妨碍沈玉致听清她小声抽泣的声音。
沈玉致强硬地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迫使她再一次面对着他。
“你烦死了……”
陶初用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哭腔。
沈玉致伸手,用指腹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然后用他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哄她,“初初不哭,是我错了,我不锁着你了……”
他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陶初抿着嘴唇,呛了一下,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她瘪着嘴巴,抽抽搭搭地说,“我还是很生气我告诉你……”
“对不起,初初。”沈玉致抱着她,亲吻她的额角。
“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
她躲着他的亲吻,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始终不如他力气大,挣脱不了。
“我都多少天没洗澡没洗头发了,你还亲我……”
她提起这事就更委屈了,眼泪掉得更快,“你不嫌臭吗?”
“不臭。”他又亲了她一下。
“你撒谎,我都被我自己臭到了……”陶初眼圈儿都红透了。
“那,洗洗吧?”
沈玉致顿了一下,然后就抱着她下了床。
在主院后边有一间浴房。
浴房里砌着一个泳池那么大的浴池,雕刻精致的水龙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热水,整个浴池都氤氲着一片忽浓忽淡的水雾。
沈玉致把陶初放在浴池边的软塌上,然后就站在那儿望着她。
“你出去呀。”
陶初的眼睛哭得有点红肿,她瞪着他时,眼瞳还染着一层未褪的水光。
沈玉致抿了抿薄唇,忽然伸出手,凑到陶初的眼前。
只见他的手腕上已经有龙鳞的痕迹在若隐若现,陶初知道,这是他要变回人首龙身形态的征兆。
“那你先吧。”
陶初指了指浴池,然后站起来想走。
这显然和沈玉致想象中两个人一起在浴池里的画面有一点不太一样。
他连忙拉住陶初的手,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可是,你很臭。”
谁臭?
陶初咬了咬牙,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又憋着泪花,“你明明刚刚还说我不臭!”
“你这个骗子!”
她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瞪着他。
这次换沈玉致怔住了。
明明是她说自己臭的啊。
陶初把软塌边的小桌上摆放的橙子抓了一颗起来,往他身上扔。
“你去花园里的那条河里洗吧你!”
“出去!”
沈玉致就这么被陶初推到了浴房外面。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沈玉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眼去看自己手腕上隐隐出现的龙鳞。
瞬息之间,鳞片消失无痕。
那本来,就是他刻意显露出来,给她看的。
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
沈玉致有点失落。
初初好像真的特别生气。
她变得好凶好凶。
但,他想起她眼眶微红,泪眼朦胧地瞪着他时的模样。
她还是好可爱。
这一天夜里,沈玉致站在浴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边那一轮圆圆的月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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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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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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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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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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