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何事?”张楚见他似乎满腹心事,已不像刚才那般兴高采烈,不由问道。
李五低着头,面色极为羞愧,为难片刻后跪下说道:“有一事主公一定要知晓。”
“怎么?”
张楚问着,上前去扶李五,可李五却摇头不肯起身,面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
“今日午间抄纸时,我曾远远看到赵氏父子带着几个人纵马前往洛阳。等从洛阳回来,赵家便派出不少人四处剥取构树皮。”
“无妨,这纸可不是他们赵家随意能造出来的。”张楚自信道,“你们知晓这造纸之法便觉它无甚出奇,可对不通诀窍的外行人来说,千难万难!”
李五闻言面色越发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不过他还是喏喏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两月我等十人在纸厂劳作,每每便于深夜被赵家招去询问,纸厂大事小情那赵家都有记录。”
张楚看他愧疚神色不由一笑,知道李五恐怕没少到赵家报告,此时怕是非常自责:“我且问你,我之前每日采了带回家的那些花草,可也记录了?”
“那应该不曾,这些小事怕是无人会注意,不过若要确认,恐怕还要一一问过众人。”
张楚悠然道:“就算连这也记录了去,他又怎知哪些有用哪些无用,更不知熬制那纸药要如何配置。放心吧,对于这虎狼一般的赵家,我岂会毫无防备。”
听到这话,李五才终于放心下来起身去劳作。
晚饭过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点上几支火把后,张楚又集合众人初略调配了一番,这几天纸厂要加班加点生产。
张芝几日内便要开拔去往敦煌,更是提前定下价值十金的纸张,张楚自然也想给老者多带些纸。
如今虽然人手充裕,但限于工具,就算加紧赶制,也难以立刻全部投入生产,增加产量的办法,只有十二个时辰不停赶工。
纸厂夜间生产,可不是小事,张楚不得不小心安排一番,事无巨细都得想到,尤其是防火。
这里到处都是易燃之物,打着火把赶工,一旦有丁点火星乱串,再晚上片刻发现,火势起来,整个纸厂都可能毁于一旦。
细致安排好所有事情后,张楚这才要拎着火把回家。
宋季瞥见后却将张楚拦下。
“主家,我送你回去。”
“就这二三里路,哪里需要护送。”张楚摇头道。
“不管今天马市那些人是否认错人,终归是个隐患,至少这几日要严加防范。”宋季慎重道。
张楚闻言想到赵豹那日签下契约时的血掌印,不由心头一凛。
这两个月实在太顺利,就连今天遭遇的那场意外袭击也有惊无险,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就算没有马市那场袭杀,赵家得知自己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难道不会有些动作?赵豹会甘心就这样认输?
抬头看看夜空,月沉星隐的夜晚,着实黑暗的可怕。
顺着脚下的路向前看去,火把光芒很快便消融于浓夜,道路仿佛被黑暗中潜藏的巨兽一口吞没。www.xiumb.com
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似乎包藏着祸事也理所应当。
原本没多少畏惧的张楚,也无端生出些恐惧,只得答应让宋季一路护送。
不过夜色虽浓,一路上确实无惊也无险,张楚安然到家后,宋季这才离去。
张楚看着宋季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看了一眼张家院落,目光微微凝聚。
就算到了家中,真就安全了?
怕也未必。
张家这院墙可不是赵家那坞堡,真要有人打定主意进来,那院墙也不过是一片坦途,形同虚设而已。
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啊,张楚心中慨叹!
纸厂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身体也养的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习武强身了。
转身进家掩上大门,插上横木拴,他这才往正堂走去。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睡下的满分姐还没有休息。
大概因为张楚从南市买来了几盏油灯,终于有如豆灯火可以照亮张家许久没有过亮光的黑夜。
听到门口动静,知道是张楚回来了,正与家中新来的两个女婢裁剪衣裳的小娘子抬头,于微弱灯火中对夫君嫣然一笑,昏黄灯火下,那副画面很是温馨。
张楚微笑回应,看到她鼻尖被油灯熏出一抹黑色污迹,更是不由咧了咧嘴。
心中不由感喟,自己果然一如后世,在县志办那种冷衙门都能安心混日子,实在没多少上进心啊,见这灯火下的灿然一笑,便生出此生无憾但愿此刻长存的心思,只是如今这个世道,远比不得后世,想混吃等死大概只会莫名惨死。
让张楚有些意外的是,从小娘子的眼眸中,他的确感受到了欢喜,但只是那种看到郎君回家的娇羞,却没有他想象中那种那番骤得富贵的兴奋神色。
对于突然而来的富贵,她似乎淡然处之,得之不喜失之无悲,这让张楚不由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翌日,广安里鸡鸣次第响起的时候,张楚便睁开了眼睛,将怀中的温香暖玉轻轻移开,便起床了。
他不知道,在张家东面那座已无人居住的茅屋中,有个身影直到天亮前才悄然返回纸厂。
动作轻巧穿戴齐整后,在满分姐额头轻吻一下,张楚便离开张家院子,然后一路跑步赶赴作坊。
既然已经决心开始强身健体,张楚便决定抓住每一丝可以利用的时间,就如他往时习练书法一般。
每个人一天的时间都是相同的,但总有些人擅长将它们利用的更加高效。
这种性子和习惯,是张楚得以早早在书法上有所成就的重要因素。
如今他也希望,这种习惯,会让他在陌生的习武之路上尽快有所成就。
打磨身体之前,他先到纸厂查看了一番,一夜之间已经有数刀纸张码放齐整。
按照这个效率,张芝从洛阳西归路过广安里时,应该能带上不少纸。
不经意间,他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那些新来的汉子不知该干些什么时,总会去询问忙着抄纸的李五,而纸厂也在他调度下井井有条。
李五展现出的指挥调度能力很让张楚惊喜,不过张楚也很好奇,李五为何一夜之间在纸厂有了这种威信。
直到听见拄着根木棍走出茅屋的郭仲喊道:“去睡会吧,一晚上没合眼了,我来照看就行。”
看来在新人到来之后,第一批跟随自己造纸的纸厂老人,已经自动晋升成了小头目,在纸厂目前人员不多的情况下,有这些自发而灵活的指挥已经足够。
如今的纸厂,至少在生产方面,他差不多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
特意交代了郭仲、李五几条要办的事后,张楚叫醒尚在睡梦中的宋季,带着缴获的那把钢刀,沿着小道进山,寻了块僻静地方,开始了陌生的修炼之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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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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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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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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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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