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店中众人的目光却盯着陆小凤不放。
之前吵吵嚷嚷的大汉忽然讥笑出声,道:“原来陆小凤也不过是欺软怕硬,沽名钓誉之辈。”
陆小凤没回答,却对着许娇娇说道:“我是在乎名声的人吗?”
许娇娇道:“你欠我钱的事情大家都见怪不怪,想必陆小凤早已是债多不愁,既然如此,也绝不会在意名声这回事。”
陆小凤反驳道:“这你就错了,前因后果全都不对,你怎么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许娇娇道:“反正你就想让人知道你是个不怕名声好坏的人,那么你管我怎么铺垫这个前因?反正能得出你要的结论就好。”
陆小凤道:“那也要有点水平才行,你这样说了,我只觉得极其敷衍。”
许娇娇却说道:“莫非你还觉得我不尊重你不成?”
陆小凤故意叹道:“我是十分敬重且敬佩许神医的。”
说的好像你真这么做了一样。
许娇娇还想说些话,但是情况却不能继续说下去。
那妖艳女子已经不想留在这里,她是六分半堂的干部,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法和狄飞惊的恩人争,她就果断的判断不争了。
“明珠配神医,自然是绝配。我等便不在此丢人现眼了。”
她要走,但是那大汉也没有拦她。
六分半堂的人来的时候气焰嚣张,走的时候也是干脆利落。
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那名大汉和许娇娇一行人。
驿站的主人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但求这些游侠豪客别殃及他这可怜的池鱼。
金灵芝一马当先的去喊小二上菜上酒,赶紧将火炭点旺了,把客房给备好了。
许娇娇看着那名大汉,对他所说的话挺感兴趣。
“你为什么说陆小凤是沽名钓誉之辈?”
她感兴趣的是这个,而不是那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事实上,这种东西最后的流向无外乎两种,不是皇宫大内,就是消失无踪。
那大汉这才交代了前因后果。
不外是财产纠纷。
那大汉姓陈,名双,是本地一帮派龙虎门的堂主,那妖艳女子是六分半堂一堂主的部下,来此地找那龙虎门收账。
那龙虎门欠了六分半堂的钱自然要还,可偏偏人家还不出这钱。
既然还不出钱,龙虎门就想赖账。
可这帐却赖不掉。
许娇娇听了这些话时,心中想的却是“欠债还钱”,可问起那些钱用在何处时,那大汉便说道:“此地在去年出了一桩大案。”
是什么大案?
县衙抓住了一伙下九流的拍花子,专门拐骗妇孺儿童,将他们捉了去后,不是卖到烟花柳巷,也不是卖去什么人家为奴为婢,而是将他们好端端的人,打断骨头做成残疾,亦或者是将人皮剥了裹上兽皮充作人兽……便是做这等丧尽天良的“采生折割”之事。
“人贩子们被判了刑,可那些救下的人却是早已忘了原籍何处。”
破案归破案,破案之后的受害人该如何办,这考验的却不仅仅是财力,更有人性。
你帮了人一把,会觉得自己做了好事。
可要养这些没了生存能力的人一辈子,你是否能做到?
“我们门主收留了这些人。”替他们建了屋子,划了菜地,做衣制鞋,算是照顾了他们。
可那大汉所在的龙虎门听着阔气,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九流的帮派,门主又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什么不义之财的进项,全靠收些地租度日,偏偏那地租收的也不多,又要多那么多张吃饭的嘴,日子一下子过的自然是捉襟见肘。
然后门主就找那六分半堂借了钱。
这钱一借,就停不住了。
许娇娇觉得就算要借钱也去做善事那这善事就有些不对劲了。
可她又想到,也许这就是江湖游侠的作风,说了要照顾好这些人,那么哪怕是举债借钱,也要养活他们。
结果现在门主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而那六分半堂的人却上门来收债。
当初龙虎门的门主借钱时拿着龙虎门在乡下的田契做抵押,谁知道现如今六分半堂的人却说这些田契已是资不抵债,要连龙虎门的门派驻地也要收了去抵利息。
“那和陆小凤又有何干系?”
这听上去是债务纠纷,可纠纷的背后却有这么一桩人间惨剧,这债务就变了味。
六分半堂的人这债不收就是亏了本,若是收了,就指不定在背后有人说他们是丧尽天良,先是欺那孤儿寡母,后又是不顾那些采生折割的“受害者”的安危。
其实在旁人看来,六分半堂的人就该放弃这些债务,做个人情,用这些钱买个好名声。
可这种事情一开,若是其他欠债的人都说自己的钱另有他用,个中苦楚还望担待一二,那六分半堂就算是坐拥金山银山也不够花。
许娇娇听了前因后果,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弄明白为什么这陈双要说陆小凤是沽名钓誉之辈。
因为他听了这些事情,纯粹是无动于衷。
许娇娇叹了口气。
“这世间上和钱扯上关系的事情真是麻烦。”
她本来以为欠人人情是最麻烦的事情,没想到和钱扯上关系了还那么麻烦。
“陆小凤这种穷酸,把他倒掉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掉两个铜板,何况他本来也欠我钱……那夜明珠好看是好看,可它们不是钱,既不能买食物,也不能拿来买衣服,它们价值很高,但是有多高,能卖多少钱,全都是买主说了算。若是没有买主,东西再珍贵也卖不出去。”
这就是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供需关系的问题了。
陈双自然是完全听不懂许娇娇的话,但是他知道这许神医是在帮陆小凤说话,这就让他很气恼。
他们龙虎门的门主在做好事,为什么别人还要让门主留下的孤儿寡母卖房卖地的来还钱?
莫非这世间上真的是好人没好报吗?
金灵芝自然是有钱,她完全可以拿出龙虎门欠的钱,替他们还了债。
可这之后呢?
永远不懂不能拿别人的钱慷他人之慨,那么这种事情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照金灵芝看来,许娇娇完全没必要和那大汉多说这么多话,可许娇娇想来都是能说的自然要说,不能说的,她看情况也会选择说不说。
现在她觉得这件事情就能说。
“那你们是怎么救助那些人的呢?”
“管衣食住行。”
“那他们做什么呢?”
“他们能做什么?”
听到陈双的话,许娇娇表情一愣,然后说道:“带我去见见他们,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她的行动力向来很高,说要走,就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掀了门帘就出了门。
金灵芝瞧见陈双追了上去,暗叫不好,也准备去追,可她瞧见陆小凤和叶孤城无动于衷的模样,反倒是气得跳脚,连声说道:“你们还不追?”
陆小凤问她:“为什么要追?”
金灵芝说道:“不追,若是许不高兴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陆小凤苦笑一声:“这地方除了不被六分半堂放在眼里的那龙虎门,就是六分半堂的一言堂。”
“所以呢?”金家的十八娘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的蠢材,她立刻就弄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于是便说道,“你是觉得六分半堂不会对许不高兴动手,所以不去追?”
陆小凤点头,又道:“这事情我不能出面,叶孤城不能出面,你就更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金灵芝想到这事情的后果,给了钱,还了债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但是有此一次,龙虎门孤儿寡母,苦守田产也是勉强度日,那么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借钱,到了那时,难不成还再救一次?
难道要救一辈子吗?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
又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可那些采生折割的受害者,如今活着就很艰难,又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能闹出风浪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要和六分半堂因为这件事情牵扯上的联系,如果日后龙虎门再出了事情,要不要帮?
六分半堂对这个地方志在必得,若是帮了这一次,下次龙虎门的人出了事,鞭长莫及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到时候龙虎门出了事,旁人就会怪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莫非还要在此地守上一世吗?
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找六分半堂的掌门人雷损去说,可这要用多大的人情去换?
金灵芝脑子里转过了这些事情,脚下如生了根,不再去追许娇娇。
可她不信陆小凤是会顾虑到这些事情,就会作壁上观的人。
可就在这时,陆小凤忽然捂住了嘴,竟咳出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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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娇娇跟着陈双出了门,由陈双带着路,带去了龙虎门的地界。
就在龙虎门牌匾边上的一排小院,里面住着那些受害者。xǐυmь.℃òm
许娇娇想着自己怀中有药,若是救人也是无碍。
做了这种砸自己招牌的准备后,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没有人了。
陈双一楞,扭头奔向了龙虎门。
许娇娇提着裙子跟了上去,才发现院子里是抱着年幼儿子的龙虎门的门主夫人。
夫人的脸上带着泪,怀里搂着儿子,就像是搂着自己依靠,瞧见陈双进来了,才出声说道:“虎子,他们都走了。”
“走了……?”陈双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也愣住了。
夫人喃喃道:“他们来向我告辞,说是要替我们解决这个麻烦。然后就离开了。”
许娇娇从怀里摸出一本话本。
这是之前她买的大侠二三事,里面就有说道这世间上有一个奇诡的下九流中的下九流门派,门派里面的人都是天残地缺的废人,一个个人要么先天畸形,要么后天残疾,生的奇形怪状。
而这些人其实身怀极其诡异的武功,一旦他们出手,就如同拔掉了胃针的蜂,弄死了敌人,自己也命不久矣,绝无回转的余地。
这一段只是大侠从书馆的评书中听来的,当时他刚听了两句,就被前来寻仇的人找到了,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就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情了。
许娇娇当时也只觉得是书中的情景设定,就像是画外音,随便怎么编排就行。
可现在想来,这本书上的内容也许是真的。
不是也许,就是真的。
六分半堂在此地驻扎的据点,从那妖艳女子开始往下数,足足死了七十八号人。
那些被所有人都瞧不起,觉得后半生无妄的残废,居然用自己贱如尘埃、除了那龙虎门的门主外无人在乎的人命,硬生生拔掉了六分半堂的一个据点。
公以士待我,我自以命报之。
.
.
许娇娇看着六分半堂的据点里头满地的死尸,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金灵芝却是寻了过来,见到这满地的尸体,心下骇然,看到许娇娇在发愣,还以为她吓傻了,连忙振作精神,喊她回神。
“许神医,随我回去,陆小凤他”
许娇娇听到陆小凤的名字,心中一慌,跟着金灵芝就回了驿站。
就在金灵芝出门寻许娇娇,将她带回来的一会儿工夫,陆小凤却已是吐了半盆的鲜血。
陆小凤没追出去,是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
叶孤城是真事不关己,关我屁事的类型。
金灵芝想的是普通人的想法,请大家不要责怪她。
她是金家的小娘子,要是因为自己还得本家和六分半堂扯上没必要的关系,她会很自责的。毕竟她现在没有被原随云坑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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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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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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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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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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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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